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和程光发现沈美人最近心情好得不像话。
具体体现在上课有人迟到,沈美人抬抬手就把人放进去,学生的卷子还差一两分及格,他也抬抬手放过去了。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程光怀疑沈美人是恋爱了。
“你没发觉老板最近还胖点了吗?”程光颇有心得,“一般这种情况,多半就是谈恋爱了。”
他回头捏捏自己师弟的脸:“怪了,你也谈恋爱了,怎么一点没胖呢?”
谢栗最近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工夫胖,连找男朋友谈恋爱的时间都快没了。
他看看时间,拜托程光盯着电脑,自己背包先走了,去赶下一个场子。
他现在要上课,还有他们手上做的东西,再加上学校搞的志愿者服务。当初答应在杨老师那里帮忙的时候也没想到后面会忙成这样。
谢栗和那位学者见了一面,发现对方是个华裔,会讲中文,完全没有沟通问题。谢栗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想来这种便利,不是沈之川替他争取的,就是学校看在谈恪的面子上给他的。
谢栗虽然忙,还是没停掉在杨老师那里的志愿工作。
谈恪对此有微词,但谢栗觉得在杨老师那里其实对他自己很有帮助。通过给这些有听障的小朋友读书,他发觉他的口音也没有他自己认为的那么差,至少大部分内容他们都能听懂的。而且就算说错了,大家和谢栗一起纠正,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谢栗终于发觉“自己”这座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难攀,别人的评价也不需要那样在意。
谢栗今天要帮大一点的那群孩子做对话练习。这群孩子基本都上初中了,如果他们以后想像普通人一样参加高考上大学,口语和听力这关不得不过。他们的父母也在普通学校和残障学校之间犹豫。怕把孩子送进普通学校跟不上受欺负,又怕送进残障学校就离大学越来越远了。
杨老师这里像救命稻草,决定了这群孩子未来的方向。
练习的时候,有个男孩一直在开小差。不是抠手指捡上的石子儿扔着玩,就是拿着手机打游戏。
谢栗提醒好几次,男孩都我行我素。
谢栗终于忍不住了,啪地把书一撂,走到男孩面前:“手机放下,不许玩了。”
那男孩充耳不闻,照旧在指挥屏幕上的小人冲锋陷阵。
谢栗来火了,伸手去拿男生手里的手机,一面说:“你既然来了就要和大家一起练习,不然就别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男生着恼了,猛地站起来从谢栗手里抢过手机,含含混混发音奇怪地朝谢栗大喊:“我本来就不想!”
他说完站起来就走。
谢栗急了,跟着伸手去拉这孩子。
没想到这孩子看着岁数不大,劲特别大。他头也不回地,就着谢栗拽他的角度顺势就把谢栗往后使劲推了一把。
谢栗没站稳,一下子被搡到了桌子上,后腰撞到了桌子的尖角。
他疼得眼前一黑,赶紧扶着桌子蹲下去。
年纪小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吓得不敢吱声了。年纪大点的赶紧站起来,跑进屋去叫正在给别的孩子上课的杨老师。
杨老师匆匆跑出来。谢栗正蹲在地上,脸色都白了。
杨老师也慌了:“小谢,你怎么样?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谢栗疼得说不出话,一手捂着腰的位置,另一只手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缓过最疼的那一阵,才微微摇了下头:“应该,没流血,就是有点疼,我缓缓就好了。”
杨老师没他那么大心,转身回去找手机给谈恪打电话。
谈恪过来的时候,谢栗正在里面沙发上趴着,杨老师在给他检查伤处。
桌子尖角撞出了半根手指长的淤青,是没破皮,但是慢慢由红转紫,看着也很吓人。
“走吧,去医院看看。”谈恪无声无息的进来,突然开口,把谢栗吓了一大跳。
谢栗也有好几天没见到谈恪了,本来就很想他,这会更想撒娇。可他一看谈恪的脸色,嘴里的话就不由自主咽下去了。
谈恪二话不说,拎起旁边谢栗的包。
杨老师见谈恪的样子也心生不安,跟着他们一路送到巷子口:“推小谢的那个孩子还在等着,要不我叫他来和小谢道个歉吧。”
谈恪替谢栗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关上门,才转身对杨老师说:“不用了,让那个孩子别等了。我带谢栗去医院看看。”
谢栗扒着车窗看谈恪和杨老师站在外面说话。车里隔音好,外面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只看杨老师的表情很紧张的样子。
谈恪开门坐进来,挂挡起步,从巷子里拐了出来在红绿灯前停下,才开口:“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伤到骨头。”
谢栗摸摸自己的后腰:“其实已经好多了。这会就按一按才感觉疼。”
谈恪不说话。
谢栗看出了谈恪非常不高兴,不由得心里犯嘀咕。
车快开到医院门口,谈恪才又开口说话:“我刚才和杨老师说,后面你太忙了,就不去了。我会想办法帮她联系新的志愿者,如果有需要,花钱请几个专业的老师也可以。”
谢栗非常吃惊,他没想到谈恪会替他做这种决定:“可是我没想过不去啊?”
