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新尝”的残留(1 / 1)

海上之路 柳田国男 1887 字 3个月前

有几个证据能够证明,粥并不一定是穷人的食物。正月也被称为“粥始”,喝粥的日子也是一个节日。三山的行者们将其命名为“oyawara”,至今也将其作为“精进屋”[58]的食物。虽然也有乔迁新居之日的“yautsuri nokayu”[59],而在东北地方的“大师讲”粥中,人们会放入钱币或者是团子等奇怪的东西,并占卜那些吃到这些东西的人来年的运气。对于过着平静的乡下生活的少年们来说,食物的变化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因此,若要使他们牢记祭祀和“忌讳”的日子,更换其食物是一个有效的方法。尤其是红豆这种食物,比起味道和营养,最初是因为它的颜色比较夺目,所以才被加入其他作物当中。或者更进一步推测,使用红豆或许是为了使米饭和粥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进而让食用它们的人能够清净身心。《延喜式》也记录到了其使用的量非常之大,使用机会也非常之多,虽然不能逐个对照,但是使用红豆目的都是为了仪式的举行,而且只有红豆没有被单独指定过。目前,我正在收集有关“食用红豆的日子”的资料。如果只是在生日或入学某一天食用红豆,那么也就是说限定在某个特定的值得庆祝的日子,然而如果像过去的“arayumimayumi”那样是持续一段时间的话,那么恐怕并非是连续几日都食用红豆,而是在其前后的认为应该改变生活态度之日才食用这种特殊的食物,因此有些地方通过在葬礼上制作“okowa糯米红豆饭”[60],或者在进行法事时分发“ankoro饼”[61],也回答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那些问题。在亚细亚东部的大米种植地带,可以列举出许多栽培红豆的种族,而这并不是一种偶然的分布状态。我相信,如果将来能够更加细致地研究现在的赤米[62]的起源与发展,那么就会逐渐明白这两种食物之间的联系。

那么,人们将这一无盐的红豆粥作为不可或缺的食物的霜月二十三日,究竟是我国最重要的“斋忌”期的开始还是结束呢?在近世的农村,在这天之后举行的相同系统的仪式很少,另一方面,北纬二十九度以北的“七岛正月”[63]、关东南部地区的“mikari之祭”等都在这个日子之后,因此,或许也有人认为这一天是另一仪式的开始。但是在我们看来,迄今为止所列举的各点之间的一致性足以让我们将它作为民间“新尝”的一个朴素的类型来看待。如果由于新的时代的生活状况发生变化,尤其是基于赋税和交易的需要,长久以来的“物忌”的精神无法一直保存下去的话,那么向其前后的其中一端偏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且“收获祭”之时特意突出“后斋”也是有原因的。一言以蔽之,这里存在着人类生存所必需的条件。

另有一点,我们日本民间历法的进步发生在外来历法的文字知识进入以前,且我国的民间历法有着通过一些自然的体验而逐渐记忆并储藏的法则。不只是群峰上的雪山之樱一边盛开一边掉落的姿态,日光之影到达某处后顷刻间又要转移,白昼渐长、天气转暖……这些常规现象都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最终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生活计划。究竟能够精确到何种程度因人而异且没有过分苛刻的要求,然而至少在霜月二十三日夜的前后,当半轮明月挂在黎明破晓的天空之时,则冬至来临,在西方则意味着圣诞节的到来。于是将此作为一年循环的一个节点,并开始为下一个值得期待的憧憬忙碌起来,这种思想对于在大地上辛勤劳作的人们来说,恐怕是最难以抛弃的情怀。在学习用手指来计算天干地支的技术之前,我们已经预知到“谷母”的妊娠之日,并将其作为无上神圣的季节来感知。这就是我直到今日都想要继续探寻下去的一个假设。

