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难以一一列举隐里以阐释其分布问题,即便如此,还是需要指出如下一点,即日本西部的隐里更多偏重于幻想因素,而越靠近东北,越增加现实性。举几个例子,如《萨藩旧传记》[1]收录了无房富翁故事,据说萨摩有一武士名叫有马,他曾经进入鹿笼山,偶然发现四面岩壁环绕,状如屏风,遂独居于此。这里冬天不见积雪,黑夜中有光芒,原来四周的岩壁都是黄金。又如,在日向雾岛山(位于现鹿儿岛县雾岛市)中,当地人偶尔能遇见“隐国”。在一片清净的土地上建有私家园林,橘子之类的果树果实累累,还有佳人来往,时而还传来音乐,然而,一旦人们离开此地,日后欲想重访,却再也找不到路。另外,过去有一位仙人在肥后国旧合志郡油古闲(现熊本县合志市)的群冢周围落户安家,至今留下了一口井,称为仙人井。如今,元旦日出时从阿苏山顶远望此地,有一座玉堂浮现在云霞之中。该故事与佐渡二山的传说极为相似。
在能登有一座较有名的隐里,就像盐津村的隐船或隐人这样的说法,也许是依附于看不清内部的幽静山影而产生的,而在同国其他隐里,如小木三船山,据说每走一步,地面都能发出响声,整座山就像是空洞一般,曾经有一位游僧进入山洞里,看到一座宫殿楼阁。我们在最近出版的《名古屋市史》中很意外地发现文中竟然提到了尾张名古屋的隐里,而《沙汰无草》[2]也有记载,一名叫高木某的年轻武士于安永三年(1744)用鹰捕鸟时见过隐里。《神都名胜志》[3]引康永年间(1342—1345)成书的《参诣记》[4]写道,位于伊势山田(现三重县伊势市)的高仓山山洞中存在过一座隐里。此外,据《势阳杂记》记载,多气郡齐宫村的齐宫森(现三重县多气郡)有一种除夕用匾额卜卦次年丰收的风俗,这与京都东寺的御影供一样,过去都是从隐里拿来的。另外,位于近江犬上郡(现滋贺县犬上郡)长寺的茶臼冢还流传着“老鼠隐里”的民间故事。京都东山(现京都市东山区)的灵山大门前的田地也被称为鼠户豪宅,当地人传说曾经有人从老鼠隐里带回财物,此人由此被称为鼠户富翁,其居住的宅子被称为鼠户豪宅。在因幡国岩美郡大路村(现鸟取县岩美郡)也保留一个叫鼠仓的地名,据说此地是建立于山中水岸边的老鼠的隐里,《因幡民谈》[5]写道:“从前有一群老鼠来此集居,它们分贵贱,因尊卑地位不同而规定主从关系,雌雄拜堂成亲,还建造屋宅加盖仓房,摆放财宝,学习世俗做买卖。”
为什么唯独老鼠才会有这样一种净土?老鼠的隐里与佐渡团三郎狸子有何关系?对此,我还不能做出充分的解释,尽管有些不太甘心。只不过,可以说,所谓“鼠仓”或者富翁仓房的“仓”原来是意为岩窟的古语,因此这些故事可以证明隐里正如全国各地的碗贷传说所说的那样,存在于洞中或者存在于地下。据《摄阳群谈》记载,大阪府境内至少存在过一个隐里,那就是位于丰能郡池田之北、细川村大字木部之南(现大阪府池田市),从前此地有一位豪富长者,拥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最终衰落,如今只保留了隐里这一地名。今天在此捡到东西,必获幸福。离神户不远的武库郡打出(现兵库县西宫市)也有一则传说,据说从前有人在此捡过一个万宝槌,今天趴伏在地还可以听到觥筹交错的声音。随着时代推移,隐里逐渐远离人间,这仍是一件自然的事。过去,古人多在元旦、除夕等严肃时刻听到某种神秘声音,故将自身的幸福托付于此,如骏州大井川的笹个窝曾经出借过漆器,据说在享保时代初期(1716—1736)的某一下雨的夜晚,有个农民在此听过一种好似四五个人捣麦子的声音,但天亮后向附近居民打听,却无人知道此事。某一僧人说道,这声音传自隐里,是吉兆,前几年在三河也有人听过同样的声音,他家果然兴旺发财,最后竟然成了年产千石的农民。如今在有些儿童故事中,有个男人在听到传自老鼠净土的歌曲后发出猫叫声来吓跑老鼠,结果招来现世报。在我看来,这种说法与碗贷传说中偷碗招怒的结尾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1] 《萨藩旧传记》,不详,疑为《萨州旧传记》的笔误。
[2] 《沙汰无草》,是宽延元年至宽政十一年(1748—1799)之间的名古屋见闻录,高力种信编《诸家随笔集》所收录。
[3] 《神都名胜志》,成书于明治二十八年(1895),东吉贞编,河崎维吉等校,是记录上代神领饭野、多气、度会三郡的详细地方志,附图说明了名胜古迹、仪式、地图、古器物、古籍画卷,共6卷。
[4] 《参诣记》,即《伊势太神宫参诣记》,是医官坂十佛于康永元年(1342)参拜伊势神宫时所做的记录。
[5] 《因幡民谈》,即《因幡民谈记》,成书于元禄元年(1688),是目前最古老的因幡国方志,其中收录了鸟取藩的医官小泉友贤(1622—1691)花费20年的时间收集的当地古文献、传闻等,共10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