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猎户臂 十三*(1 / 1)

沈之川喝了酒的脑子没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他抖着嘴唇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显把手里的笔记本搁到茶几上,站起来去拿刚才被他搁在玄关的碗。

碗早凉了,方显熟门熟路地去厨房热饭。

微波炉运转的时候,他才走过来。

沈之川坐在沙发扶手上不说话,低着头。

方显疑心是自己的举动太激进,吓着沈之川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做这些事,纯粹出于雄性求偶本能,没有逼你做决定的意思。”他说着,伸手摸摸沈之川泛着绯红的脸,光润如玉,触手微微发烫,“但是川川你总得从分手里走出来,去认识新的人,去开始新的恋情。哪怕是你要和Carson和好,你也得先从过去那段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才行。”

沈之川抬起头,看着方显却眼神失焦:“但我忘不掉。”

他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带着哭腔:“太难受了。所有人都那样看着我,只有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好像在学校里受了委屈找家长告状的小孩子。

这么久了,这件事情沈之川没和任何人讲过。

怎么讲呢?讲出来也不过就是换得三两同情。

可他收到的同情已经太多了。

方显心疼,疼得自己都鼻头发酸。他慌忙把沈之川揽进怀里胡乱哄着:“别哭别哭。我替你打他,我替你骂他,好不好?”

微波炉响了两声。饭热好了。

方显哄着沈之川:“先吃饭吧,你喝了那么多酒,再不吃饭该难受了。”他抱着沈之川的肩膀,好声好气,“在烤箱里吊了一天一夜,去尝尝好不好吃,嗯?”

沈之川推开方显,捋了捋头发站起来,还有醉意,又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端矜的样子。

方显的心往下坠了坠——沈之川总是在推开他。

沈之川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微波炉,看见里面只有一碗,才转过身用还有点鼻音的声音扬声问:“你不吃吗?”

他说着,自己端着托盘走过来,倚在中岛上。

不过普普通通四个字,方显却从里面听出了教堂婚礼中唱诗班的男童合唱,鸽子和气球在放飞瞬间的鸟鸣和风响,亲友的祝福和欢呼,以及清润的男声略带羞意地回应牧师。

方显欣喜若狂,站起来,朝靠在中岛的漂亮男人走过去。

“我吃过了。”方显说,“专门送来给你的。”

沈之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喝得太多出现幻觉了。他隐约觉得方显屁股后面有一根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在摇。

沈之川坐下吃饭,方显就那么摇着一根幻肢坐在对面看着他。

平心而论,方显做饭的手艺真的不错。

沈之川不是没好奇过,一个看起来就是大少爷的人物怎么会做饭,但他从来没问过。

他之前觉得问多了就会了解更多,接近更多。

但他现在想问,却有些张不开口。

吃完饭,沈之川不顾方显的阻挠,坚持要去洗澡。

热水冲着酒气,熏得人昏昏沉沉。

他出来没看见方显,转头回卧室去睡觉。

躺了没多久,有人开了卧室门进来。

沈之川难受得睁不开眼。

来人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摸,还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走了。过了一会这人又回来,手里多了个呜呜呼呼的东西,伸进沈之川的头发里,沿着头皮慢慢移动,说不上的麻痒。

“方显。”这东西蹭着头皮来来去去,弄得沈之川很没有安全感。他睁开眼伸手去推那诡异的机器。

“别动。”方显按住他的手,“给你吹头发,顺便按|摩一下,明天起来不头疼。你好好躺着。”

方显的手劲很大,沈之川无法,只好躺着享受。

那东西嘶嘶地吐着热风,前面按|摩的头部还会转会震,搔得头皮又痒又麻,适应了确实很舒服,甚至还很爽利。

只是爽着爽着,沈之川发觉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大对头了。

他又尴尬又臊得慌,把被子往腰间堆了堆,试图遮掩自己的不对头,还阻止方显:“你别弄了。”

方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转瞬间就明白了,轻轻笑起来。

他关掉按|摩|器扔到一边,俯身看着闭眼装无事发生的沈之川。

沈之川的脸颊甚至比方才更红了。他抿着嘴唇睫毛轻轻抖动的样子,毫无平日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反而令人心生怜爱。

