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寄交《历史论丛》后,在上海图书馆发现馆森鸿和吴君遂笔谈原件。查1901年2月2日,章太炎在上海送别馆森鸿,“且谓明日归里”。馆森鸿《姑苏纪游》:“明治三十四年一月十七日,发台北。二十三日,抵上海,寓文监师路逆旅。连日雨雪缤纷,至二月一日始晴。山根立庵劝予游苏州,遂择次日发程。”又曰:“二月二日,友人章枚叔来送予行,且谓明日归里,乃别。”(《拙存园丛稿》卷一第十六页)查馆森鸿在沪时,章氏谈起吴君遂,馆森鸿乃偕山根立庵访吴,此件应为当时笔录原件,特补载如下:
馆森鸿:鄙人姓馆森,名鸿,字子渐,与山根君为石交。日前章枚叔能说吴先生之事,切欲往谒左右,领手教。刻山根君谓偕访之,因叩高扉。鄙人日域晚生,有志于贵国圣人之学者,倘能得领教,幸矣。贵国竹添先生文字,下走极其佩服,未知公以为何如?竹添文字稍有神韵,然无骨力,不能为大家。敝国近代安井息轩笔力苍老可喜,行箧中不有此书。枚叔藏有息轩所著《论语集说》,其学识文章足见一斑矣。
馆森鸿:仆欲得先生墨迹二三叶为家宝,未识能许否?
馆森鸿:先生传桐城正脉者,可与萧、吴诸公并驰矣。仆不肖,亦尝学此一派,有记文二三篇,兹呈教。(壁间瞥见濂亭先生墨迹)阁下曾游濂亭之门乎?先生传桐城正脉者,仆尝一阅其集,佩服莫名。闻挚甫氏为后劲,又有萧君穆者,桐城大家也,果然否?此往年由美国至敝国,独访问山黄村,不见其他文士,匆匆回去。仆见此君致徐少芝之文,其于文字确有真谛,殊可敬服。
吴君遂:敝师颇好桐城一派,洎黎公驻东京,以文字相交,若其送序,宛然憯惜矣。仆遵师训学之,然实则非所好也。拟他日以鄙稿呈教,莫鄙弃为幸。
又,1901年3月3日,章太炎拟由杭来沪,因无下榻处,曾分函汪康年、吴君遂。旋“复函上海”,寓梅福里吴君遂寓。时距馆森鸿访吴仅月余。章氏在吴寓曾信笔写《和辍笔》《和断荤》《和传家》《和祈死》《和无题》五首诗,吴君遂特将它和与馆森的笔录汇装一起,也可说是“章太炎和馆森鸿”的一段掌故吧!
又见林光灏《章太炎与台湾新闻界》:据魏润庵言,馆(馆森鸿)与章过从密,章逝世,以诗相挽。
悼章太炎
讳炳麟,字枚叔,浙江余杭人。戊戌政变逃至台北,后藤栖霞荐之报馆(后藤系台湾总督府民政官长)。余以文字相交,太炎一见余藏照井一宅遗书,激赏之曰:“品在孟、荀、贾、董间。”并为文以序其书。余东归时,太炎偕到京都,又游东京。余抵上海,太炎大喜,诗酒征逐,殆逾半载。尝赠余文,拜余母,献酒结为兄弟,临别贻玉尺一支,余报以先儒遗书,躬送至横滨,赋诗识别。昭和十一年六月十四日殁于苏州。
诗
太炎捐我何处之?闻讣不禁双泪垂,论文夙有金兰契,结为兄弟本所宜。三十余年讲信义,宛如皦日不可移。忆昔偕游西京地,海上又赋题襟诗。刘杨学识岂轻世,贾董文章堪济时。茹古铸今不知倦,读经考史常忘疲。何嫌鸡鸣风雨晦,丽泽盍簪良在兹。玉尺一支留识别,贻我墨迹字淋漓。如今此物两无恙,装在案头照须眉。世事茫茫隔山海,一别遂无重会期。呜呼太炎不得见,空赋长句望天涯。
见《畅流》三十四卷八期,并录于此,以见章和馆森交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