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1908年《民报》封禁前后,章、孙关系起了变化,为了《民报》的经费和续刊问题,引起一场纠纷。
当时孙中山发动武装起义,筹措军饷,需款孔殷,而《民报》经费确也困难。萍乡之役以后,“《民报》已不能输入内地,销数减半,印刷、房饭之费,不足自资”。章太炎所谓“入社则饔飨已绝,人迹不存,……持此残局,朝活文章,暮营悬费,复须酬对外宾,支柱警察,心力告瘁,寝食都忘”[14],似属实情。黄侃说:章太炎这时“寓庐至数月不举火,日以百钱市麦饼自度,衣被三年不浣,困阨如此,而德操弥厉”[15],也非虚语。吴玉章回忆:“《民报》正遭遇极大的困难。由于经费不继,章太炎等人几有断炊之虞。他派陶成章到南洋去募捐,也无结果,因南洋华侨与兴中会关系较深,而与光复会素少联系。因此章太炎骂孙中山先生不支持他办《民报》。其实孙中山先生这时到处搞武装起义都遭失败,也很困难。章的埋怨徒然暴露了同盟会内部派系之间的裂痕。看到这种情形,我觉得孙中山先生既无过错,而章太炎也可以原谅。”[16]这样的评价是公允的。
后来《民报》封禁,汪精卫续办,章太炎斥之为“伪《民报》”,作《伪民报检举状》,责备孙中山,公开发表,影响很坏,当然不好。但他这时还在主编《民报》,坚持出版,继续文字宣传,鼓吹反清斗争。不久,重组光复会,闹派别纠纷,也是不惬人望,然在实际行动中,还是反清的。不久,他们对这一段纠纷公案,也认为“不必攻击”。光复会另一领导人陶成章稍后提出:“孙文以后不必攻击,弟意亦然,而弟之意,即意见不同,宗旨不合者,辩正可也,不辩正亦可也,再不可如前者之《中兴报》,日从事于谩骂,不成日报体裁。即个人私德有缺陷者,亦不可多加攻击。盖羞恶之心,人皆有之,多所取怨,于所办之目的宗旨上,毫无所裨益。”[17]把光复会和孙中山同盟会的争论,只看作“意见不同,宗旨不合”,视为内部问题。后来,同盟会在筹划广州黄花岗之役时,光复会即曾“合力筹款”[18]。武昌起义后,章太炎致书孙中山,表示“同盟之好,未之敢忘”[19]。又追述光复会历史:“二党宗旨,初无大异,特民权、民生之说殊耳。最后同盟会行及岭表,外暨南洋;光复会亦继续前迹,以南部为根基,推东京为主干。仆以下材,同人谓是故旧,举为会长,遥作依归,素不习南州风俗,惟知自守礼教而已。”[20]他和孙中山之间,还只能说是内部派别纠纷。我们不能张目于个人的攻击,把章、孙矛盾扩大化,不能把同盟会内部的冲突看作章太炎已经“背叛同盟”,也不能把资产阶级革命派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说成章太炎那时已经不革命甚至反对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