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目标,是顺序灵活性的第二种形式,它是指从已经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上突然转向。假如我在寻找一条印度皮带送给我的太太,我找不到我想要的那种,但当我发现销售人员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某人的表兄弟时,我没有马上离开商店。我们聊了一会儿他表兄,我们聊着聊着,通常我应该早就走了,一个顾客进来退回一条印度皮带。这是一条非常好的皮带,于是我把它买下了。这类简单的巧事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但这类事不太可能发生在那些视野狭隘、绷着脸一直朝前冲、无法随机应变的人身上。当你对不期而遇的机会保持开放时,事情确实会发生的机会就增加了。
很不幸,在治疗中这种自由思维的收获非常有限,因为患者似乎坚决地瞄定了他们的目标,治疗师也经常是这样,这种狭窄的视野造成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一方面,治疗师必须尊重患者特定的兴趣,将它们锁定下来,尽管可能已经锁定了。另一方面,治疗师也有必要为那些似乎不可避免地变了味的东西提供新鲜的视角。当转移目标只是一个迂回战术,并且最终会带回到原来的目标上时,这两个目的都有可能达到。有时候这些目标转移得相当出奇,颇具超现实主义色彩,而且只是与原来的主题依稀相关,不过通常这些转移是非常自然地从治疗的主题中获得的。
阿尔玛,一个治疗小组的成员,被问起为什么她看起来很悲伤。她说她仍然为她六个月前的流产而悲伤,并且继续重复讲述这件事,毫无成果,单调乏味,而且无比沉重,仿佛这就是她人生的核心。实际上,据我所知,她生活中还有更多的事情在发生。她的悲伤很重要且无法排遣,但这是一个已经反复说过的对话,就像一道煮过了头的炖菜,索然无味。
一个迂回做法使一切改变了。我通过问起她的工作来让她转移目标,这份较新的工作对她特别合适,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使她受到了高度赏识。原来只是半天或临时工,现在她的工作已经转成一份全职永久性的工作,有全额保险,还有其他福利。她绘声绘色地谈论了一会儿她的工作后,我们回到她人工流产的主题上。而这一次,因为有此前的热身,她说起话来生气勃勃。她将愤怒转向本该是孩子父亲的那个男人,还有她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妈妈。当她把她的愤怒用声音表达出来时,她开始说这一次她要找一个她愿意与之生孩子的男人。她的悲伤不再与退缩连接在一起,反而成了取代她的丧失感的一个起点。
然而这种转移目标的体验并不是很离谱,另外一些做法才严重偏离了开放的高速路。举个例子,想象一下,一个乏味又孩子气的男人在跟我说他的母亲怎样又一次令他失望。这时,我可以选择直接探询那份失望,也可以富于想象地转移目标。假设我选择了第二种做法,我会闭上眼睛告诉他我看到了一个失去母亲的牛犊正在舔滴水的水龙头。我想要对这只牛犊大喊它需要的是牛奶,但我害怕它听不懂,于是我放弃了。然后假设我继续告诉我的患者我是如何在一个农场长大。我挤牛奶,松土,一天劳作十四个小时,饭量巨大,而且还因为受伤不得不截掉了一根手指。当我十六岁时,我感觉像是被夹在老虎钳中,于是跑掉了。我告诉他某天我又再度想起了那农场,很想知道是否有人还在那儿劳作,或者它是否被卖给了土地开发商。之后,当我们回到他母亲令他失望的话题上来时,他完全领会了隐含在我的故事中的自由信息,于是他脱离了之前的惯性,能够用一种不同的声音谈论他的母亲了。
对于那些耽于超现实主义关注的人来说,恍惚的意识状态不太会喜欢一个时间间隔,像喜欢一个顺序神秘的跳跃性思维那样。这些被称为非线性的并列事物实际上不会绕过线性。他们绕过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线性标准——可识别的一切主题事物的评论之间存在着显而易见的相关性。在超现实主义模式下,各种想法可能会以一种看起来无厘头的方式,一个接一个从可理解的序列性中被扯出来。不过,这种转移目标如果处理得很慎重,会完整形成一个结构,每一个想法隐隐延续着另一个已经开始的想法。从一个设定的主题中转移目标并且回到焕然一新的状态下,确实证明了生活中完全不同的各方面之间隐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