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起点 十三(1 / 1)

谢栗把准备好的材料寄给桑德斯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了。他这会才真切地感觉到,确实是要走了,反而加倍恋家起来。

程光老想约他下班以后联机打游戏,每次都被谢栗以“已经说了要回家吃饭”和“有点事要办”为名拒绝了。

“回家吃饭”这个程光还能理解,但“有点私事”这种借口用了几次就总让人觉得太不走心了。

于是在又一次程光被三师弟用“今天有点事”为由拒绝的时候,程光怒了,死死抱着门板:“你说你是不是对师兄有意见?今天不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谢栗如今有了不止一个师弟妹,再不是那个最受宠爱的老小了。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师弟赶紧跑去把谢栗的包护在怀里邀功:“二师兄,我来帮你!”

沈之川不知道有什么气场,招进来的一个二个都是人前文静人后疯病。

程光疯起来六亲不认:“呔,鬼才是你二师兄!”

谢栗扮了个乖,跑到程光跟前搂住他肩膀,一副哥俩好:“师兄,我爱你都来不及,我真的有事,不骗你。”

程光半信半疑,眼珠子在谢栗脸上滴溜溜地扫好几圈:“你……”

他自觉自己从谢栗的遮遮掩掩上体察到了某种隐秘内情,反手圈住谢栗肩膀,把人拉近了小声地问:“你别不是那什么了吧?”

谢栗听不懂,扬着一张表情纯真的脸:“啥?啥那啥?”

程光随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还不轻:“你小子别装!”他义正辞严起来,“师兄可告诉你,做人要知足,你可不要干抱碗望锅的事情!”

谢栗抱着聪明的大脑袋嗷地一声往旁边蹿了一截:“师兄你说什么呢——”

程光手一挥:“把东西还给他!”

谢栗拖着书包冲到人家店里的时候,正好赶上最后六个热乎新鲜的蛋黄酥。他拜托店员给他多套两个袋子——因为刚出炉的,一会揣怀里会烫得慌,然后匆匆忙忙往对面医院走。

谈启生如今是住院部护士站的重点布控对象——因为他不老实,老撺掇着保姆买吃的。

倒不是他不能吃,只是他最近体重忽然涨了好几斤,医生以为是病情出了什么变化。结果一套体检做下来,没啥别的毛病,就是谈启生胖了。

这就怪了,老头子吃饭基本都在医院,医院配的是营养餐,是按照他的年龄体重病情专配,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能突然给人吃胖好几斤。

结果谈忻挽着保姆阿姨的胳膊到住院部楼下的草坪上溜一圈就破案了。谈启生以前在单位食堂吃惯了重辣重油又重盐的西北菜,医院的饭他吃一阵子就受不了,总嚷嚷着没味,就叫保姆出去给他买。

医院对门有个烘培屋,谈启生吃一次就爱上了。结果吃起来就没个够,一来二去就胖了。

老爷子归案后被看得死死的,保姆阿姨一说就是要给谈恪告状,搞得他十分窝气。

恰好那天谢栗去看他,可算是送上门的壮丁。谈启生为了口甜食也是豁下脸皮都不要了,还忽悠谢栗,说是因为牙不好所以医生才不让他吃。

谢栗真信了,也觉得一个老人天天在医院里蹲着多无聊,就给他买,每回看着他吃完还盯着他去刷牙。

谢栗来得频繁,护士站的护士都认识他了。

护士还当他是谈启生老来得子,见到他随口嘱咐:“又来看你爸爸啦,你这小儿子可真贴心。对了,可得管着他吃东西啊,不能再胖了。”

谢栗听着有些不对头,问护士:“他胖了吗?”

护士从护士站里出来,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条巧克力塞给谢栗:“可不么,前阵子他老哄着你们家阿姨给他买甜食吃,吃胖好几斤了。这年龄老胖老胖的,不好。”

谢栗隔着书包摸摸里面还热热乎乎的蛋黄酥,礼貌朝护士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让谢栗一声姐姐喊得美滋滋地:“哎,巧克力吃完再来拿啊,单位发多了,你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栗转头气冲冲地就往谈启生病房走,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结果他一推门,谈恪也在,正坐着给谈启生说医院的资料。

谈恪见到谢栗很惊讶:“你怎么这会跑来了?也没给我说一声。”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走过去要帮谢栗拿书包。谢栗也心虚,自己抱着包不撒手,嘴里支支吾吾:“我我就今天没什么事,下班得早,过来看看伯伯。”

谈启生在谈恪背后使劲给队友眨眼,谢栗看都不看这个骗子,抱着包转头坐到另一边。

谈恪哄他自己呆一会,等他说完事一块回家。谢栗就乖乖地掏出游戏机继续打游戏。

谈启生看着这两个人相处,怎么看怎么牙酸。

“手续那边我叫肖助理去跑,医院的资料都在这,有时间你看看。”谈恪拿着一夹子他做过笔记的纸,递给谈启生。

这父子俩自从大闹一场后,彼此说起话来都各自小心翼翼,反而没了以前动辄剑拔弩张的气氛,和谐得有些诡异。

谈启生看看那文件夹,脸上是笑着,却没笑到眼底。他边笑又边叹了口气,迟迟才接过文件夹。

谈恪心知他并不怎么想去,又懒得追问原因免得再惹来一场大吵。

他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谈恪把洗手间的门一关上,谢栗立刻放下游戏机走到谈启生床前,叉着腰。

