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屈辱地请见周瑜之后返回夏口,此时诸葛亮已经自柴桑回到夏口驻地。他看到刘备归来后默默不语,心中明白刘备定是遭到了周瑜的冷遇,遂劝道:“属下此番在柴桑,张昭等人皆主和,唯鲁肃和周瑜主战,孙权方下定决心出兵。主公,周瑜为人雄烈英武,他领兵逆水击曹,就是主公的最大益处。”
刘备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他本来要逃往苍梧,之所以留在夏口,孙权出兵抗曹就是他的指望。现在周瑜领兵出征,虽对自己有些不敬,但与抗曹大计相比,其实为细枝末节,但他对周瑜仅领兵三万有些疑虑:“周公瑾是否有些托大了?三万人?如何能与曹军数十万人面对呢?”
诸葛亮却很信任周瑜,鼓励道:“请主公放心,我以为可以信任周公瑾!曹操舍弃了他的马步军,让他们登船而行,其人数虽多,水战时有何用处呢?且荆州水军精锐,此前由黄祖统辖,被周公瑾歼灭俘获,现在顺流而下的江陵水军,如何能成周公瑾对手?”
刘备想想不错,看来周瑜所恃,正是其率领的三万能征善战的水军,心中就略微有些底儿,又征询诸葛亮意见道:“公瑾在江面上嘱咐我,让我召集人马沿江而行。孔明,我听说曹军除了自江陵而下的大军以外,另有一路人马自襄阳或乘船或骑马沿汉水下行,若是夏口空虚,这路自襄阳而来的曹军会不会乘势夺了夏口?”
诸葛亮让刘备打消疑虑,依周瑜之计配合作战:“主公,夏口还算坚固,可留下少量兵力交付刘琦镇守。其余兵力,包括那些水军,不要再乘船了,可悉数沿江以步骑掩杀过去。属下以为,待两军在江面上相遇之后,曹军必败,那些乘船的步卒只好上岸。这些年来,曹军马军名扬天下,但他们到了江南水网纵横地面,就无用武之地。如此一来,主公率领的大军就可以以逸待劳,卷地掩杀过去,那些经过的地面,战后就成为主公的辖地,孙权也会无话可说。”
刘备的情绪有些反复:“好呀!我们在隆中时,你可以纵论天下大计,今日战场上,你还能在瞬息万变中把握良机。”
诸葛亮的隆中之策中,为刘备定下了占领荆州、益州,再东联孙权的大计,不料刘备兵败长坂后万念俱灰,竟然想渡过长江南逃到苍梧,天幸鲁肃突然出现,他挽留刘备,促成孙权与刘备的联合,并形成抗曹联军。诸葛亮到了此时又隐隐地看到了自己“隆中对”的雏形,心中感恩孙权和鲁肃,又燃起辅助刘备成就理想的热望。
刘备听从诸葛亮的建言,找到刘琦申以利害,然后尽遣自己和刘琦的辖下人马,自夏口沿江向上游开拔。
曹操大军顺流而下,他们自石首山启碇后又下行了两日,一团高兴的曹操忽然接报,言说乘船的北方将士自登船后,大部分人皆有晕船等不适症状,这日忽然又添新病,许多人身上起疮瘙痒,严重之人甚至发热胡语,以徐晃、满宠所部患病最多。
徐晃和满宠前往大楼船,向曹操请示如何进退,满宠忧心满满,认为部下士卒如此状态,只怕对交战不利。
贾诩脸色凝重,叹道:“此病就是所谓的瘟疫了。北人不耐南方潮湿与阴冷,由此身子不适,若群起发病,确实会影响战力。”
曹操道:“我知南方多雨潮湿,心想在隆冬天气许是会无碍,不料还是出现症候。公明、伯宁,你们可找荆州人氏询问,他们久居此地,应当有良法。”
徐晃道:“蔡德喈得知北军患病,数派荆州医者入军诊治,但效果不大。属下以为,不如让那些病重者移舟上岸,再派人将他们送回豫州。相信他们只要进入了北方地面,病症便会减轻。”
曹操不许:“这如何可以?方今大战之际,病重者北归,再加上护送之人,需要减少多少兵力?且等战后,再令他们北归吧。”
徐晃继续坚持:“末将以为,东行与孙权接战,当以水军为主,步卒仅为其次。若让大量染病士卒随行,势必会拖累队伍,且对水军不利。”
曹操有些不满:“公明为识机之人,为何在此小事上如此执拗?步卒有船可乘,就是染病也可在船上休息,让他们下船北归,此等不毛之地能利行走吗?或者到了夏口以后,再让他们下船不迟。”
贾诩见状不出声参与,心中暗暗想道:“曹丞相向来以纳谏著名,为何在此次南征之战中不愿察纳雅言?看来他北征乌桓之后心志渐高,刘琮又举州而降,使其心志越发傲慢,也就听不进外人之言了。”
曹军船队继续东行,这日经过了乌林(今湖北省洪湖市东北)地面,再往向前,依稀可见南岸有一片赤色的石壁。这里江面平阔,两岸的堤岸都很平直,可以远望后面略显橘黄的原野,这一片赤壁就很显眼。曹操在楼船上欣赏这一片赤壁,觉得很有韵味,这时忽见最前方的船面上有异动,很快,令他们惊动的原因传到了楼船上:下游迎面开来一只船队,他们来势汹汹满怀敌意,观其旗帜似为东吴水军。曹操接讯后,他最初的反应就是愕然:怎么了?孙权莫非还有胆子来主动迎战吗?
