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暗弱难守业(1 / 1)

刘禅生于建安十二年(207),其母为甘氏,章武三年(223)五月,刘禅继侯于成都,时年十七岁,致元建兴,死于晋泰始七年(271),终年六十五岁。

关于刘禅的出身,还有这样一个传说:据说刘备在小沛的时候,曹军杀主,刘备抛下家眷,逃往荆州,当时刘禅年仅几岁,在逃亡时走失,随人到了汉中,被人贩子卖掉。到了建安十六年(211),关中战乱,扶风人刘括到汉中避乱,把刘禅买回家去,当作儿子养大,并给他娶了妻子,生有一子,他的邻居有一个姓简的人,在刘备得益州时被提升为将军,在他回汉中时,与刘禅相见,刘禅依稀记得他父亲的名字叫“玄德”,简将军高兴,经过查验,这个人的确是走失的刘禅,于是简将军报告张鲁,张鲁为刘禅洗了澡,然后就自送到益州刘备那里,刘备册立刘禅为太子。当然,这只是一则传说而已。

这则传说,似乎为刘禅愚昧,既不道文,又不会武找到了借口,他被人贩子自小卖走,没有受到教育。

除了刘禅本身的素质条件外,历史的客观形势使他必然成为一代暗弱无能的君主。

天下靠人打,国赖谋者治。可叹的是老天不保佑,在重要的历史转折时期,谋臣宿将相继离世。据《三国志》《华阳国志》诸书载,刘备为帝前后,亦即刘禅即位前,许多有威望、有能力的人都相继英年早逝,其中著者有:

建安十九年,军师中郎将庞统,率众攻雒城,中流矢死,年仅三十六岁;

建安二十四年,前将军关羽,失荆州,被孙权部将所杀;

建安二十五年,后将军黄忠,病死;

建安二十五年,尚书令法正,病死,年四十五岁;建安二十五年,安汉将军麋竺,病死;

建安末,秉忠将军孙乾、昭德将军简雍、昭文将军伊籍去世;

章武元年,右将军,迁车骑将军张飞,被帐下将杀死;

章武二年,左将军,还骡骑将军马超,病死,年四十七岁;

章武二年,司徒许靖,病死;章武二年,尚书今刘巴,病死;

章武二年,侍中马良,死于夷陵之战。

可见,刘禅继位后面临的是中央机构不健全、人才匮乏的局面。

对他打击更大的是,建兴十二年(234),诸葛亮病死五丈原(今陕西武功境),事出突然,朝无能臣,自然还是丞相府的班底执掌大权。丞相的两位长史,亦即分别统制军权与政权。丞相长史杨仪掌军事;丞相留府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这就是诸葛亮为刘禅安排的生存环境。据《三国志·杨仪传》载:“(杨)仪既领军还,又诛讨(魏)延,自以为功勋至大,宜当代亮秉政,呼都尉赵正以《周易》筮之,卦得《家人》,默然不悦。而亮平生密表,以仪性猖狭,意在蒋琬,琬遂为尚书令、益州刺史。仪至,拜为中军师,无所统领。”可见,杨仪想做接班人,但诸葛亮“意在蒋琬”。《三国志·蒋琬传》载,诸葛亮常说:“公琰(琬字)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赞王业者也。”并且密表刘禅说:“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既有密表,又是留守成都,近水楼台蒋琬自然捷足先登,遂总国政。继而又迁大将军,录尚书事。时间不长,又晋位大司马。因此,刘禅又在新的领导人的羽翼庇护下深居宫中,沉溺于酒色为娱,打发其百无聊赖的日子了。据《三国志·后主传》注引鱼豢《魏略》说,直到延熙九年(246),蒋琬病死,“禅乃自摄国事”。时,刘禅已经四十岁,且已做了二十四年的只管享

乐的蜀汉皇帝,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冥顽成性,积习难改了。

刘禅在位四十一年,是个享祚不短的皇帝。在此期间,益州地区有过一段相对稳定和发展。但是由于他远离政事之外,他既非决策,又不身躬,所有成绩,似乎都不应记在他的名下。相反,所有失误,最终国破家亡,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是难辞其咎。因此,历史的公平秤,只能将他放在庸君的位置上进行贬斥,以戒来者。

