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和馆森鸿“以文字订交”,他们的“相善”,主要由于在治学方面有共同点。馆森鸿从冈鹿门、重野成斋治汉学,涉猎中国儒家经籍,推崇清代复兴的古文经学,对顾炎武尤其服膺,“自谓当初启其迷蒙者,实亭林也。”[13]馆森鸿在《答铃木清音书》中也说:“仆少好经术文章,颇自刻苦,而无所得,神志荒惑。一日读《顾亭林集》,慨然自起,虽奔走忧患,心耿耿未下,亭林其发我者欤?”[14]他以为顾炎武“器识最高”,“负经纶之才,求礼教于遗经,发愤著书,为后世虑者深矣”[15]。对顾炎武推崇备至。
馆森鸿对清代古文经学“皖派”的开创者戴震也很钦仰,对友人讥笑他读《戴东原遗书》加以驳斥,对一些人认为戴震之长只在历算、舆地、考据之学也以为不能“止于是”。认为“东原虽主考据,其以道自任,直与孟子不异”,戴震的著作“精心孤诣,实事求是,盖千五百年无与比伦”[16]。不能“指其一二”,“妄加讥评”。馆森鸿对王念孙、王引之父子的“训诂精确”,也以为“千古无两”[17]。
章太炎少时就佩服顾炎武的为人,并将自己改名为绛,号太炎,以示对顾炎武开创的清代古文经学服膺勿替。他对戴震也很推重。章太炎二十三岁起到杭州诂经精舍受业,诂经精舍的主持人正是从顾炎武、戴震、王念孙、王引之等一脉相承下来的清代著名朴学大师。因此,当他看到馆森鸿的文稿中《与人书》论及戴震,即加长跋,曰:
推重东原,与鄙意最合。明季社会之佻达,西河、竹垞之武断,望溪、海峰之迂阔,迭胜迭负,难为雌雄。自东原出,而三种气息,皆渐次肃清,即专以考证言,实事求是。亦一变至道矣。况其发明性善,实与路索自由之说,东西并峙耶?东原云:“宋儒以理杀人,死矣,无可救矣。”骤观几为吐舌,及细思之,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及《离骚》不甚怨君等说,皆出自宋儒。大氐揭橥三纲,使卑贱不得一豪自便者,实始于此。周、孔、孟、荀未有斯义也。以此为理,致人人失其自由,而禹域人心腐败,遂至此极,所谓瘴气性者非耶?东原主张性善,不免偏于尊孟,而欲彗扫瘴气,则非此因不为功。噫!使东原之说早行,吾国亦当人人知自由矣。旻天不淑,斯编尚覆酱瓿,其亦如眢井之心史哉![18]
可见章太炎和馆森鸿“一见相善”“以文字订交”,是由于彼此在治学方面有共同点,对复兴古文经学的顾炎武既示钦仰,对戴震的“实事求是”“发明性善”,也感到“精心孤诣”,而表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