东来的船队正是周瑜率领的东吴水军,曹军不耐烦去侦知东吴水军的动静,周瑜却对出江陵之后的曹军了如指掌,他看到乌林至赤壁一带的江面平阔,水流又缓,非常适合做伏击战场。于是,周瑜早数日就在这里张网以待,构筑好了伏击阵地。周瑜自二十一岁就追随孙策奔赴战场,先是平定江东,继而战扬州、攻荆州,具备丰富的交战经验。东吴水军在征战过程中发展壮大,尤其是战胜黄祖收归荆州部分水军后,其战舰规模和水战经验,实为天下之首。
东吴水军以艨艟和斗舰为主,其中有艨艟四十艘,斗舰三十艘。艨艟的船体狭而长,其以生牛皮覆背,敌方的矢石无可奈何,以其非凡的机动能力冲突敌船,并以左右前后的弩窗矛穴来攻击敌人;斗舰又称战舰,舰上四面设有三丈高的女墙,半身墙下开孔,用以攻击敌人。不言而喻,这两种舰防护装置极佳,从而保护了自己,给予敌方以杀伤,是水上攻击力最强的利器。
曹军水军顺流而行,蔡瑁、张允等水军将领看到敌舰只是惊慌一团,没有给先锋舰队下达新的指令,所以其舰队前锋不觉就楔入了这样设好的埋伏阵中。只见周瑜红旗招动,两侧埋伏好的艨艟舰和斗舰杀入曹军舰队阵列中,硬生生地把曹军的前队隔成数段,后面的曹军大船队顿时拥成一团,自赤壁至乌林的江面上帆樯林立,不知道有多少舰船拥塞在此。
周瑜看到已经将曹军先锋船队隔成数段,就下达了歼灭命令。只见那些东吴的艨艟舰和斗舰分出数艘继续隔断,剩下的船只则不顾队形,立刻插入曹军船队中乱行。不说曹军的北方将士们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就是那些荆州水兵因为接仗经验不多,见到东吴水军的如此骁勇战法已然呆了,他们乱作一团不知应对之策。荆州水军的一艘五层楼船由曹操乘坐,加之艨艟舰和斗舰不多,其他船只与东吴战舰接战后立刻处于劣势,须臾之间,曹军的一艘大舡和数艘冒突舰被击沉。
曹操乘坐的五层楼船可以观看前方战场,这些年来,曹操习惯于步战和马战,他身处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中,可以准确判断战场形势并能及时做出对策,然他现在观看前方的战舰厮杀,如坠云雾之中,难知其中详细,不知如何来应对。
算起来,这是曹操有生以来参与的第一场水战,他观看前方战事,只见诸舰混成一团,遂向蔡瑁问询。蔡瑁随侍在其身边,他毕竟了解水战,知道这场遭遇战对己方不利,且观察战事情况,显然己方吃了大亏,于是回答道:“禀丞相,东吴水军显然在这里早已埋伏,我军蜂拥而来,队列一时没有展开。”
曹操见蔡瑁吞吞吐吐,不肯直说己方前队已遭挫败,就直言道:“你这样说,就是我方前队遭到围歼,且已经吃了亏,是不是这样?”