如前所述,刘禅性本愚钝,幼又失教,长不自厉,壮不自奋,老乏志气,当为历史所非。但是,就其后天教育来说,刘备当负重要责任。历史证明,对于子女的教育,刘备远逊于曹操。

刘备对于刘禅则不然。当他感到此一问题的严重和迫切时,已来不及。刘备深知儿子无能,难以支撑并发展蜀汉局面,临终不得不托孤于诸葛亮。诸葛亮对刘禅,从一定意义上说,应该说有负刘备之托。他完全是有意的既不对刘禅主动培养,也不给予刘禅以实际锻炼的机会,任其**欲颓唐,逸乐后宫,不谋进取。

诸葛亮总揽国中大事。刘禅文不能谋,武不能战,自甘无能,难务进取,自然只好安于“政由葛氏,祭则寡人”的局面。他亲政之前无所事事二十多年,沉湎于宫中生活,愚劣之质和自卑之感日甚一日。诸葛亮在《出师表》中提醒他不要“妄自菲薄”。其实,刘禅的这种“妄自菲薄”的感觉,主要是自惭于诸葛亮。这是客观环境所使然。也可以说,这正是由诸葛亮造成的。

刘禅亲政之后,恶习难改。学不长进,谋难己出,在处理国政和兵戎大事方面,自然就难免依旧受制于人。

他生活腐败,骄奢**逸。嫔妃之数已逾古制,但仍不餍足,“常欲采样以充后宫”,因此受到董允的抵制。史称:“(董)允以为古者天子后妃之数不过十二,今嫔嫱已具,不宜增益,终执不听。”另外,还有一段逸事,也反映了大臣们对刘禅骄奢**逸生活的反感。《三国志·刘琰传》说,车骑将军刘琰的妻子胡氏人贺太后,“太后令特留胡氏,经月乃出。胡氏有美色,琰疑其与后主有私,呼卒五百挝胡,至于以履搏面,而后弃遣”。胡氏将刘琰的行为上告,刘禅即将刘琰抓进监狱,让刑事部门议罪。因此,“有司议曰:‘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琰竟弃市。自是,大臣妻母朝庆遂绝”。

刘禅荒于政事,喜欢游山玩水,“颇出游观,增广声乐”,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太子家令谯周对此上表进谏。谯周在历述王莽以来的成败典故之后,讲到刘禅“至于四时之祀,或有不临,池苑之观,或有仍出”,因此表示了自己的深感不安,进而劝谏说:“夫忧责在身者,不暇尽乐。先帝(刘备)之志,堂构未成,诚非尽乐之时。愿省减乐官、后宫所增造,但奉修先帝所施,下为子孙节俭之教。”事实证明,刘禅对此倒是挺有主意,我行我素,谯周的劝谏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诸葛亮在世,总统政权,一切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成功与失败,自然都应记在诸葛亮的账上。诸葛亮死后,蒋琬开府掌权十三年,政治、军事无一建树。延熙六年(243),蒋琬在给刘禅的上疏中不得不承认“臣既暗弱,加婴疾疹,奉辞六年,规方元成,夙夜忧惨”。

延熙九年(246),蒋琬去世。蒋琬之死,对于刘禅来讲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蒋琬死后,刘禅开始“亲摄国政”。

汉制,凡大将军领尚书事,或录尚书事、平尚书事,就是权力最大者。诸葛亮死后,蜀汉没有再置丞相,大将军录尚书事,就是实际的执政。尚书令实际上也就是丞相。先是以蒋琬为尚书令,再迁大将军、录尚书事、领益州刺史,总统国事。蒋琬病死前后,又以费祎为大将军、录尚书事、领益州刺史,当权。

自从刘禅“自摄国事”之后。历史证明,蜀汉不仅没有因此好起来,而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简而言之,第一,诸葛亮的一些行之有效的政治、经济措施,没有得到继续贯彻;第二,诸葛亮的一些弊政和局限性,诸如用人不明,执法不公,非但没有克服,反而有所发扬;第三,宦官干政,朝无诤臣;第四,经济凋敝,生产衰微;第五,疲于用兵,国力难支,“民有菜色”;第六,腐败成风,大臣失信,互为掣肘,不求有功,但求免罪自保。