谈启生现在越看谢栗越喜欢,主要是蛋黄酥的功劳。他朝床头柜努努嘴,压着声音用气声说:“快,藏进去,他一会就回来了。”

谢栗瞪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弹。

谈启生着急了,听听厕所里的动静,又催谢栗:“赶紧的呀!他一会就带你回家了,你还怎么给我。”

“为什么不能当着谈恪的面给你?”谢栗气哼哼地开口,声音还不小。

谈启生赶紧挥了两下手,让谢栗声音小点,眉头一皱,佯装不耐烦来遮掩心虚:“不给你说了吗,说我牙不好,不叫我多吃。”

谢栗眯起眼睛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谈恪这个动作,还学得有模有样。

谈恪从厕所推门出来,就见谢栗叉腰站在谈启生的病床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你怎么了,在这站着。”

谢栗气势汹汹地走到他的包前,刚想当着谈恪的面掏出那包蛋黄酥。可他余光瞥见谈启生正偷偷打量着谈恪的反应,似乎十分在意,于是忽然就心软了。

“谈恪,”谢栗回头,“我跟伯伯说点话,你先回家吧。”

谈恪感觉到了什么,拿眼神在自己老父亲和小男朋友之间转了个来回。

“就是,让小谢陪我说说话,你先回去。”谈启生也跟着添柴,“或者你在外头等着,等我们说完了你再把他送回去。这个时间坐公交车怪挤的。”

谈恪若有所思地看看谢栗,没再追问:“我在外面等你。”

谈恪一走,谢栗飞快地掏出那包蛋黄酥,拿到谈启生面前,抓紧时间问罪:“你骗我!护士都给我说了,是你胖了,才不能吃的!你还哄着我给你买,万一吃出毛病来了,我不就变成罪魁祸首了吗?”

谈启生哪想到护士们还能给谢栗说这些,十分懊恼:“你说这群护士怎么这么嘴碎,不是说病情是病人的**吗?怎么逮着个人就往外说。”

谢栗没好意思说是被误认成谈启生的儿子了,赶紧把话题抢过来:“我不能再给你买了,这包也不能给你了。你要还偷偷吃,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谈恪!”

老爷子一听隔三差五的甜嘴儿被取消了,脸都垮了,开始技术性卖惨:“你看我这天天被按在医院里头,家也不给回,哪都去不了。朋友同事一个都见不到,书也不让多看,说是伤精力。你小陈阿姨也不爱和我说话,就喜欢看宫斗剧,我每天晚上八点还得跟着她看这妃子那娘娘,七八个女人抢一个男人,你说我多憋屈?好不容易有口喜欢吃的,又给我禁了。人活到这把岁数,还有什么意思啊。”

谢栗起初听得无动于衷,但听谈启生说着说着,心里像被人按了一把,有点酸。他开口打断谈启生:“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去美国看病?你怕你去了美国,就是你一个人了?”

谈启生被他问得一下子没音儿了,隔了好一会才说:“是啊。没人陪就算了,万一没治好还死在外头了呢?我想着我怎么着,好歹也死在自己的床上吧。”

谢栗还年轻,体会不了这种对身死异乡的恐惧,但他能体会孤独的滋味,没一个人能说说话的滋味。

他没法再趁机说出劝谈启生出国治病的话来。

倒是谈启生看出他情绪低落,反过来宽他的心:“嗐,就这么着吧。我就当是还还儿女的债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给我就地在国外埋咯。怎么都得给我弄回来吧,你说呢。”

谢栗没话说,抓着那袋蛋黄酥塞进书包里,不顾谈启生巴巴的眼神,就推门出去了。

谢栗一路上都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以前他坐谈恪的车,叽叽喳喳得像个广播电台,今天电台休班了,一声都不吭。

进门了谈恪才问他:“我爸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谢栗摇摇头,说了句没有,就抱着电脑钻到书房里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谢栗才出来,谈恪正在厨房里摆刚送过来的晚餐,他从外面趿拉着拖鞋,拖拖拉拉地走过来。

谈恪头也不回:“好好走路,这么走容易绊倒。”

小男生不吭声,紧接着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谈恪这才觉得是真的有些不大对,放下手里的东西,擦擦手转过身来,把谢栗搂进怀里:“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栗把脸埋在他肩膀里,瓮声瓮气:“我觉得你爸爸不想去美国,可能是害怕一个人。我也觉得一个人去看病怪可怜的,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也不能天天陪着。可是生病了的人总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吧。我查到纽约有家肿瘤诊所,也很有名。”

他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但谈恪抱着他的怀抱很温暖,又让他觉得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地。

“要是能去那里,我也可以陪着他。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谈启生:我愿意

谈恪:……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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