蔡瑁答道:“丞相说得对,我军前队已被分割,且这段江面舰船已多,再调船来,只怕难以突进。”
曹操明白了战场形势,凝目向两岸观望了一番,用手指向后方北岸,问道:“我们刚刚经过那段江岸,地名为何?”
“禀丞相,那里名为乌林,是一个江边小镇。”
曹操道:“也罢,德珪将军,孙权既然决心与我为敌,还敢主动迎战,也不可轻视了。你速挥令旗,令船队停止前进,可转往北岸乌林集结,我们扎下营寨,就此与东吴对阵吧。”
曹操此时又想起徐晃的建言,心道前队不利,后队又多染病之人,若这样混乱地战成一团,自己的兵力再多也很不利,因而决心就地扎营。如此一来,自己的步卒到了岸上,其优势立现,再加上江面的船队,孙权的那点儿兵力能撼动自己吗?
蔡瑁听令,传令船队稍稍后退,前往北岸乌林扎营。对于前方被分隔包围的舰船,因为无法救援,只好放弃。如此一来,东吴水军基本上全歼了被围的曹军水师,曹军遭遇了首败。
周瑜让程普统领步卒队伍沿江开进,手下辖有凌统、甘宁、黄盖、吕蒙、周泰诸将。凌统看到这场战斗分隔包围甚易,曹军未作抵抗就折头扎营,从而很轻松地歼灭被围曹军,其脸色从凝重变得轻松,笑谓周瑜道:“诸将战前皆被曹军八十万众吓破了胆,唯周都督不畏重压,坚言可以一战,现在首战得胜,可见曹军不过如此。”
周瑜摇摇头道:“凌都尉不可轻敌!曹军首战挫败,虽堕了志气,并未伤及根本。他们扎营乌林的命令,定是曹贼所下,他知道船舰对阵,他们不是对手,于是驻泊北岸再行扎营,还想与我们拼人力,拼步卒,这招数让我难办啊!不知道程都督领兵走到了哪儿?”
凌统道:“依脚程来算,估计程老都督未行到夏口。”
周瑜忧色上脸,他向乌林方向凝视了片刻,叹道:“曹贼识机很快,他下令上岸扎营,我们的水军优势就化为乌有。也罢,我们且在赤壁驻泊,再观下步行止吧。”
曹军在乌林上岸扎营,因为人数众多,竟然连营十余里。过了一日,自襄阳出发的马、步军得知大营扎在乌林,遂向乌林靠拢,曹军又增加数万人。
曹军得以安营扎寨,那些随行的患病之人也得以喘息。曹操这时忆起徐晃之言,令他在军中搜罗患病之人,对于那些经诊治后有效果的人继续留用,对于那些重病之人则收拢成一队,然后向襄阳转运,最终送回许都,最后被送走竟然达到万余人。曹操得徐晃禀报后叹道:“军中有疫,太伤志气,这万余人躺在军中,其他人如何有战力?公明,我早该听你建言。”
徐晃道:“南北有差异,北人如何在南方打仗,此前未有实践,请主公万分谨慎。属下观之前水战,虽不明其中详细,也知东吴水军的舰船量和战力战法不容小觑。可惜属下及众将仅知马步战法,难明水战,也就不能替主公分忧。”
曹操慨然道:“人若用心,天下再无难事!那周瑜现在统领东吴水军,他起初也是熟悉马步战法,后来才熟知了水军之技。不妨,我军不过小输一阵,今后还有能力碾压东吴水军。”
曹操又召来蔡瑁和张允,与他们共商水军应对之法。蔡瑁到了此时才实话实说:“经此一役,我军又损失舰船二十余艘,其中还有九艘艨艟舰。今后再与东吴水军相对,就处于劣势。”
“哼,你们就是不损失这些舰船,难道与周瑜对阵就有优势吗?德珪啊,同样是艨艟舰,双方面对时,你们为何就落在下风呢?可见人力才是关键。”
曹操的这番话说得蔡瑁和张允羞愧不已,两人心中很明白,自黄祖兵败水师覆灭之后,荆州水军实力大为损耗,且士气尽失,早就不是东吴水军的对手。碍于颜面,两人一直不敢在曹操面前直说己短,这场首战亏输之后,对水军之事外行的曹操也瞧出了其中的关键。
于禁这时插言道:“多亏主公见机快,大军及早靠岸扎营,使周瑜无可奈何,只好也退到南岸扎营。”
曹操道:“扎营可保一时平安,然我来长江不为游赏,是来讨逆的,我日日扎营在此,难道孙权和刘备会束手就擒吗?文则,你带来的万余水兵到了长江之上,表现如何?”
