酽酒浓情(1 / 1)

回眸 商怡安 582 字 2个月前

东山陈汉田,是远近有名的做酒能手。

经他手做的老米酒,甜得似蜜,浓得像老窖,酸得使人发颤。遇上这年头,这手艺儿吃香。城里乡里不晓得有几多局长、乡长传声带信,托人来,开车来买他的酒喝,他忙得常常脚趾头碰了脚跟头,半夜起来摸蒸笼。

这两年,陈汉田可谓生意兴隆,万事如意。只有一宗事叫他不痛快——提起儿子陈华他就火迸八丈多高,村里的几个老哥们凑在一起谈儿孙时,他就常常破口大骂儿子是个卖祖宗的货。那还是去年秋天,他让儿子跟他盘甜酒,儿子把做酒的诀窍一学到手,就邀了几个后生哥,背着老陈头在村头开了一个米酒厂,把洲上垸里那无依无靠的汪老寡妇请去卖酒。呸!那天天黑,陈老汉把儿子叫到屋里狠克了顿,要他莫把技术传出去,给自己留条路,儿子当时一边听一边点头唯喏称是。没想到儿子是左耳进,右耳出。快过年了,人们要喝酽米酒。儿子眼睛喜成一条缝儿。陈汉田夜里把糯米蒸了三遍,盘了三遍水一心一意手把手地将技术教给了儿子,儿子也一边琢磨着一边学。不出半月老米酒厂出的酒的成色跟老陈头做的酒一模一样,烤热了酒壶划根火柴那酒能冒出绿蓝色火苗,浓得炸口,香得钻心。好多买酒的客人都看上了酒厂的酒。老陈头当然晓得这其中的奥妙,心里怄得出血,找叛头算账。趁天黑无人,老陈头便匆匆去那酒厂找儿子陈华,在半路上遇见儿子这时正兴冲冲地往回走,陈汉田气哼哼地迎上去一伸手就揪住了儿子的一只肥耳朵,儿子不怕痛,头一摆,他差点一趔趄栽到田沟里去了,儿子拔腿就跑了,腊月二十八还不回来。弄得那刚过门媳妇成天哭哭啼啼缠着他要人,说他旧脑筋,落后。那汪寡妇也拢来一口砂糖一口盐地埋怨。搞得他在家里急得像老驴子碾米似的团团转,向儿媳打保证说,只要儿子回来,今后的事就由着他办。那天夜里汪寡妇把藏在家里的儿子找了回来送交陈汉田算过了个团圆年。

开了春,天气慢慢暖热起来,人们想喝酸梅酒开胃清热。陈汉田果然学乖了,他干脆把酸梅酒的传统做法,下料配方一点不留地教给了儿子,让儿子把技术拿去公开。

儿子也乖了,叫老子莫干重活计,经常去那汪寡妇卖酒的铺子里转转指导指导。汪寡妇往日穷得颤腥,瘦得像条干鱼。成天愁眉苦脸难得一笑,这年把功夫变了个样儿,脸色红活眉头舒展,身体发福了,嘴里不断笑声,每回见到他去,总是喜滋滋地说过没完,又是政策好啊,又是开放解放的,弄得平时就不过问时事的陈老汉总是瞪着眼挠着后脑勺望着她,听她津津有味地讲,百听不厌。有时那寡妇说到正兴头还时不时拿眼瞟他,递些古怪的眼神来。趁着没人时还私下塞给他一包包烟卷儿。

久而久之,陈汉田变了,人变得更开朗,他也有了心思,想到早年死去的老伴,想起儿媳骂他不开窍,想起那汪寡妇比自己小三岁,想着想着,他常捻着一撮山羊胡子露出一脸诡秘的微笑。有一回,他竟壮着胆子向儿子提出要和汪寡妇搭伙去卖老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