2020年1月24日,是农历大年三十。在中国人的习俗中,这一天其实是最开心最欢庆也是最充满喜悦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人们通常把手头的事做得差不多了,年货也已备齐,餐桌上的狂欢也是在这一天晚上。
亲人聚集在一起吃团圆饭,朋友之间拜早年,还有几十年来习惯的看“春晚”,是人们这一晚的主要活动。可是庚子年前的除夕之夜,因为武汉疫情完全改变了中国人有史以来的“大年三十”。不知道西方国家能不能理解那种不能过“圣诞节”的感觉?中国人在2020年1月24日这一天便经受了这样的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一天。
老实说,这一年的《春晚》“最没劲”。自然因为大家心境全无,武汉疫情的妖火几乎让全国人民的心都要烧焦了,谁还有心思看“蹦蹦跳跳”的晚会?没有观众的明星“朗诵”,即使感天动地,然而艺术就是艺术,它必须能够调动人们的情绪之后才会获得对应的效应。
庚子《春晚》,无人喝彩,事出有因。
最让人压抑的是,这一天亿万万中国家庭“原先说好的团聚”被突然“刹车”,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事发生了:有的人被“流放”在半途,成为落荒的“孤魂”。最惨的那位要算湖北籍跑长途的司机肖师傅了,这位家住荆州的湖北司机1月7日承接了一趟到浙江义乌的拉货生意,后来又到了深圳,往福州又拉了一趟活儿,最后到达四川达州,一路奔波想多赚些钱。哪知这个时候湖北疫情大暴发,行驶在高速路的“鄂”牌车子从此到处被截——不能安顿和下行到相关地区的停车场,当然肖师傅也就无处居宿了。后来湖北境内和全国许多高速路都封路,他便只能在汉中一个中途站落定,可是因为他是“湖北人”,谁也不肯轻易接近他,自然“湖北人”的他也不敢乱跑,真要给当地人抓住说不准后果更加严重。就这样,肖师傅像只被困铁笼里的孤魂,无人搭理地在公路与荒野之地流浪了整整20天,最后快成了“野人”一个。
听起来肖师傅的命运有些惨,其实还有很多人并不比他强多少。有一对在海南岛疗养的情侣,原来准备大年三十从三亚回到武汉,但因为武汉封城,他们只能换乘到长沙,想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改乘长途汽车回家。但等飞到长沙下了飞机,住下一夜后,第二天正准备乘大巴车时,他们又被赶下了车子,说:“武汉那边不去了!停运。”
这对情侣开始各说各的,一个说干脆到云南西双版纳玩个痛快,反正武汉回不去嘛!一个说大春节的不回去漂流在外没意思,说什么也得回武汉呢,再说爹妈都在家里等着团聚呢!
“回去就是死。”男的生气了。
“在外面也是死!”女的回敬道。
“在外死得有尊严,死在武汉连别人收尸都嫌弃你。”男人咬牙说。
“我是武汉人,要死也死在武汉!死了没人收尸我也要把骨头烂在武汉,绝不流落在异地!”女的跺着脚说。
男的按住胸口不再说话,女的捂着脸嚎啕大哭。
最后他们决定在当地住下,等着疫情发展再论出路。可是就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他们又被当地街道的“小脚老太太”们侦察到,立即有警车出面将这对男女青年“抓”到一辆车上。
“我们又不是坏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呀?”女的哭,男的嚎,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们。
他们被强制隔离,只因是“武汉人”。这对情侣愤怒至极,多次“抗议”当地不给他们“人身自由”,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是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出于对他们的安全考虑才如此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一旦将他们放出去,若被人知道是“武汉人”,其结果一定比上面的肖师傅要惨得多。
其实比起上面这几个武汉人、湖北人的命运来说,“武林高手”吴一琴子落魄尼泊尔的“传奇”算得上是一部真正的中国式传奇:披着长长头发的吴一琴子,无论起的名字还是着装,在外国人看来就是“中国功夫”的形象代表。他是1月14日因一位匈牙利朋友邀请到的尼泊尔,但没有想到几天后家乡武汉的疫情消息传遍全世界,尼泊尔是中国邻国,他原本去当教练的武术班被迫停办。无奈小伙子赶紧去买回程机票,然而晚矣:到中国境内的所有飞机航班停运。钱没赚到,带的钱也有限,怎么办?吃人家的咖喱饭一两顿尚可,天天吃受不了。自己买只锅煮些粥喝,也不是事。小伙子用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租了一间房子安下身,但还是要吃饭和活命,于是吴一琴子唯一能想到的是:摆摊吧。耍上几下“少林功夫”,反正尼泊尔人不怎么懂中国武功。再来几段古琴——他庆幸自己随身带了一把平时喜欢弹唱的古琴,管用。虽然常受原本比中国人更穷的当地人的嘲讽,但毕竟还能赚上几个糊口的零钱度日。一个多月下来,“中国功夫”的吴一琴子,真成了深山老林出来的“少林僧”……
后来有当地做生意的华人看到他后,这位湖北小伙子才被搭救回了国。
难道只有武汉人、湖北人惨吗?非也。庚子春节,笑话和滑稽的事足可以装满几筐,因为大多数人在武汉疫情大暴发之际,基本都在回家的路上或出行的途中。即使在某一城市、某一地没上车、没搭飞机,但心也已经是在“路”上了呵!比如你正准备回家、探亲访友、出国旅游等,突然飞机不敢乘了,高铁停运了,长途汽车你也不愿坐了,公路又封了,城里的公交、地铁也都停运了,你还能去哪?你有自行车骑着走?