据《华阳国志·刘后主志》载,刘禅先是破格提拔蜀郡太守吕义为尚书令,晋姜维为卫将军,与大将军费祎并录尚书事。这说明刘禅亲政之后,依然只能依靠诸葛亮遗留下的老臣。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完全摆脱诸葛亮及其僚属的影响。但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说,幸好如此,否则,刘禅早已身死国灭江山易主了。

吕乂主内政。《三国志·吕又传》说,吕又曾为巴西太守,“丞相诸葛亮连年出军,调发诸郡,多不相救,乂募取兵五千人诣亮,慰喻检制,无逃窜者”,得到诸葛亮的信任,调为汉中太守,兼领督农。诸葛亮死后,吕乂累官广汉太守、蜀郡太守,入为尚书。

延熙十四年(251),吕又死,刘禅任用侍中陈祗为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主政事。《三国志·陈祗传》载,陈祗“多技艺,挟数术,费祎甚异之”,因而被越级提拔,从“选曹郎”一跃而为侍中,继而“又以侍中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大将军姜维虽班在祗上,常率众在外,希亲朝政。祗上承主诣,下接阉竖,深见信爱,权重于维。”《华阳国志·刘后主志》载:“姜维虽班在祗右(古代官以右为上),权任不如,蜀人无不追思董允者。”陈祗主政七年,朝风日坏,寸绩未见,这样的人却深得刘禅宠爱。景耀元年(258),陈祗死,“后主痛惜,发言流涕”,并下诏枉赞其功绩,谥为忠侯,赐其长子爵关内侯,拔其次子为黄门侍郎。可见其昏庸如此不堪。

费祎、姜维主军事。二人虽然并录尚书事,权力很宽泛,但主要是把精力放在军事上。他们在平抚凉州,以及益州境内汶山平康、涪陵蜀国少数民族的“反叛”中“战功卓著”,但在对魏战争中却败多胜少。并且,二人在战争策略上存在很大分歧。《三国志·姜维传》说:“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据也。每欲兴军大举,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费祎对姜维说:“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且不如保国安民,敬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以为希冀侥幸而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客观地说,费祎的方略,虽然难建大功,虽然比较保守,但比较符合蜀汉当时的实际。

延熙八年(魏正始六年,245年)冬,刘禅批准费祎出屯汉中。费祎承袭诸葛亮、魏延的做法,据险御敌,围守为主。延熙九年(246),回成都。延熙十一年(248)复出汉中。在此期间,蜀军未遭败绩,是因吴、魏两国皆忙于内部事务,没有向外用兵。

延熙十二年(魏嘉平元年,249年),魏国发生内乱,司马懿杀大将军曹爽,本在秦陇与蜀军相抗的右将军夏侯霸(夏侯渊的儿子)惧诛,自驻屯地陇右出奔,投降蜀汉。刘禅、姜维认为,有机可乘。姜维出兵攻雍州,依翻山(今甘肃岷县东)筑二城,使牙门将勾安、李歆等守之。魏遣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郭淮与雍州刺史陈泰、南安太守邓艾等,围其城,“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蜀军“将士武侯祠

困窘,分粮聚雪以稽日月”。姜维自牛头山(今甘肃岷县东南)来救,陈泰等率军截断姜维的退路。姜维“惧,遁走”,置二城于不顾,勾安、李歆“孤悬”无援,降魏。

延熙十三年(250),姜维出兵(今青海西宁),“不克而还”。

延熙十六年(魏嘉平五年,253年)春,费祎为魏降人郭修所杀。史载,费祎虽典戎于外,庆赏刑威,都向刘禅报告、请示,听听朝廷的意见。自祎殁后,阉宦秉权。姜维自负才兼文武,“至是无惮,屡出师旅,功绩不立,政刑失错矣”。

