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粥”[50]与盐(1 / 1)

海上之路 柳田国男 839 字 2个月前

此后,“稻之产屋”的信仰在日本各个角落,尤其是琉球群岛以何种程度留存下来?将从秋田里收割的稻穗长久堆放于室外,在使用之前究竟举行了怎样的“物忌”和以之为目的的祭祀?这些,我都想要以“仓稻魂命”[51]也就是“uganomitama”为中心进行论述,然而这将耗费大量的篇幅和时间,我实在难堪此任,还请谅解我将其搁置于下卷再行讨论。虽然我已意识到在本章尚有许多未能详尽叙述的问题,其中十分有必要弄清的,是从十一月下卯,也就满月的前两天开始直到下弦月的后两日之间,根据每年情况不同而规定相应的“新尝”之日的理由。以十天干十二地支的组合来计算年份和日子的这种方式,在我国很晚的时候才被采用。原本只是临到日期的时候才会占卜那一天的吉凶,然而如此一来过于仓促,会影响准备工作,因此人们开始提前定下日子。也就是说,至少当时人们已经知道,“卯”日在任何时候都是吉日。规模较大的神社中,也有若干将“卯”日作为“例祭”[52]的日子,然而更加突出的是有关“田神”的祭祀,或者是有关水稻种植的各种仪式以及正月的“年神”的来去等,现在还在各处残留着尤其重视“卯”日的这种风俗。其理由我们从今往后还需探寻,然而这一理由与将“新尝”之日定为“卯”日的动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卯”对应兔这种十二生肖的说法立刻就传入了我国,然而歌谣中经常出现的“祭祀神灵的卯月”,即播撒稻种的这个月份的名称今天已丝毫不带有“usagi”之月的语感。我们可以想象,那或许是某种习惯的残留。即因为“usagi”与“初”的“ui”和“产”的“umu”等发音互相联系,因而过去的人们才将这个月看作前后两年的分界点。

在明治六年(1873)即实行太阳历这一年,新历十一月的第二个“卯”日是二十三日。因此,留下了将此日定为今后每年“新尝祭”之日的《御沙汰书》[53]。这确实是值得注意的一个偶然现象。过去在地方上并不依据十二地支来规定日期,许多地方都在霜月二十三夜晚举行有关收割水稻的“物忌”祭祀,现在在农村也并不少见。然而如前所述,只有西南一角的某个地方会选择这个月的第一个“丑”日或者是“申”日举行此祭祀,也就是说,比其他地方稍稍提前完成将水稻请入家中的仪式。如果向东移动,则一般能够见到人们重视“二十三日”的痕迹。二十三日夜晚的“夜gomori”[54]这一习俗,逐渐被祭拜月亮的信仰所替代,比如大多数是一年举行三次或者是隔月举行,然而在中国的部分村庄,被称为“nijiuso”的日子是旧历十一月二十三日。直到现在还留有以新谷做成的食物来祭祀神灵的习惯,然而仪式的中心则被提前到了“亥”十月的“子”日。

另一方面,也有很多地方将这一日以“大师讲”这一奇怪的名字命名,这样的地方至少占日本领土面积的一半以上。有关这一名称的起源,有一些不易察觉的一般性误解。虽然很早以前就有人试图将其解释为佛教中某个大师的纪念日,然而这种说法却有些许不妥。首先,据说这里的“odaishi”有很多子女,而且他其中一只脚患恶疾,为了掩盖脚印的形状,每晚都会有“迹隐雪(atokakushi noyuki)”降下。此外,很多地方的人们认为有一位贫穷的老妪前来偷取供奉大师的食物,而以擂木[55]作足的是老妪而不是大师,是大师为了包庇其罪过而降下大雪,有时还添加老妪从邻近田地的“稻架”中拔取了几棵稻穗煮成粥后进献给大师等情节。所谓的“霜月粥”传说的源头已经非常遥远,虽然一定有很早以前的“忌火饭”[56]信仰参与其中,然而现在各地的“大师讲”毫无例外地,除了将粥献于家家户户的神灵之外,人们也可以与神灵共同食用,并以此为乐。很早以前就归于绝迹的“神今食”[57]的意义与方式也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重新去探寻。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人们这一“大师讲”之日的粥里并不放盐这一惯例在各处都有存在,也诞生了几个试图说明这一问题的传说。“新尝”与“神今食”的惯例之间有不少共通点,只是前者的食材是新谷这一点使其显得更加引人注目。如此,则“斋田”之地终被隔绝,“初穗”仪式终究离“朝仪”越来越远,这该是多么令人惋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