“下来!你到哪儿去?”社区保安或者临时警察把你拦住,如此盘问。
“我、我到亲戚家去……”
“这个院子已经发现发热患者了,不能再进去!”
你还敢进吗?
你说我不骑车,步行总行了吧!
是,没有困住、绑住你的双腿,但你真的能走回你那宿舍、你那小院子?
“有社区印发的‘通行证’吗?没有?没有就不能出去。”
“你是出去回来的?有通行证吗?没有?没有就不能进这院子。你说你是住在这里的?那也不行,谁能证明你到底到了哪些地方……你说这是你的家其他地方没处可去?深表同情,但我们无法确定你从哪个地方回来,你必须接受14天的隔离,否则就只能‘请’回……没处回?那你自己选择吧:要回家,就先隔离14天;不想隔离,此处无人收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最后投降的是“你”。而这样的“你”在疫情之中,太多太多。有趣,也无趣,但却是疫中的一个奇异“风景”。
其实,与生命相比,少看一场《春晚》,流浪一二十天,被人“保护”三五十天……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人命关天,才是我们最关心的根本。
庚子春节前后的中国被一场疫情搅得你死我活、惶惶不可终日的重要原因是:武汉的疫情与武汉疫下的乱象,许多时候让人无法理解和出离愤怒:
你说,现在钟南山院士都说了,那个地方的疫情其实在2019年12月份就出现,1月初已经呈现暴发性了,可到了1月10号、十几号时仍然还在遮遮掩掩,一会儿“可防可控”,一会儿“不会人传人”;23日凌晨已经决定的封城,却到上午10点才“关闸”封门;甚至后来全国各地都全民皆兵地严防死守时,他们武汉竟然突然出现了3个小时的“解禁”出城令!更无法想象1月初至春节的一二十天中武汉各医院看病难、住院难、确诊难、准确的疫情消息获取难、到底有多少患者等等不得而知的状况,城内900万人被困瘟疫之中,500万人到底到了全国和全世界哪些地方……这一切的一切,皆处在迷茫和混乱之中。
武汉失控。
随之湖北各地的疫情又如点起的星火,迅速在鄂地各个角落熊熊燃烧……这可不是什么温暖和光明之火,而是魔鬼和妖孽之火。它无情地张着血盆大口,以每天十个、百个、上千的速度在吞噬我同胞的生命,于是血溅江城三地,尸骨遍及荆楚大地。那般凄惨,那般恐怖,让所有中国人在今年春节前后的日子里尝足了苦味与血腥味……
武汉的疫情让一座曾经的钢铁伟城,如雪崩一般垮下、倒下,每天处在死亡的威胁与病毒袭击的焦虑之中。一个个亲人来不及告别就永远地离开了,那些拼命挣扎之后仍然不能逃脱噩运的人连自己遗体的那一点最后的尊严都不得不放弃,更有像那个6岁的孩子在他爷爷死后独守其屋数日的悲与惨。正乃是:病毒猖獗虐,愁泪断三江。
上海不能!上海不能是武汉。上海不能有雪崩。上海若雪崩,浦江尽染血……
“我们必须立即采取最果断和严厉的防控措施,立即启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机制!”
