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实一个瞬间 将一个体验的瞬间扩展成一个内容丰富的作品(1 / 1)

作家比治疗师有多得多的机会去将一个体验的瞬间扩展成一个内容丰富的作品。真实生活中一瞬间的想法、一个稍纵即逝的意象,或者一个短暂的感觉可以延伸出好多页文字。通过描写他笔下人物的内心过程,通过那些解释当前活动的过去事件,甚至通过作者自己的一段题外话,小说家可以打断任何动作的顺序。丰富的想象力尽情绕着弯子,尽管这些绕弯子的方法无论是在治疗中还是在日常交谈中都更难做到,我们还是可以从小说家那里学习如何使用这些方法。

关于充实一个瞬间,威廉·史泰龙在小说《苏菲的选择》中给出了一个例证。史泰龙利用“一阵沉思”在一段对话的一句和下一句之间添加了一个瞬间。斯汀戈,一个崭露头角的20岁作家,爱上了苏菲,一个年龄有点大但非常漂亮的女人。而她却爱着纳森,也是斯汀戈一个亲密的朋友,于是他把他的浪漫梦想埋藏在自己心里。无巧不成书,他的朋友们打起来了,周期性会这样。但这次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严重破裂的程度。斯汀戈和苏菲一起私下撤退到了沙滩上,他们光着身子。由于一时激动,又还在童贞状态,他倒霉地早泄了。对苏菲来说这不是问题,反正她猜他还是童男,他的表现也没什么关系,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他。他呻吟着承认了他的童贞状态。在那个有失面子的时刻,她告诉他,他有多像约瑟夫,她很久以前的一个波兰情人,已经被纳粹杀害了。

她继续谈论着约瑟夫——他的死亡之谜,他们去野餐,还有战争中的种种困难。斯汀戈非常震惊她会以这种方式继续。在苏菲的一句话与下一句话之间,他插入了一股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他们之间不合拍的气馁,她在喋喋不休地讲那遥远的过去,而他躺在那儿浑身疲软无力。看起来斯汀戈的性挫败似乎恰恰成为了他存在感的支点,至少暂时是。苏菲还在说,整页文字绕着弯子进入了斯汀戈脑海里寂静的区域中。

尽管苏菲可能没有意识到还有任何其他事情在发生,我们读者知道斯汀戈内心发生着什么。这种表面与暗流之间的回响使体验加深了。而在真实生活中,必须要有极好的时机和相互关系,这种经常不守规矩的细节才有可能被触及。如果斯汀戈低声说的话真的插入了对话中,而不是无声地记录在他自己脑子里,那么他与苏菲的关系一定会改变。如果他大声说出了只是他和读者知情的事,苏菲与他的关系可能已经达到了新的状态,而且可能已经脱离了她自己对追忆约瑟夫的需要。也许那样对她更好。如果斯汀戈迫使她关注他的气馁而不是离世多年的约瑟夫,也许那样会给他更大的力量和自我尊重。这可能都只是我们的推测。无论如何,要把走神的事说出来,斯汀戈需要比平时更大的自由。这一点很清楚。

治疗中,充实一个瞬间的机会尽管不像小说里一样大,但也比日常生活中强。一个人对目标、线性、连续性,以及人们之间的联系的要求没那么严格,而且可能反过来搜寻任何体验的要素。与艾瑞斯开展的治疗工作证实了这种探索的自由。在她与治疗小组其他成员的关系方面,她体验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缺失,那个“触点”丢失了。无论经过多少温暖交流,一种断开感在她和他们之间一直存在。人们告诉她他们喜欢她的全神贯注,她看起来多么理解人们在谈论的事情,她的那种吸引力是多么特别——不是很漂亮但还赏心悦目。艾瑞斯着重表现出她平时昂首挺胸的样子,思索着她听到的话,接着充满戒备地说:“你说不漂亮是什么意思?”这个简单的标记,表达的一瞬间,很可能像大多数瞬间一样,轻易就溜过去了。但艾瑞斯对“不漂亮”的潜台词的注意引发了她与漂亮的关系的一大堆描述。她对此的困惑那么大,以至于这点从未远离她的意识。

艾瑞斯的父亲,整体来说是个好人,曾经想要她成为一个选美皇后,就像她妈妈那样。尽管他认为她长得更像他,而他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另一方面,艾瑞斯认为她长得挺吓人的,但她想要他认为她是漂亮的。他从来就没看出她是漂亮的,于是他们从来就没怎么连接上。总是缺少点什么。最后,艾瑞斯彻底放弃了对生理上漂亮的盼望,否定了她父亲关于漂亮的价值观,并且转而力求精神上变漂亮。其他人所指的生理上的漂亮激起了她的愤慨。这种课程上,只有“有用”才要紧。她开始转向对其他人进行粗暴评价,按照她的标准判断谁没有做到“有用”,于是她成功使自己摆脱了要变漂亮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