是年夏,姜维再次率军数万出石营(今甘肃西和西北),经董亭,围南安(今甘肃陇西东北)。魏雍州刺史陈泰驱兵解围,姜维“粮尽退还”。

延熙十七年(魏正元元年,254年)夏,魏狄道长李简密书请降,姜维率**寇将军张嶷复出陇西,“军前与魏将徐质交锋,嶷临阵陨身”,虽然取小有胜利,但断送了善处民族关系的安邦名臣张嶷的命,可谓得不偿失。魏军败退,姜维乘胜拔河关(今甘肃兰州西)、狄道(今甘肃临挑西南)、临洮(今县)三县民而还。

延熙十八年(255)春,姜维又提出出征,刘禅召集大臣商议,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姜维不听,而且故意要张翼从征,让刘禅改授张翼为镇南大将军。是年夏,姜维即率魏降将、车骑将军夏侯霸(夏侯霸投降后,被授车骑将军)和张翼等率军出征。史载,“维至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工经,经众死于洮水者以万计”。张翼劝其适可而止:“可止矣,不宜复进,进或毁此大功。”姜维大怒说:“为蛇画足。”姜维遂进兵围王经于狄道,魏以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陈泰,进军陈仓,趋兵上邦(今甘肃天水西南),“分兵守要,晨夜进前”。陈泰认为,姜维“县(悬)军远侨,粮谷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也,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陈泰所料无误。魏军“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者至,皆愤踊”。陈泰与王经密谋,截断姜维的退路,姜维等人听到消息后,仓皇逃遁,退驻钟提(今甘肃临洮西)。

延熙十九年(魏甘露元年,256年)春,刘禅升迁姜维为大将军。姜维整顿人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邦。济失誓不至,故维为魏大将邓艾所破于段谷(今天水境),星散流离,死者甚众本来形势对蜀有利如魏将邓艾所说:“(魏)挑西之败,非小失也。破军杀将,仓廪空虚,百姓流离,几于危亡。今以策言之,彼有乘胜之势,我有虚弱之实,一也。彼上下相习,五兵犀利,我将易兵新,器杖未复,二也。彼以船行,吾以陆军,劳逸不同,三也。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专为一,我分为四,四也。从南安、陇西、陇西,因食羌谷,若趋祁山,熟麦千顷,为之县饵,五也。贼有黠数,其来必疑。”姜维果出祁山,“闻艾已有备,乃回从董亭趣南安,艾据武城山以相持。维与艾争险,不克,其夜,渡渭东行,缘山趣上邦,艾与战于段谷,大破之”。姜维惨败,蜀国怨声载道。维谢过引负,求自贬削。于是降为后将军,行大将军事。

延熙二十年(257),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反于淮南,分关中兵东下,姜维意欲乘虚取秦川,再次率数万人出骆谷(今陕西周至西南),至芒水(今陕西周至西南),与魏征西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司马懿的侄子司马望和镇西将军邓文对阵。司马望、邓艾傍渭坚围,不与战。既而,姜维得知诸葛诞失败,魏国将出兵,料难进取,主动撤兵,回到成都。

景耀元年(魏甘露三年,258年),刘禅恢复了姜维大将军的职务。据《三国志·姜维传》载:“初,先主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人。及兴势(今陕西洋县北)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但姜维认为,这种立足于防御的布兵方式,不易获得大的成功,“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今陕西勉县西南)、乐(今陕西城固城)二城。拒敌于城外,且重关镇守以捍之。有事之日,令游军并进以何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县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珍敌之术也”。一厢情愿地自我设计,非常美妙。刘禅接受了姜维的建议,改变诸葛亮用兵方略,重新部署了军队。

以后连续几年,魏国司马昭忙于巩固权力,吴国内部不稳,都没有对外用兵,三国短暂相安。

景耀五年(魏景元三年,262年),“蜀汉国库空虚、积弱不振,姜维又率众出汉、侯和(今甘肃临潭南)国小民劳,不宜黩武”。太中大夫(一作中散大夫)谯周鉴于“军旅数出,百姓凋瘁”,而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因作《仇国论》以讽之,其中有言“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又谓:“夫民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意思很明白,他把刘禅、姜维的屡屡用兵视为穷兵黩武,并进而危言后果不堪设想。右车骑将军廖化说得更明白:“兵不戢,必自焚,伯约(姜维)之谓也。智不出敌而力小于寇,用之无厌,将何能立!”

