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时代的古籍中也曾提到,鼠害仅靠人力是无法抑制的。岛屿的面积越小,这样的灾害就越让人难以忍受。这样的状况在昭和十二三年,我们曾在鹿儿岛的黑岛有过切身的体会,因此也应该留有记录。然而当灾害逐渐缓解,人们开始放松警惕而不再关注事情的后续,因此恐怕也难以知晓最终的结果。在黑岛,老鼠蔓延至山野的深处,青翠的植物被残害得不剩一枝一叶,甚至连人类所食用的薯类的藤蔓也未能幸免。这在遥远的古代必定是要么迁移,要么自毁,只能二中择一的严峻事态。因此,人们没有余力目睹鼠类灭亡前的最后时刻也并不奇怪。然而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记得,在某个十分偶然的时候,有幸亲眼看到这一幕。当然,在毫无目标地寻求食物的过程中,必定有许多老鼠难以忍受饥饿而未能幸免于难,然而它们本身就具有游泳的能力,因此,只要稍有线索,便会成群结队跳入海中,若是附近有可以登陆的地方则是幸运之神光顾,一旦进入广阔的海洋,则不利条件不断累积,大多数老鼠无法存活,只有极少部分能够延续种族。这大概就是一种宿命吧。除此之外,实在难以想象那些老鼠为何能够进入那些相距遥远的散在的小岛并生存下来。
即便如此,也并不是没有持怀疑态度的历史学家认为,既没有人目睹,也未留下记录,这真的是事实吗?但人类不也跟老鼠一样吗?建造船只、制订计划,能够出海航行也是新近才有的事。然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前往大多数岛屿并定居下来。也许他们拥有一些其他的方式或机会,但总之岛上的居民确实存在。我们不能够把“不了解”与“不存在”这两件事情等同起来。
但是,仍有人见过老鼠的迁移,也曾留下一些这方面的记录,只是还不为人知而已。《南岛杂话》一书是在比明治稍早的时期,在奄美大岛北部的农村度过了五年多流浪生活的一位叫作名越左源太的萨摩藩士的笔记,其中记载着各种各样关于老鼠的见闻。“unnejin”指的是从海上进入陆地的老鼠,其体形虽小,但毛色与一般老鼠并无不同,一旦进入陆地,则人们很难将其与其他老鼠区分开来。老鼠和蝗虫一样,之所以成为由海而来的灾害中最为严重的一种,是因为它们缺乏食物。虽然每个岛屿的自然环境在进入近世以后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这种面积较大的岛屿却另有一些特殊的社会原因。在这个岛屿上,有一个地方被称为神山,自古以来就有未曾经过人为破坏的广阔的树林,很多椎木和其他类似的古树茂盛生长,每年的食物都有所保障,人类与鼠类也没有必要相互侵犯,因此能够长久共存。然而当人口增加,拥有不同信仰的为政者们单纯从发展生产的角度考虑,奉劝并命令人们砍伐神山的树木,开垦土地,并种植甘蔗等植物,老鼠的处境变得窘迫,导致它们渐渐向人类居住的地方迁移。通过名越氏的著作我们可以看出,鼠害如此严重的岛屿其实也很少见。其中,水稻受害的程度最高。它们不仅把秧田里的“籾”吃掉,长出两三寸的稻穗也会被它们啃光,甚至稻穗的尖端也不放过。不论是麦子、粟米还是芋头或花生、甘蔗,都是他们袭击的目标。在高仓,为了预防鼠害,人们会将建筑物的柱子加高。然而老鼠会跳上柱子,像葛藤的藤蔓一样呈螺旋形向上爬行。他们甚至还会把鸡蛋搬到巢穴中,简直防不胜防。且据说如果捕捉老鼠时未能成功,让老鼠逃掉了,则会引起它们令人恐惧的复仇之心。因此,一般情况下人们决不称呼它们的本名,在每个村庄,每家每户都有一些禁忌语,比如“tono(殿)ganashi”“yanushi(家主)ganashi”,或者“danna(旦那)samakkuwa”等。“kanashi”在南部岛屿上是最为尊敬的称呼,而“kuwa”则对应的是孩子的“子”或者大小的“小”(ko),而“旦那”则代表的是统治阶级。此外,在甲子祭祀之日,人们会高唱着“unjaganashi,unjaganashi,惟愿勿扰我”,进行祈愿。“unjaganashi”的意思如今已经不得而知。在国头岛那边,海神被称为“unjyami”,这或许是那个发音的残留。而即使它与海鼠的“unnejin”没有直接关系,其所属的系统也不会相隔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