1月24日,上海市政府召开工作会议,正式决定启动“一级响应”机制,严格落实国家关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乙类传染病、采取甲类管理”的要求,实行最严格的科学防控措施。
所谓“一级响应”,是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中的有关条例作出的最高级别的国家或省市区相关地区的动员与措施。“非典”期间广东和北京等一些城市就采取了这一最高级别的响应机制,它也是国家法律规定的一种国家强制性最高行动措施,比如战争动员、疾病传染时的全民动员,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公民、所有的单位、所有的部门,必须服从统一的行动和规范,违者法律严惩。
1月24日,上海市政府向全市公民和所管地区的单位发出公告和新闻通知,这也意味着全上海对“疫”的战争正式拉响……
作为一次疫情大战,“一级响应”对普通人来说,他所能感觉的是:远行难了。先是重点疫情区来的列车停了,飞机航班同时没了,轮船自然也不会有了,省市区际间交通后来也一律停运。
所有人出门得戴口罩。若不戴口罩闯入居民小区或单位,以及商场等公共场所,另一方有权拒绝进入并要求强制劝回。
当然,凡从重点疫区来的人采取隔离14天的措施。后来证明这是完全正确的决策。即使如此,仍有“漏网之鱼”,他们害了多少人不说,耗去国家多少财力物力和精力。一个湖北监狱刑满释放者被女儿接到北京后被确诊为新冠肺炎,引起所在小区一片恐慌,最后中央司法部门亲自出面派调查组去调查,可谓“兴师动众”。不这样不足以威震国家之大法。
上海自1月24日“一级响应”后,所有娱乐场所停止活动,包括迪士尼乐园。全市所有公共图书馆、美术馆、博物馆、公共文化馆等实行闭馆。简单一句话:除了生活和副食品商店及药店外,其他的街道门面统统关闭。
上海还有两个“狠招”:公安、交通、卫健等部门从这一天开始,对经由公路、铁路、机场、水路道口等来沪人员实行体温测量及相关信息登记,现场发现发热人员立即采取临时隔离或转送定点医院等措施。也就是说,一张全覆盖的防疫大网把全上海所有陆地、水上和空中给严严实实地罩上了。
有人厉害呀,你举“盾”,我出“矛”。有数名外地女子听说上海要防疫检查后,企图藏匿在汽车后备厢内蒙混过关,哪知仍被居民和执勤人员发现,直接劝回。几天后又有一类似事件,同样被执勤人员发现。
听到这样的故事,会让人笑出声:百姓、百姓嘛,啥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有时我在想:倘若武汉人想出城,他也不通过公路、铁路和飞机,他就靠一双腿,专门走郊区的菜地、小树林,或者游长江,难道还有千军万马守在那里看住他?对此我高度怀疑,因为“封城”其实只能对那些开车、坐车、乘飞机的人管用,对“游击队员”你管得住吗?
“阿拉管得住!”当我把这样的问题向上海朋友提出来后,他竟然毫不含糊地回答我,并详细介绍说,“当然我们没有用篱笆和围墙将整个上海围得严严实实,但我们确实要求郊区四周的村庄、社区干部群众自觉组织起来,昼夜巡逻,把控所有进出人员、车辆,自然也包括田头、村庄的角落。这是外围。好吧,你肯定怀疑即使这样也有漏网之鱼。问题是,假如有这样的人进到市里,他靠一双腿能跑多远?永远跑在田间地头?不可能呀!他只要一出田间地头,就会被我们的执勤人员发现,一发现他就没辙了,除非他往地洞里钻。他真要钻到地洞里,好啊,你让他待上14天后,他再出来不就等于自我隔离嘛!”
哈哈……这招厉害!什么叫人民战争?就是人民充分地全体地被调动了起来。这就是中国,中国本来就是靠人民战争打败了对手,打败了帝国主义列强,打败了日本侵略者。小小病毒疫情难道还打不败吗?
笑话!阿拉上海是诞生了领导人民战争的中国共产党的地方哟,侬别搞错了呀!
疫情好些的时候,我跟上海有关同志谈起战“疫”的群防联防事情时,这位阿拉上海人给我讲了一大串有趣的故事,一方面让我大开眼界,另一方面令我内心为大上海人的细心、严谨感到敬佩。我也在想:或许这样的人民战争只有在中国才可能推行和成功得了!这不,就在写书的这些天(2月底),韩国、日本、意大利还有伊朗等国的疫情已经蔓延得非常严重,而且后果或许不堪设想。包括美国等西方国家这些日子都开始紧张了,他们除了对新冠病毒的传染感到束手无策外,更重要的是他们清楚地知道没办法像中国这样进行全民性的动员和全民的自觉行动。
社会主义制度又一次让世界感到“OK”。当然中国共产党也再一次被证明“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