姜维不悟,结果在侯和被邓艾打败。然后,他置益州咽喉于不顾,还住沓中(今甘肃临潭西南),远离汉中而又没在汉中设重兵固守。这是重大的战略性错误。

事实证明,姜维住兵沓中,完全是不顾国家大计而出于自利自保的目的;也是刘禅昏庸所导致的结果。对于姜维来说,固然情有可原;但对于刘禅来说,实在是罪不可赦。《三国志·姜维传》说:“维本羁旅托国,累年攻战,功绩不立。而宦官黄皓等弄权于内,右大将军阎字与皓协比,而皓阴欲废维树宇。维亦疑之,故自危惧,不复还成都。”《华阳国志·刘后主志》说:“大将军维恶皓之恣擅,启后主欲杀之。后主曰:‘皓,趋走小臣耳。往者董允切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维本羁旅自托,而功效无称,见皓枝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出。后主敕皓谐维陈谢,维说皓求沓中种麦,以避内逼。”

景耀六年(八月改元炎兴元年。魏元帝景元四年,263年),魏相国司马昭知道时机成熟,发动大军,发动灭蜀战争,命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会、雍州刺史诸葛绪数路并进。姜维“闻钟会治兵关中,欲规进取”,乃上表刘禅,要求增兵,提出“宜并遣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今阳平关,在陕西宁强西北)、阴平桥头(今玉垒关,在甘肃文县东南),以防未然”。刘禅昏庸,没有主意,什么事都由黄皓拿主意。他把表章先给黄皓一个人看。据说,“皓征信鬼巫”,用求神弄鬼、打卦问卜的伎俩,自欺欺人,散布鬼、巫诳语,说敌人最终是不会来的。他向刘禅上奏这些鬼话,让刘禅“寝其事”,把姜维的表章压下来。所以,朝臣都不知姜维表奏这回事。及至魏军蜂拥而来,才知大事不妙。

史载,邓艾督三万余人自狄道向甘松(在今甘肃迭部境)、沓中进发,以牵制姜维;诸葛绪督三万余人自祁山向武街(今甘肃武都西南)、桥头(今甘肃文县东南之玉垒关)进发,“绝维归路”;钟会统十二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子午谷取汉中。刘禅下诏,敕令“诸围皆不得战,退保汉、乐二城”。

钟会率领诸军平行前进,直取汉中。令前将军李辅统万人围蜀将王含于乐城,护军荀恺围蜀将蒋斌于汉城,护军胡烈攻蜀将傅金于关口。蒋斌投降,傅金阵亡。钟会得知前部已将关口拿下,驱马前行,大得库藏积谷。

邓艾令天水太守王颀直攻姜维军营,令陇西太守牵弘断姜维后路,令金城太守杨欣径取甘松。姜维“闻钟会诸军已入汉中,引退还。欣等追蹑于强川口(在今甘肃文县境),大战,维败走”。

诸葛绪得知姜维自强川口败退,屯住桥头,立即回军三十里,欲截击姜维,追之不及,姜维率余部退守剑阁。

两军相持于剑阁,钟会与姜维书劝降,“维不答书,列营守险”。正当钟会陷入缺粮窘境,商议撤军的时候。邓艾“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频于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夺取江油(四川今县),进逼绵竹(今四川德阳东北)。蜀汉亡国危机,便迫在眉睫了。

君主昏庸,易被宦者所控,这已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律。刘禅自然不会例外。他从立为太子,即与宦官黄皓相善;即位以后,事事依从。正因如此,诸葛亮便将太子舍人、洗马董光提拔为黄门侍郎,主宫中事。建兴六年(228),诸葛亮北出祁山前,更“虑后主富于春秋,朱紫难别,以允秉心公亮,欲任以宫省之事”,上表要求刘禅“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不久,“又升迁董允为侍中,领虎责中郎将,统宿卫亲兵”。刘禅和黄皓都有点怕他。刘禅常想广选美女以充后宫,如前所述,董允坚决不同意。刘禅,益加宠幸黄皓,“皓便辟佞慧,欲自容人”。董允常常“上则正色匡主,下则数责于皓”。因此,刘禅有点怕,黄皓也畏惧。“皓畏允,不敢为非。终允之世,皓位不过黄门丞”。