于禁老老实实答道:“禀主公,他们入了长江,许多人开始晕船,自江陵来此,他们的晕船症候虽好一些,但让他们在水面上交战,还是勉强不来的。”
曹操道:“这个孙权还是有些见识的,我当初认为他会如公孙康送来袁氏兄弟首级一样,会把刘备送来以邀功,不料想他竟然和刘备做同了一路,还让周瑜领水军前来邀战!我有些轻视他了。以眼前形势,周瑜见我扎营,他们的马步军还不见踪影,他断不会主动攻击。他不攻击,我难道就日日扎营在此吗?还是要想一个法子,早日打败周瑜统领的水军才是。”
于禁道:“我军人多,无非不习水战而已,若是想个法子,使他们能上船作战,何愁眼前的这点儿敌人?主公,属下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北方之人不习水战是因为晕船,而晕船的缘故在于战船晃动。譬如主公所乘楼船,就比那些艨艟、斗舰稳得多了,可见战船晃动是因为船太小了。”
曹操认可于禁这个推论,遂颔首道:“是这个理儿。只是造船不易,造大船更难,难有许多楼船啊!”
于禁献计道:“造楼船太难,如今仓促之间,就是造些艨艟、斗舰,也非一日之功。属下这些日子想出来了一个法子,就是将那些运兵之船,包括大舡、民船,将它们用锁链相连,上面再铺上木板,人们在其上如履平地,北方之人再无晕船之厄,若遇敌军,其战力甚于楼船。”
曹操并未当即表态,转问蔡瑁、张允道:“文则为北人,不解水战之事,难免异想天开,他这样连船之法,可行吗?”
蔡瑁为人比较持重,没有贸然作答,张允没有顾忌,他不赞成将船连成一串:“属下以为不可,战船要能灵活穿行,方有进攻之力。如于将军所言,将船连成一串,其能压浪当然可以平稳许多,然因此而失去灵活迅疾,如何能攻击对方呢?”
于禁辩解道:“那些艨艟、斗舰以及走舸,当然不必相连。需要连接者,就是那些运兵之船。”
曹操追问蔡瑁道:“德珪,你以为如何?”
蔡瑁内心对于禁的建言嗤之以鼻,心道又不是运送树木和竹竿,有必要结成木排、竹排那样的船排吗?这些船排若是横在江中操纵不便,定会成为敌方的攻击之靶,又何谈去攻击敌方呢?但他知道曹操、于禁这些北人正是趾高气扬的时候,自己又新败不久,如何敢出声反对呢?于是恭谨答道:“于将军此法甚好,将运输之舰相连,就成为江中的磐石阵地,再辅以艨艟、斗舰的攻击,我军就稳持攻、防两端。”
曹操明白,孙权深知自己的水军天下无敌,他因此不出马步军,用己所长,所以欲降服孙权,非将周瑜率领的东吴水军打败不可。两军的赤壁首战证明,靠荆州水军,甚至加上于禁所率的万余玄武池水军也于事无补。那么于禁所献此计,可以将战船相连,使兵士在上如履平地,自己的水军力量就可倍增。看到蔡瑁赞同于禁之计,曹操遂令蔡瑁和于禁共同施行连船之法。
蔡瑁和于禁于是传令军中铁匠,让他们日夜生火锻铁,以打造连环大钉。然后将大船和小船搭配,或三十艘为一排,或五十艘为一排,其首尾用铁环连锁;再伐来木头锯成厚板,在船排上铺上一层。船排连成之后,曹操来到江边观其演练,只见船排里的各船拽起风帆,其在江中行走冲波压浪,果然稳如平地。于禁尽遣北人登船演练,只见他们在船板上踊跃施勇,并刺枪使刀,果然精神倍增,再无晕船之厄。曹操观之,心中大喜,赞道:“于文则果然好计,此战胜后,我有重赏。”
程昱观之,心中有忧,向曹操建言道:“江河水战自古有之,从未听过有船排之法。于文则献计将船相连,本意是想船稳易乘,然刚才演练之时,他们皆在船板上挥刀对练,要知在水面上作战,与敌相对的是敌方舰船,这些船排失于呆滞,其与敌对阵时,能行吗?”
