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康有为、章太炎和孙中山(1 / 1)

康有为、章太炎在日本流亡期间,和孙中山都有关涉。

“政变”发生,康有为流亡日本。这时,资产阶级革命派孙中山、陈少白也在日本,“以彼此均属逋客,应有同病相怜之感,拟亲往慰问,借敦友谊”,曾托日人宫崎寅藏、平山周等向康有为示意。康有为表示自己奉有光绪皇帝的“密诏”,不便同革命党人往来,拒绝会晤。孙中山又通过日本人的关系,组织一次孙、陈、康、梁的会谈,商讨合作方法。康有为不到会,派梁启超为代表,没有谈出什么结果。孙中山复派陈少白往访,梁启超导陈见康,少白反复辩论至三小时,请康有为“改弦易辙,共同实行革命大业”。康答回:“今上圣明,必有复辟之一日,余受恩深重,无论如何不能忘记,惟有鞠躬尽瘁,力谋起兵勤王,脱其禁锢瀛台之厄,其他非余所知。”[23]拒绝合作。

据宫崎滔天回忆:

次日(十月二十六日),孙逸仙先生来访,要我介绍与康先生会晤。康托词拒绝。孙先生之所以要见康,并非在主义方针上有如何相同之处,而只是对他当前的处境深表同情,意在会面一慰他亡命异乡之意,这实在是古道热肠,一片真诚。而康先生之避而不见也自有其理由,盖从清帝看来,孙先生为大逆不道的叛徒,悬赏而欲得其首级。孙先生之视清帝,亦不啻是不共戴天之仇,伺机想一蹴而推翻他。而康有为先生虽然中道挫折,亡命异国,但依然梦想挽回大局,恢复皇上的统治,自己作一个幕后的人,以立空前的大功。因此,无论从以往的情义上,从怕受人怀疑这个利害的观点上,不愿会见孙先生是无可厚非的。[24]

又说:

同时康先生心中尚怀有另一个梦想,可能也是他不愿接近孙先生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自负心。他心中暗自有所期待,以为以自己的地位一定会说服(外务)大臣同情自己,允许派兵牵制守旧派,以便挽回自己的势力的。这种自负心是由信赖心产生的,这是过于相信自己。[25]

宫崎滔天的分析,是有相当见地的。康有为将“密诏”传布,且经改篡,表示他奉有“衣带诏”,是“奉诏”的,是能代表光绪旨意的;他在“密诏”上又加了“设法相救”“出外国求救”,为他的“勤王”复辟活动做舆论准备,表示“奉诏求救”[26]。因此,他拒绝了孙中山等革命派的争取,坚持保皇。

至于章太炎,他在日本也数度和孙中山相晤,并在孙中山的启发下,由“革政”转向革命。

早在1897年春,章太炎在上海担任《时务报》编辑时,“因阅西报,知伦敦使馆有逮捕孙逸仙事,因问梁启超:‘孙逸仙如何人?’梁云:‘此人蓄志倾覆满洲政府。’”章听后“心甚壮之”[27]。1899年6月,他由台湾“渡日本”,经过梁启超介绍,“始识孙中山于横滨旅次,相与谈论排满方略,极为相得”[28]。7月17日(六月初十日)《致汪康年书》中谈到初晤后的感受:“兴公(指孙中山)亦在横滨,自署中山樵,尝一见之,聆其议论,谓不瓜分不足以恢复,斯言即浴血之意,可谓卓识。惜其人闪烁不恒,非有实际,盖不能为张角、王仙芝者也。”[29]既誉“卓识”,又未深信,但心目中已对孙中山留下了印象。

1902年2月,章太炎第二次流亡日本。这时,革命形势逐益发展,革命、改良界限渐明,他起初看到梁启超“专以昌明文化自任,中山则急欲发难”,“中山欲以革命之名招之,必不可致”。看到“康门有徐君勉,最与中山水火。孙党有秦力山,本任公弟子,而宗旨惟在革命”,一度因其“交嫌”,欲为“调和”[30]。接着偕秦力山往谒孙中山,自称,“时中山之名已盛,其寓处在横滨,余辈常自东京至横滨,中山亦常由横滨至东京,互相往来,革命之机渐熟”[31],“逸仙导余入中和堂,奏军乐,延义从百余人会饮,酬酢极欢,自是始定交”[32]。在孙中山的启发下,他们共同商讨开国的典章制度和中国的土地赋税以至建都问题,《訄书》重印本《相宅》和《定版籍》中,就记录了他俩当时的讨论情况。章太炎还在孙中山的赞助下,准备在东京举行“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反对清朝的反动统治。当在东京为日本警察阻止,改在横滨补行纪念式时,章太炎宣读纪念辞,孙中山担任主席,“倡言各敬章先生一杯,凡七十余杯殆尽”。这年章、孙“定交”,关系很大,直到十年以后,龃龉渐深,章太炎缅怀往事,不胜缱绻,“同盟之好,未之敢忘。昔在对阳(日本对阳馆),相知最夙,秦力山所以诏我者,其敢弃捐”[33]。

1906年章太炎第三次来到日本,是孙中山特派同盟会代表至沪迎章赴日的,东京留学生开会欢迎,章氏演说:“壬寅春天,来到日本,见着中山,那时留学诸公,在中山那边往来,可称志同道合的,不过一二个人,其余偶然来往的,总是觉得中山奇怪,要来看看古董,并没有热心救汉的心思。……不料监禁三年以后,再到此地,留学生中助我张目的人,较从前增加百倍,才晓得人心进化,是实有的。以前排满复汉的心肠,也是人人都有,不过潜在胸中,到今日才得发见。”[34]他在日本加入同盟会,主编同盟会机关报《民报》。12月2日,《民报》举行一周年纪念会,孙中山演说后,章太炎继之。他在《民报》上发表了不少政论,多为宣扬同盟会的革命纲领,这成为他一生中“最大最久的业绩”。

19世纪末20世纪初,风云变幻,社会动**,戊戌变法失败,八国联军入侵,自立军起义被镇压,一些知识分子逐渐抛弃了对清政府的幻想,走上革命的道路。孙中山是当时资产阶级革命派的代表,他对流亡在日本的康有为曾经争取,对章太炎也曾交往;然而,康有为拒绝会晤,章太炎则与之“定交”,结果前者渐趋沉沦,后者投身革命。在日本流亡时期康有为和章太炎的一段经历,是他们一生政治生涯的重要转折点,而他们的“转折”,都和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派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