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敬背后隐诡诈(1 / 1)

凡谋大业者,皆得信义,但不以信义为其终极目的,也不囿于信义,倡信义只是争取人心实现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刘备自然也不例外。他崇尚信义,但绝不为此自囿。所以,从另一角度看,刘备又是一个诡诈有加、很不讲信义的人。这也是出于他的政治需要,就他与曹操的关系言,始则他被吕布打败,归依曹操,曹操“厚遇之,以为豫州牧”,继而表为左将军,“礼之愈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可以说对刘备不薄,而刘备却不念其遇,参与密诏,阴谋诛操,得机离许以后又立即北联袁绍对抗曹操,二人遂不相容,应该说是负曹操在先。

再就他与吕布的关系言,吕布固然是反复无义小人,侵其地,掠其妻,死不足惜,但在解除袁术的危机时亦曾有恩于刘备,及至吕布投降曹操,生死悬于刘备一言之间,他一句话便提醒了曹操,把吕布送上了断头台。

再来看他同公孙瓒、袁绍的关系。刘备本是公孙瓒的同窗好友,瓒年长,备“以兄事之”。在刘备走投无路的时候,公孙瓒热情地接纳了他,并委以重任,让他为别部司马领兵抗袁绍,继领平原相,刘备却趁援救陶谦的机会,离开公孙瓒,而归依陶谦;当他被曹操打垮,几乎是只身投靠袁绍时,袁绍“遣将道路奉迎,身去邺二百里”,与刘备相见,史谓:“备归绍,绍父子倾心敬重。”刘备在袁绍那里恢复元气之后,很快便“阴欲离绍”,诡说袁绍南连刘表,趁机率部脱离袁绍,以谋自己发展的机会。

特别要指出的是他对待刘表父子和刘璋的态度。

刘备对待刘表父子的态度,使他获得了更大的收获。实际上,刘备南投刘表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发展,刘表“益其兵”,并以上宾礼待之,使他在荆州界内站住了脚跟。及至刘备部众日多,荆州豪杰多依之,力量不断壮大刘表惮其为人,自然会产生疑虑,所以“阴御之”“不甚信用”,甚至发生刘表的僚属想除掉刘备的事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无论怎么说,刘表对于刘备是有恩的。刘备心里也清楚。可是,刘备自始至终都是自以豫州牧、左将军的身份客居荆州的。他羁旅在别人的地盘里,念念不忘等待机会建立自己的功业,所以“见髀里肉生,慨然流涕”。他深纳诸葛亮“跨有荆益”的隆中对策,自然要觊觎荆州。历史表明,刘表弥留之际,已经深深感到了刘备对其子孙的威胁,明智之举只能是以退为进,希望刘备善待其子。后人为了突出表现刘备的“信义”之心,遂有所谓刘表“托国”和刘备言说“此人待我厚,今从其言,人必以我为薄,所不忍也”之说。实际上,在刘琮、刘琦的夺权斗争中,刘备完全把刘表的嘱托当成耳边风,支持了刘琦,从而使荆州内部危机不断加剧。及至刘琮已经遣使请降曹操,诸葛亮劝其攻琮取荆州,而言“吾不忍也”,又有人劝其劫持刘琮及荆州吏士南走江陵,刘备说什么“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等语并不是他的心里话,完全是因为主客观条件都不具备,特别是曹操大军压境的形势造成的。

刘备对待刘璋的态度是最为明显的以怨报德。刘璋上了张松的当,遣法正迎刘备,而且“前后赂遗以巨亿计”。刘备收买了法正,法正趁机向刘备陈说益州可取之策。刘备、诸葛亮既然将“跨有荆益”作为既定目标,自然非常高兴。但他却努力掩饰其真实的思想,而以虚假的嘴脸面对现实。所以,当治中从事庞统说其取益州“权借以定大事”时,他假惺惺地以宽、仁、忠、义相对,说什么“今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者,吾所不取也”。庞统以“义取顺守,报之以义,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的说辞,给了他一个下台阶的机会,他便心安理得地出兵了。刘璋“敕在所供奉先主,先主人境如归”。因此,时间不长,刘备便顺利地自公安、宜都等地驱兵数百公里,到达益州的巴郡(治今重庆)。随后,又由巴水(今涪江)溯流而上数百公里到达涪城(今四川绵阳),深入到益州的腹地。刘备至涪,刘璋亲自从成都到涪出迎,诚心相待,相见甚欢。刘璋推刘备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刘备推刘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如故。刘璋为刘备增兵,厚加资给。刘璋对待刘备真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及至刘备假讨张鲁,才知道上了刘备的大当,杀了内奸张松,敕令“关成诸将文书勿复关通先主”。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刘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刘备则趁机撕下那块遮羞的面纱,即无须再顾信义之言,便即“分定郡县”,向成都进兵了。刘璋投降后,刘备无颜面对刘璋,遂按庞统所说“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的意思,“迁璋于南郡公安”。他和刘璋始终没有相见。他为刘璋留了一条活路,也算“报之以义”了。

因此,刘备的诚敬背后隐藏着诡诈,在许多事情上非但不是“重义”,而是“忘恩负义”。但是,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他的政治目的,古往今来,成大事者皆不以小义而废大谋,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