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倾盖如故(1 / 1)

进一步分析,信—任型君臣关系若仅产生于长期的日常生活交往中,历史将会变得毫无悬念而乏味单调。实际上,无论古今,一见倾心,因缘际会反复上演,由此而获得信任乃至宠幸代不乏人[14],也为无数当时的男男女女提供了成功的榜样与想象的空间,激发了他/她的种种行动,这些都汇入历史中,使之丰富多彩且变幻难料,同时也将决定论送入坟墓。

因缘际会而得君宠的臣下,首位见于记载的是文帝朝的邓通。起因是文帝梦中上天,有黄头郎从后面推其上天,梦醒后看到邓通衣着与梦中人相符,且姓名亦暗合,大悦,于是“尊幸之日异”(史125/3192)。

武帝时东方朔则是因上书“文辞不逊,高自称誉,上(武帝)伟之”,而得“待诏公车”,尔后又不断利用各种机会展示自己的机智与敏捷,以求博得武帝青睐,得“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后又在与幸倡郭舍人的射覆与隐语比赛中胜出,“上以朔为常侍郎,遂得爱幸”(汉65/2841-2845)。会稽人严助亦是举贤良对策的百余人中“武帝善助对,由是独擢助为中大夫”,后置在左右,名列“其尤亲幸者”,为武帝出谋划策(汉64/2775)。上官桀乃是因任未央厩令上,一次回答武帝怒中质问博得好感,“上以为忠,由是亲近”,逐步升迁至太仆,武帝临终前遗诏与霍光一道辅佐年幼的昭帝(汉97/3957)。

宣帝时梁丘贺则是因为某年八月祠昭帝庙,出现异常,马惊,令贺卜筮,结果“有兵谋,不吉”,宣帝还,使有司侍祠,果真在昭帝庙的寝郎队伍中发现了谋逆者,“贺以筮有应,繇是近幸”,先是任太中大夫、给事中,最后官拜少府,“为人小心周密,上信重之”(汉88/3600)。因一次今天看来偶然的卜筮有验,梁丘贺赢得了宣帝的信任。

成帝时的宠臣张放虽是元帝妹妹之子,与成帝为姑表兄弟,亦非自小相识,而是“(成帝)与近臣游宴,(张)放以公主子开敏得幸”,在游逸欢宴中相识进而获得宠幸,从此一路获宠,持续到成帝死(汉59/2654-2656)。

哀帝时董贤获宠,某种程度上也可说是一见倾心,此前两人相识,但如前所云,相处时间甚短,且并不熟悉。

相较上述男性宠臣,有汉一代,靠短暂机遇获得君宠最为频繁的,则是皇帝或太子的后妃们。随着她们得宠,父兄等亦鸡犬升天,享尽荣华与权势,炙手可热。最早凭借此上位的是高帝的戚夫人,随后最出名的莫过武帝的皇后卫子夫,随着她的得宠,其弟卫青、外甥霍去病、连襟公孙贺均沾恩泽,得君宠,尽管卫、霍伐匈奴战功赫赫,未被史迁与班固列入“佞幸”。此后又有李夫人,泽及其兄李延年与李广利。元帝时傅昭仪一度宠擅六宫。成帝时则有赵飞燕姐妹。这些都为读者所熟知,无需辞费。

此外,还有个别宠臣是经其他受信任者引荐到皇帝身边,而得到信任。宣帝生活在掖庭时与杜佗“相爱善”,加上杜佗之父杜延年劝霍光、张安世立宣帝,进而宣帝“任信”杜延年,“出即奉驾,入给事中,居九卿位十余年,赏赐赂遗,訾数千万”(汉60/2665)。元帝初年,刘向受到重用与信任,便是因元帝师傅萧望之与周堪的推荐(汉36/1929)。成帝时淳于长得亲近皇帝,成为班固眼中的“佞幸”,仰赖帝舅王凤的托付和自己看准机会的钻营(汉93/3730)。

文献所见,能够与皇帝结成信—任型关系的方式不外以上两种,余下者史书叙述简略,途径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