曹操叹道:“仲德想是看到了,荆州水军根本不是周瑜对手,我若想降服孙权,非打败其水军不可。文则所献之计,最紧要的就是短期里将水军壮大,为何不能尝试一下呢?舍了此法,仲德还有其他新法吗?”
程昱可以置疑连船之法,但让他再献新法也无计可施,只好悻悻然作罢。
刘备带领两万人沿着长江北岸行走,行到一个名为龙口的地方,斜对面就是赤壁。他令队伍驻屯在龙口,就在岸上观看两军的水军交战。看到曹军首战不利,引军乌林驻泊扎寨,就对诸葛亮忧心道:“曹孟德戎马一生,甚是识机,他看到水战不利,就上岸驻屯。唉,如此一来,战事就转为持久了。曹军人马众多,我们这点儿兵力,如何能够对阵?”
诸葛亮知道刘备自兵败长坂坡后,信心大为受挫,就是与孙权达成联合大计后,信心还是不足。
刘备又追问道:“我听说程普带领后续人马沿江赶来,且已过夏口,其兵力多少啊。”
诸葛亮答道:“两万。”
刘备摇摇头,叹道:“水军三万,再加上四万马步军,能行吗?孔明啊,你在隆中时,让我经略荆州以为根本。现在荆州的南阳郡、南郡落入曹操之手,江夏郡的一大半儿归了孙权,其江南三郡各归其主,眼前的战事并无优势,我总觉得经略荆州,实在渺茫得很啊。”
诸葛亮道:“主公切莫忧心!主公能否经略荆州,关键在眼前一仗。曹操虽拥众二十万人,然难以战胜周瑜辖下的三万水军。属下相信,别看曹操来势汹汹,终归要败下阵去。届时,请主公以豫州牧的身份向皇帝上表,推荐刘琦为荆州牧,孙权也会顾及主公之面,将所占荆州土地归于刘琦。如此一来,主公不就成了事实上的荆州主人了吗?”
两人说话至此,刘备忆起诸葛亮当初交好刘琦的前情,感叹道:“还是孔明有前瞻眼光啊,你那时让刘琦谋取外任以避祸,不久得为江夏太守。想不到我如今困顿之时,刘琦保有的江夏成为托庇之地。”
诸葛亮道:“刘景升属意刘琮继位,再有蔡夫人、蔡瑁等人撺掇,刘琦说什么也没有机会成为荆州之主,那么刘琦保有一郡实力即为上策。主公说得对,属下当时确实有视江夏郡为容身之地的考虑。刘琮成为荆州之主,如剻越、王粲、蔡瑁等人早有降曹之心,曹操一旦南攻,这些人定会说服刘琮降曹,属下对于这个趋势还是看得准的。”
刘备想到当时刘表将自己当成抵御曹操南下的第一道屏障,且刘表对自己怀有戒心,心中不禁对死去的刘表怀有怨意。但现在又对刘表有悲悯之情,想想也是,刘表尸骨未寒,其子就举州而降,他若地下有知,会是什么感受呢?
诸葛亮继续给刘备打气:“请主公放心,孙权用周公瑾为都督,可谓得人,周公瑾为江淮之杰,深谙水陆战法,此战则打定水战破敌的主意。他让水军在前,马步在后,就是想水战胜利之后,再让马步军乘胜追击,彻底将曹操逐出长江沿线。我们须密切观察战场形势,一旦看到曹操有溃败的迹象,立刻全军压上追逐溃敌。我们这样做,也是为战后谋取荆州土地预作准备。”
刘备明白诸葛亮话中含义,若是周瑜的水军获胜,再让程普率领的东吴马步军去追敌,自己在破曹之事上未出力气,如何在战后讨要荆州土地呢?他于是表态道:“曹操水军若败,我军立刻全数压上。这个周公瑾嘛,我与他仅在江中晤谈片刻,总感觉他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此人鹰视狼顾,又极端跋扈,今后少不了许多麻烦。”
诸葛亮没有附和刘备之言,但他知道,周瑜和鲁肃相比,确实不是一个好说话之人。
曹军在乌林扎寨之后,一面诊治患病之人,一面找匠人固定舰船,没有丝毫往攻赤壁东吴水军的意思。周瑜在赤壁营中很是焦虑,他派出多路细作到乌林打探曹军动静,这日又带领众将登上赤壁之顶,在那里眺望乌林的曹军舰船。
周瑜看了一阵,向众人说道:“据多路细作来报,曹操觅来许多匠人,在那里搭连舰船,说是今后北人可以在船排上纵跃跨马,哈哈,不知曹贼听从了谁的主意?”