[1] 《神社私考》,江户时代国学家伴信友(1773—1846)著,共6卷,1841年完成。

[2] 指奈良时代前后,即编纂《古事记》《日本书纪》并实施律令制的时代。

[3] 标注在汉字上面的假名读音。

[4] 装水稻种子的草袋。

[5] 装在“种俵”前后的用草编织的圆形盖子。

[6] 《日向马关田之传承》,楢木范行著,出版于1937年。

[7] 《马来西亚的稻米礼仪》,日本宗教学家、民族学家宇野圆空编著的讲述马来西亚稻米仪礼特征的书籍,1966年出版。

[8] 《八重山语汇》,八重山出身的语言学家宫良当壮(1893—1964)于1930年撰写的有关八重山方言的著作。

[9] “炉边丛书”是从1921年到1929年,在柳田国男的指导下,由民俗学者们共同编著的日本民俗学史上规模最大的古典名著的复刻版。

[10] 本山桂川(1888—1974),日本的民俗学家、文学碑研究家。

[11] 指的是旧历11月举办的“神乐”。“神乐”指的是日本神道仪式中献于神灵的歌舞。

[12] 日本的某个神灵,被认为与加贺国白山以及全国的白山神社中供奉的白山比咩神是同一神。

[13] 1951年出版。

[14] “语物”是开始于日本中世时期的口承文艺、音乐或其他艺术类型,与“歌物”相对。

[15] 小井川润次郎(1888—1974),昭和时代的民俗学家。

[16] 天皇即位时的仪式。

[17] 门的敬称,指皇居之门或者贵族家之门。

[18] “悠纪”“主基”是大尝祭中的概念。悠纪国、主基国的斋田的新谷分别供奉于大尝宫东边的悠纪殿、西边的主基殿。悠纪与主基的国郡是通过占卜确定的。

[19] 以非太子身份即位的皇帝登基之前的住所,与太子所住的“东宫”相对。

[20] 天皇亲自祭祀神灵并奉上御告文的祭仪。

[21] 应指日本神话中的地上世界“苇原中国”,即高天原与黄泉国之间。

[22] 日本神道仪式中祓的一种。“祓”为净化的仪式,一般在宫中或神社举行,而为祓禊天下万民罪孽污秽的仪式则称为“大祓”。

[23] 由朝廷赋予神灵的位分。

[24] 指升官、晋升,这里指提高神灵的位分,也就是给神灵“升官”。

[25] 这里指的是比神道更晚出现在的日本宗教——佛教。

[26] 供奉的物品。

[27] 指标注在汉字旁边的假名读音。

[28] 《令义解》,833年在淳和天皇的命令下,以右大臣清原夏野为总负责人,由文章博士菅原清公等人编写的律令的解说书,共10卷。

[29] 在律令制时代担任神祇官的职员。

[30] “近国”是律令制国家等级区分的一种。在国家体制较为完善的古代日本的律令制下,作为地方行政区划的一个环节,以距离畿内的远近划分国家,距离近的国家则被称为“近国”。

[31] 指同神灵一共做某事。

[32] 清晨举行的仪式。

[33] 杂色人是在组织和地位上位于下级的各种人的总称。

[34] “籾”指未脱壳的稻谷。

[35] 指在祭祀或葬礼的时候,居于某个场所并与外部隔绝。

[36] 放置“俵”并在其周围缠上注连绳并进行祭祀的习俗。

[37] 当年最早成熟的稻穗。

[38] 指八月的“朔日”,也就是旧历8月1日。

[39] 是指在年初献于客人的“三方”,会将装饰了熨斗鲍和海带的砚盖以及白木筷子放在上方。

[40] “正”指一年的开始,“朔”指每月的开始,所以正月朔日即是1月1日。

[41] 位于日本民宅最中央的一根柱子。

[42] 日本旧历十月的别称。“神无”是“神不在”的意思,根据中世时期的传说,到了十月,全国各地的神灵都会集合于出云大社,因此其他地方无神,故而称此月为“神无月”。

[43] 指的是不能外出的特别日子。

[44] 指以夏历十一月(子月)为首的历法。

[45] 指的是斋戒。

[46] “大尝祭”中规定,“散斋”一月、“致斋”三日、“中祭”三日、“小祭”仅限当日。“致斋”是“散斋”后最为重要的“物忌”。

[47] “渊醉”指的是平安时代以后,在每年正月与十一月五节的次日,或者在临时的大型仪式之后,在宫中清凉殿宴请藏人头以下的宫中之人的酒宴。

[48] 在五节之日表演舞蹈的女子。一般从公卿、国司的未婚的女儿中遴选,“新尝祭”四人,“大尝祭”五人。

[49] 奈良至平安时代,官僚应诏秘密提交的政治上的意见书。其中,三善清行的12条和菅原文时的3条最为有名。

[50] 旧历11月23日至24日为“大师讲”而烹煮的粥,一般会加入小豆和团子。

[51] 《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出现的神。是水稻精灵的神格化,掌管五谷与食物。

[52] 在固定的日子举行的例行祭祀。

[53] 表明天皇旨意的非官方文书。

[54] 为了向神佛进行祈祷而整夜待在神社或寺庙中的习俗。

[55] 古代从高处落下撞压敌人的木头。

[56] 即用“忌火”煮的饭。“忌火”指神道中的“清净之火”,是烹煮献给神灵的贡物之火。

[57] 古代的宫中神事的一种。在旧历6月与12月的11日“月次祭”的夜里举行。天皇在神嘉殿里祭祀天照大神,并用新火煮饭供于神灵,同时天皇自己也与神灵共同食用。

[58] 在祭祀或参拜之前清净身心的建筑。

[59] 乔迁之粥。

[60] 糯米小豆饭。

[61] 一种日式点心,一般将用小豆做成的馅包在年糕里面制成。

[62] 也称红米,是一种粗粮。

[63] 每年旧历12月1日在吐噶喇列岛举行的正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