延熙九年(246),蒋琬、董允先后死去,刘禅自摄国政,黄皓便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刘禅任用陈祗代董允为侍中,继而又让他以侍中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陈祗与黄皓互为表里。可见,刘禅亲摄国政之日,也是黄皓“始预国政”之时。景耀元年(258),陈祗死去,宦人黄皓开始“专政”,“操弄威柄,终致亡国。”

刘禅在最后的几年里,自己的“班子”逐步健全了。黄皓从黄门令而为中常侍、奉车都尉,执掌大权;以仆射董厥为尚书令,继迁辅国大将军;拜诸葛亮的儿子、刘备的女婿、尚书仆射、军师将军诸葛瞻为行都护卫将军,与董厥“并平尚书事”;继而又以侍中樊建守尚书令。诸葛瞻、董厥都与黄皓勾结为虎作代,“咸共将护”黄皓的权力,只有樊建还有点气节,不与黄皓相善。

刘禅宠宦误国,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把权力交给了黄皓,自己沉湎酒色、不理政事。二是阻断良谋,贤者离心。诸如前面所说,黄皓与右大将军阎宇勾结,阴欲废黜姜维而树立阎宇的权力,姜维疑惧,不敢回成都。三是贻误军国大事。国难当头,竟然听信黄皓的鬼话,把姜维求援的表章搁置不理,贻误了仅有的一点战机,救国的最后一点希望就此破灭了。

刘禅即位之后不几年,便把诸葛亮取得的仅有的一点儿成就耗光了。政治昏暗,经济凋敝,人民食不果腹。有一个历史故事足可证明这一点:景耀四年(魏景元二年,吴永安四年,261年),吴国派遣五官中郎将薛瑚出使蜀汉,薛瑚回国后,吴景帝孙休问他对蜀汉印象如何,薛瑚生动地描述了蜀汉的情况:“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人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薛瑚说:“臣问燕雀处堂,子母相乐,以为至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恰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指蜀汉)之谓也。"一言中的,蜀汉君臣上下正是这个样子,目光短浅,安于逸乐,固之不亡,岂非咄咄怪事!

刘备力求戎马一生,拼命争得了一方天下,由于本人无能,未及建起牢固的基础;诸葛亮执政,初有微绩,连年厮杀继而徒耗国力,积弱难复;阿斗昏庸,自然无所作为。因此,没有多年的工夫,这个偏居一隅的小朝廷便彻底断送了。亡国之际,刘禅的怯懦之性、昏庸本质更加暴露无疑。

景耀六年(魏景元四年,263年)十月,魏征西将军邓艾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掩其空虚”之术,凿山通道,驱军于无人之地七百里,直至江油,仿佛神兵天降。蜀汉江油守将马邈自知不敌,开城投降,卫将军诸葛瞻不听尚书郎黄崇“速行固险,无令敌得入坪(平地)”的劝告。即奔涪城(今四川绵阳)而退保绵竹。邓艾诱降诸葛瞻,说:“若降者,必表封琅琊王。”瞻大怒斩使者。邓艾即遣其子邓忠等“击其右”,右司马师纂等“击其左”,邓忠、师纂出战不利,还告邓艾说“贼未可击”,艾大怒:“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艾叱忠、纂等出,将斩之,“忠、纂还更战,大破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首,进军到雒(治今四川广汉北)”。诸葛瞻长子诸葛尚仰天长叹:“父子荷恩,不早斩黄皓,以致败国殓民,用生何为!”于是“驱马赴魏军而死”。由此可见,诸葛瞻父子还不愧是诸葛亮的子孙,总算战死阵前,可以算得上壮烈殉国。

