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拙存园丛稿序
己亥孟春,支那章炳麟识于台北旅邸。
二、照井氏遗书序
仲尼不死,荀卿不作。荀卿作,孟氏不得不敛衽。程、朱、陆、王之横出,推孟子祀之于明堂,而荀学不得不为虚厉。顾、阎起于西,物太宰起于东,稍崇汉学,则心性始绌,然逡遁不敢背孟子,虽异宋儒,其害则入其梐枑之间者也。乌乎!照井全都者,其有忧患乎?著书山樊,独弦哀歌,而人莫举其名者。独安井衡尝一见之曰:自毛、郑之殂落,子无匹偶矣,卒立槁以死,而人复莫举其名者。余友馆森子渐始得其遗书,其《礼乐》《汤武》《封建》诸论,矩则荀子,最为闳深,以是洞通古义,而挹注九家,以说《庄子》,以训《四书》,不易其轨。尽自嬴吕以至于今,有照井全都,然后荀子由蘖于东海。或曰:四书者,宋、元诸儒所擅命也,全都奚取焉。曰:昔者荀子非十二子,而识子思、孟轲之倡五行。五行之说,今见于康成《中庸注》。其言曰:木神则仁,火神则礼,土神则信,金神则义,水神则智。孟子和之,始悍然言性善。蜀之狡竖,洛之魁儒,或盗焉,或守焉,内相阋而外偕御其侮。暨于明儒,尤侜张自肆。良知兴,无善无恶之性出,而六艺殆乎坠地。全都非训释二家,其足以见荀子之匡正乎?虽同宋儒,其实则出其梐枑之外者也。
乌乎!当西汉之朔,传荀学者,独伏、贾、董、韩诸明哲耳。其后若没若灭,陵夷至于宋、明耗矣。日本之有文字,昉于应神,而当晋太康,是时荀学则已失其纲纪,全都生千四百纪以后,独能高历长驾,引其微论,钓既沈之九鼎,而出之绝渊,其学术虽在伏、贾、董、韩间,其功则逾远矣。
孔子二千四百五十年,支那章炳麟序。
三、题封建礼乐等四论之后
太史列传,孟、荀并称,汉人亦多言之。自唐以来,兰陵之学,渐尔坠地,虽有程、朱、陆、王之争,汉学、宋学之辨,终不能出孟氏范围。先生生二千年后,独能抗希大儒,仔肩绝学,信秦、汉后一人哉!《封建》《礼乐》等篇,力与唐儒相争,其骨似近迂阔,而精微独到,迥非韩、柳所能言。明季王船山始创崇重藩镇之议,与先生说若合符节。《汤武》一篇,全取《荀子·正论》之意,而与黎洲《原君篇》亦彼此神契。论《庄子》,尤能超出俗见。且论德非论道一语,郭子玄、成玄英皆不能发,蒙吏有知,其当张目于九泉矣。
支那后学章炳麟识。
[1] 以上据1981年8月18日水田纪久教授致作者书,并承森时彦先生译成中文。
[2] 章太炎于12月4日抵台北,见《致汪康年书》三,《汪穰卿先生师友手札》,上海图书馆藏。又《台湾日日新报》1898年12月7日《社员添聘》云:“此次本社特聘浙江文士章炳麟,号枚叔,已于昨日从上海买棹安抵台湾,现已入社整顿寓庐矣。”
[3] 章太炎:《致汪康年书三》,手迹。
[4] 章太炎:《拙存园丛稿序》,见该书卷首第4-5页。
[5] 馆森鸿:《儒术真论序》,《拙存园丛稿》卷一第2页。
[6] 馆森鸿:《送章枚叔序》,《拙存园丛稿》卷一第2页。
[7] 馆森鸿:《送章枚叔序》,《拙存园丛稿》卷一第2页。
[8] 章太炎:《游西京记》,《亚东时报》第十七号,光绪二十五年十月十八日出版,署名“菿汉阁主”。又,章太炎在馆森鸿的陪同下抵达日本,也见兵库县知事大森钟一上外务大臣报告,明治三十三年六月十七日,日本外务省档案《各国内政关系杂纂》中国之部《革命党关系》兵发秘字第200号,机密受366号。
[9] 馆森鸿:《上成斋先生书一》,《拙存园丛稿》卷五第2页。
[10] 馆森鸿:《上成斋先生书二》,《拙存园丛稿》卷五第3页。
[11] 馆森鸿:《姑苏纪游》,《拙存园丛稿》卷一第16页。
[12] 《太炎先生自定年谱》。
[13] 罗秀惠:《拙存园丛稿序》,《拙存园丛稿》卷首第2页。
[14] 馆森鸿:《答铃木清音书》,《拙存园丛稿》卷五第6-7页。
[15] 馆森鸿:《答铃木清音书》,《拙存园丛稿》卷五第6-7页。
[16] 馆森鸿:《与人书》,《拙存园丛稿》卷五第10-11页。
[17] 罗秀惠:《拙存园丛稿序》,《拙存园丛稿》卷首第2页。
[18] 章太炎:《馆森鸿与人书跋》,《拙存园丛稿》卷五第11页。
[19] 章太炎:《论学会有大益于黄人亟宜保护》,《时务报》第十九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初一日出版。
[20] 章太炎:《答学究》,《清议报》第十四册,光绪二十五年四月初一日出版。
[21] 后藤新平:《拙存园丛稿序》,《拙存园丛稿》卷首第1页。
[22] 馆森鸿:《先正传序》,《拙存园丛稿》卷一第9页。
[23] 章太炎:《上李鸿章书》,光绪二十四年正月,手迹,上海图书馆藏,见汤志钧:《章太炎政论选集》第53-57页。
[24] 馆森鸿:《儒术真论序》。
[25] 馆森鸿:《送章枚叔序》。
[26] 馆森鸿:《送章枚叔序》。
[27] 章太炎:《致谭献书》,光绪二十二年三月十九日,《复堂日记续录》钱基博跋记。
[28] 《太炎先生自定年谱》“光绪二十三年,三十岁”。
[29] 《訄书》原刊本《不加赋难》第三十三。
[30] 章太炎:《题封建、礼乐等四论之后》,见开仪一郎编:《日本儒林丛书》第六卷所收照井一宅《庄子解》卷首,昭和四年出版。
[31] 章太炎:《照井遗书序》,见开仪一郎编:《日本儒林丛书》第六卷所收照井一宅《庄子解》卷首,昭和四年出版。
[32] 泷泽诚:《权藤成卿和章炳麟的交游——来往笔谈录》,《日本历史》,1981年8月第399号。
[33] 桥川时雄:《章太炎先生谒见纪语》,1931年(民国20年)辛未8月3日记于上海同孚路同福里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