“这个时间你这么忙,本来就应该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更何况你还在那里和学员起冲突受伤。现在就先停了吧,等你以后有时间了再说。”谈恪的语气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医院离得不远,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谈恪刚把车停好,谢栗就气鼓鼓地从车里跳下去。
“你太过分了!你应该先问问我的想法啊。你怎么能替我决定,还告诉杨老师以后我都不去了?”
谢栗生气得要命,包都忘了拿,只想离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开始不讲理的人远远的。
谈恪从车上下来拦住他:“栗栗,这是为你好。”
谢栗立刻炸了:“你都没问过我的想法,怎么就是为我好了?”
“我没事先和你商量是我不好。但是如果你听我说完,你会也赞同我的决定。”谈恪攥着小男生的胳膊,还不敢用力怕弄疼他,又要防着他突然挣开跑掉,简直轻不得重不得。
“那里是我带你去的没错,这也是我欠考虑的地方。那些孩子和普通孩子不一样,需要特殊的沟通技巧。今天你和学员起冲突,也说明你和他们的沟通不顺畅。再加上你现在这么忙,该把主要精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不重要也不擅长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以后再说,是不是更好?”
谈恪的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但谢栗哪怕心里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还是对他先斩后奏的行为很生气:“可就算是这样,你应该也先和我商量,然后由我自己出面去告诉杨老师啊。怎么可以跳过我的意愿,直接就去找杨老师呢?”
谈恪松开他的胳膊,叹了一口气:“栗栗,你真的不明白吗?”
谢栗睁大眼睛,表示自己就是不明白。
谈恪再度叹气:“栗栗你想想我。我好几天没见到你,再看到你的时候,就是你受伤了。换了你是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担心?”
强势惯了的人一旦示弱起来,效果是成指数增加的。
被谈恪这样一讲,谢栗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对方了。
可不么,他最近忙得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了。
谢栗一旦自己心虚起来,脾气就下去了。
他软下声音,反手去拉谈恪抓着他胳膊的手:“对不起嘛,怪我让你担心了。”
谈恪握好小男生的手,牵着他往医院里走。他亲亲谢栗都不舍得太用力,生怕弄疼谢栗。漂亮的小男朋友天天在他身边晃,他都快憋出毛病了都舍不得把人往床上领。就这么恨不得捧着含着的宝贝,让别人搡一把,在腰上撞出那么深一块淤青。
谈恪心里恼火得要命,偏偏对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有火都没地方撒。
在医院折腾了一圈,还拍了张片子,最后医生确认谢栗只是普通的挫伤,连药都不用擦,当场就能活蹦乱跳。
谢栗被解除警报,蹦蹦哒哒地往外走:“你看吧,我就说了没事的。”
谈恪拎着他的包跟在后面,操心地叮嘱:“医生也说让你注意不要剧烈运动,老老实实养几天。”
谢栗坐上车,拉上安全带:“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杨老师那里我……”
“不行。”谈恪都没听完,就一口回绝了,“等你养好了再说。”
谢栗心里有点不太痛快了。
他在省城读高中住宿在那里以后,基本就很少有人干预过他的生活了。
只要做事不出格,老师和福利院都不会管他。甚至包括当年志愿填哪些学校,专业报什么,也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乃至于上了大学以后,他就更是万事由自己了。
这么猛然冒出一个人来,先前是管他吃饭睡觉。谢栗为了既维持自己的生活又不和谈恪吵架,不得已之下没少糊弄谈恪。
这种逼不得已的谎话本来就让谢栗很难受了。而现在对方更进一步,干脆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谢栗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听过同学吐槽自己的父母□□,也没少见同学背着父母阳奉阴违。
他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还能轮到自己头上。
谢栗想和谈恪好好谈谈。
他一路上靠在副驾驶里闭着眼,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和谈恪说。
谈恪只以为他是困了,也没叫醒他,尽量将车开得平稳。
车在餐厅门口停下时,谢栗才睁开眼坐了起来:“谈恪,我有话想跟说。”
谈恪俯过身来在谢栗嘴角亲了亲。隔了好几天才能再吻芳泽,谈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自制崩塌。
“想说什么?”谈恪顺手替谢栗解了安全带,上下打量自己的小朋友,“我感觉你又瘦了。今天带你吃个饭就送你回去休息,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忙你的事。”
谢栗含在嘴边的话忽然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其实,真的关心他关心到生活细节,在意他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长胖的人,这么久以来,也就只有谈恪一个而已。
虽然谈恪的关心和他想要的不一样,虽然谈恪关心的方式有时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可是如果真的讲出“你不要总是管我”这样的话,未免也有些不知好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栗栗:青春期的烦恼。我爸爱我,可他好烦。
谈恪:……栗栗,我唯一不介意你叫我爸爸的时候,就是在哔哔哔哔的时候。
今天没有电脑,用手机排版有点迟了,嗷鞠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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