雒县至成都,路仅八十里,不及一日之遥。刘禅昏弱,不懂军事,诸葛瞻既死,姜维、董厥、张翼、廖化等人远在剑阁,于是蜀汉朝野一片惊慌,百姓皆奔向山野,无法阻止。

大敌当前,刘禅召开了一次御前紧急会议,“计无所出”。有人主张投吴,认为“蜀之与吴,本为和国,宜可奔吴”。有人主张南逃,认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易以自守,宜可奔南”。

光禄大夫谯周则主张投降。他针对“奔吴”的主张指出:“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今若入吴,固当臣服。且政理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等为小称臣,孰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又针对“奔南”的主张指出:“若欲奔南,则当早为之计,然后可果;今大敌以近,祸败将及,群小之心,无一可保,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乎!”

众臣都同意投降,但又担心邓艾不受降,于是这些人把谯周团团围住,质问他说,现在邓艾已经离成都不远,如果不肯接受我们投降怎么办?谯周根据天下形势,做出判断,认为:“方今东吴未宾,事势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礼。”并进而保证说:“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古义争之。”群臣竟然没有人提出坚守成郡,抵抗到底的。

经过聚议,众人期于自保,“皆从周议”,刘禅则依然有点倾向于

南奔少数民族地区。谯周即又上疏,陈说四点不宜南去的理由:一为南方不可靠;二为难免敌人追及,指出“北兵之来,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因人势衰,及时赴追”;三为南方没有立足的条件;四为失掉民心,民必“亡叛”,最后,谯周对两条道路作了对比,指出“早为之图,可获爵土;若遂适南,势穷乃服,其祸必深”。

最终,刘禅觉得谯周的话有道理,于是决定投降。

当时,坚决反对投降的只有刘禅的第五子北地王刘谌。史载:“后主将从谯周之策,北地王谌怒曰:‘若理穷力屈,祸败必及,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后主不纳,遂送玺绶。当日,谌哭于昭烈之庙(刘备庙),先杀妻子,而后自杀,左右无不为涕泣者。”

刘禅命秘书令卻正起草投降文书,并派侍中张绍(张飞的儿子)、驸马都尉邓良(邓芝的儿子)等到邓艾营,联络投降。投降文书,竭尽奴颜媚辞、摇尾求怜之语。

限分江、汉,遇值深远,阶缘蜀土,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遂与京畿攸隔万里。每惟黄初中,文皇帝(按指曹丕)命虎牙将军鲜于辅,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而否德暗弱,窃贪遗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辄敕群帅投戈释甲,官府帑藏一无所毁。百姓布野,余粮栖亩,以俟后来之惠,全元元之命。伏惟大魏布德施化,宰辅伊、周,含覆藏疾。谨遣私署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驸马都尉邓良奉赍印绶,请命告诚,敬输忠款,存亡敕赐,惟所裁之。舆榇在近,不复缕陈。

《三国志·后主传》载,“绍、良与艾相遇于雒县。艾得书,大喜”,接受了刘禅投降,并立即报以回书,让绍、良先还。“衔命来征,思闻嘉响,果烦来使,告以德音,此非人事,岂天启哉!昔微子归周,实为上宾,君子豹变,义存《大易》,来辞谦冲,以礼舆榇,皆前哲归命之典也。全国为上,破国次之,自非通明智达,何以见王者之义乎!”可见,用车拉着棺材(舆榇)、自缚出降是邓艾向刘禅提出的条件。

刘禅为了表示归从,即遣太常张峻、益州别驾汝超归邓艾节度。同时,遣太仆蒋显通知姜维投降钟会。史载:“姜维未知后主降,谓且固城;素与执政者不平,欲使其知卫敌之难,而后逞志;乃国由巴西(治今四川阆中),出郪(今四川三台县南)、五城(今四川中江)。会被后主手令,乃投戈释甲,诣钟会,降于涪。军士莫不愤激,以刀斫石。”

同时,刘禅又遣尚书郎李虎献《士民簿》给邓艾。簿计:“领户二十八万,男女口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米四十余万斛,金银各二千斤,锦绮采绢各二十万匹,余物称此。”