“不就是起反应了吗?”方显凑到沈之川耳边低声说,“按|摩|器嘛,爽了多正常。”

沈之川不说话。

方显得寸进尺:“我们川川好可怜,方哥哥来帮帮川川好不好?”他嘴里打着商量,手却已经摸进了什么秘密都遮掩不住的丝绸薄被里。

沈之川像一条突然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猛地一抖,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别……”

在此之前,方显从没想过沈之川会有这样一面。

他是喜欢沈之川,但从来没朝那个方向肖想过他,好像生怕玷污了这个人。

沈之川在人前是一捧又清又冷的白月光,是春日里雪山上融化的第一滴水。但当他满面绯红地躺在方显怀里时,发出微弱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吟唱般的声音,不自觉地抬起身体将自己往方显怀里送时,方显才得以窥见这白月光的另一面,尝到那滴甘甜的水。

他忍不住低头去吻沈之川,为自己这胆大包天的举动贴上一个句号。

沈之川在结束很久之后,仍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维持着半仰的姿势一动不动。

方显从卫生间洗完手走出来。

他这会精虫下线了才觉得自己刚才实在胆子太大。他有些惴惴地走到床边坐下,试探地去握沈之川垂在身侧的手。

沈之川没有推他。

两人一躺一坐,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沈之川才睁开眼睛,慢慢地开口:“方显,你个混蛋。”

有气无力,不像斥责,反像撒娇。

方显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放回了胸腔里。

他闷笑一声俯身去看沈之川,握着沈之川的手晃了晃:“川川,放下碗就骂厨子可不好。”

沈之川过了一会才又开口:“你真的有糖尿病吗?”

问得突兀,方显都愣了:“是啊,怎么了?”

沈之川摇摇头不再说话。

方显却意识到了沈之川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一型糖尿病,十多岁的时候在学校突然发病的。每天都要注射胰岛素,一天四针。”方显握着沈之川的手,慢慢地说,“其实也可以带泵,医生也推荐带泵,带泵控制血糖的效果更好。”

“那你为什么不带?”沈之川没忍住,顺着他的话问。

方显耸耸肩,笑了起来:“我喜欢跑步,喜欢赛车,喜欢和心爱的人做运动,带着泵什么都不能干,那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沈之川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方显给他做饭,有些菜自己却不吃,想起方显冒着大雨来给他送伞,还有那次被他扔掉的一盒点心。

他那时候以为方显是为了卖惨胡说八道。

现在回想起来,沈之川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一个病人。

方显捏捏他的手:“你现在这个表情和我妈知道我这辈子都是个病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沈之川偏头看他。

方显松开沈之川的手,轻轻向下扯了扯那艳红而薄削的嘴唇:“就是这样,好像我后半辈子都完了似的。”

“川川,你笑着才好看。”他又推了推沈之川的嘴角,“做我的爱人其实也挺麻烦的。我的医生会定期把体检报告发进你的邮箱,不过你要是嫌烦,也可以把他加进屏蔽名单。”

“还有我的血糖水平和注射时间,也会发进家庭数据流里。如果我在外面因为酮症酸中毒倒了,你要给急救医院授权我的医疗记录。”

“但是除了这个病以外,我也是个不错的爱人。我的经济状况很好,你这辈子也不用为钱的事情烦恼;我交往过不少人,但从来都没有劈腿出轨过。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我也会明白地跟你讲清楚;我除了跑步和赛车,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比起出去应酬,我更喜欢带你去爬山泡温泉。我很爱惜自己活着的时间,所以会活得很长,不会把爱人独孤地留在世界上。”

“顺便提一句,我的技术也很好。以后你会很舒服的。”

“川川,你试试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方显是条守在山洞前的巨龙,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守护的宝物,邀请路过的行人进去一观。

沈之川觉得自己像个穷酸的胆小鬼,又垂涎,又惊惧于巨龙,站在门口迟迟徘徊不去。

沈之川想了很久,真的很久。久到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半寸天光从帘子后面钻出来,躲雨的鸟啄啄翅膀准备归巢。

沈之川终于开口了:“我,我要先去和他谈一谈。”

方显握紧了沈之川的手,亲吻他的额头:“我们川川真棒。”

作者有话要说:方啊,我可够对得起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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