邓艾至成都城北,刘禅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余人,舆榇自缚,衔壁出迎。邓艾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棕,承制拜刘禅为骠骑将军,仍让其住在成都宫中。蜀汉群僚皆“各随高下拜为王官,或领艾官属”。据《华阳国志·刘后主志》载,邓艾捉住了宦官黄皓,“将杀之,受贿而赦之”。

不久,景元(魏元帝年号)五年(264)正月,钟会诬陷邓艾谋反,诏书“槛车征艾”。钟**怀异计,重用姜维,出则同车,坐则同席,“将至成都,自称益州牧以叛。恃维为爪牙,欲遣维为前将军伐中国”。姜维教钟会诛杀“北来诸将”,南安太守胡烈等知其谋,“烧成都东门以袭杀会及维、张翼、后主太子塔等”。

景元五年三月,刘禅被举家东迁洛阳,封为安乐县公。由司马昭控制的魏国末代朝廷以皇帝曹奂的名义发的策命中,称刘禅“恢崇德度,深秉大正,不惮屈身委质,以爱民全国为贵,降心回虑,应机豹变,履信思顺,以享左右无疆之休,岂不远欤”。又说,根据前训旧典,“锡兹玄牡,直以白茅,永为魏藩辅”,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史载,刘禅子孙为三都尉封侯者五十余人。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令卻正、殿中督张通等一干帮助刘禅投降的人们并封列侯。

对于谯周、卻正等劝说刘禅投降的主张,历史常有谴责之论。《三国志·谯周传》注引晋人孙绰和孙盛的话可作为代表。孙绰说:“谯周说后主降魏,可乎?曰:自为天子而乞降请命,何耻之深乎!夫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先君(指刘备)正魏之篡,不与同天矣。推过于其父,俯首而事仇,可谓苟存,岂大居正之道哉!”孙盛说:“春秋之义,国君死社稷,卿大夫死位,况称天子而可辱于人乎!(谯)周谓万乘之君偷生苟免,亡礼希利,要冀微荣,惑矣。……禅既暗主,周实驽臣,方之申包、田单、范蠡大夫种,不亦远乎!”客观地说,此皆迂阔之说,属于传统的儒家忠君死国理论。三国形势,实为华夏疆域内的三个地方政权的鼎立,任何一方的战争行动都是统一和反统一战争的实施,不宜以严格意义的国家间关系论。“国”既难保,为使老百姓免遭涂炭,财产免遭**,全土安民,相机而降,实是对国家统一的重大贡献,也是对人民负责的精神体现。正因如此,司马昭为魏相国,发兵征蜀,并以“爱民全国”之功,封赏刘禅和谯周等人,都是应该肯定的。陈寿的评论更是有道理的:“刘氏无虞,一邦蒙赖,周之谋也。”

应该受到谴责的主要人物只有刘禅。身为一国之君,虽然从谯周之策投降了,但他更多的是出于保命保族的考虑:第一,初无治国之方;第二,临难怯敌,不明御敌之策;第三,苟安偷生,没有骨气。

“乐不思蜀”的故事,生动地说明了刘禅的平庸、暗弱、可笑。《三国志·后主传》注引《汉晋春秋》载,刘禅投降到洛阳后,司马昭为他办了一次宴会,故意“为之作故蜀技”,以刺激他。结果是,“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这不由使司马昭发出了“人之无情,乃可至于是乎!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久全,而况姜维”的慨叹。有一天,司马昭问刘禅:“颇思蜀否?”刘禅回答说:“此间乐,不思蜀。”随从刘禅到洛阳的原秘书令卻正闻知此等毫无人情味的回答后,急见刘禅,给其出主意说:“若王(指司马昭)后问,宜泣面答曰:‘先人坟墓远在陇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因闭其目。”后来司马昭果然又问,刘禅便按卻正的话回答,司马昭深知刘禅说不出此等话来,因说:“何乃似正语邪!”刘禅吓得目瞪口呆,便即承认:“诚如遵命。”惹得左右人等“皆笑”。

刘禅,晋泰始七年(271)病死洛阳,谥思公。第六子刘恂嗣爵安乐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