凌统哂道:“这等蠢笨如牛的主意,当然是不明水战的北人主张。我们现在是打仗,不是放木排的,搞了这些船排有什么用?”
鲁肃比较持重:“曹营中有荆州水军将领,这连船的主意到底是何人所出,亦未可知啊。此前水战中没有船排出现,这船排在交战时到底有无用处,只有检验后方才知道。”
“曹军一触即退,并结营江边,若这样长期相持,于我不利。他们现在连接战船,显然是寻思进攻之法,只要想来接战就是好事儿。”周瑜微一凝神道,“子敬说得对,其船排有何作用,须接战后方才知道。公绩、幼平、公覆,你们三人率领艨艟、斗舰前往曹营去打一打,以摸清其底细。记住,你们接战后即退,不可缠斗太深。”
凌统、周泰、黄盖三将躬身接令。
十一月初三辰时,江面上风平浪静,天上也为晴空,凌统三将率领东吴水军的所有艨艟、斗舰,自赤壁泊位启碇向乌林行去。这些战船向为东吴水军的突击主力,它们行在江面上保持队形,数十艘舰只前进速度凌厉,似一蓬箭雨向对岸袭去。
曹营观敌瞭阵之人发现了对面的异动,立刻吹响号角示警。蔡瑁和张允早就严阵以待,立刻放出船排向敌舰迎去,那些残余的艨艟、斗舰则紧紧护着船排两翼,就此结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船队。当双方面对的时候,曹军船队规模要数倍于来袭的敌方船队。
双方甫一交战,船排还是显示出了其巨大的好处。艨艟、斗舰是水军的突击舰种,倚仗其良好的防护之力避敌箭弩,然后靠近敌舰杀伤敌人,并利用其机动性寻找空隙来冲突敌船。现在面对着阔大的船排,艨艟、斗舰瞬间变成一片支离破碎的小扁舟,其冲击力全无,当企图靠近船排之时,船板上的曹军士卒手持长槊困住敌舰,那些弩箭手则觑准船体上开有的窗、穴,将弩箭射入。周泰统辖的一艘斗舰不识利害,被船排手持长槊的士卒齐力卡死,使斗舰动弹不得,射入的箭弩如雨,只听哀号声连连,这艘斗舰显然被废了。
好在凌统三将早就奉了周瑜的将令,此番来袭志在摸底,因而不与敌方缠斗太久。只听凌统所居的旗舰上发出一长二短的三声号角声,正在交战的东吴舰船闻此声音,立刻脱离战场,齐刷刷地逃离船排上的箭弩发射范围。
曹军在两翼掩护的艨艟、斗舰见此情景,深知自己不是东吴水军的对手,也就不刻意追赶。由是,凌统三将得以从容收拢船队,甚至还有大致模样的队列,然后渡过江干回归赤壁。
曹操在岸上高台观看了这场交战,看到东吴舰船起初全力进攻,然而遇到船排之后犹如陆上战车遇上了高墙,顿时被反弹回去。他心中大喜,回视贾诩、程昱、毛玠等人道:“于文则此计大妙,这样简单地将船舰相连,其战力倍增。哈哈,这些东吴舰船退回后,想那多有妙计的周瑜定会苦思破解之法。”
贾诩则提醒道:“观敌方战舰未全部遣出,且其接战后一触即退,周瑜似为试探而来。”
毛玠也道:“周瑜行事最为谨细,其小胜后不会得意忘形,面对我方大军定会谨慎万分。属下认可文和公之言,周瑜此来就是专为试探我军虚实。”
曹操不屑道:“我与其接战后水军不利,且军中又有疾疫流行,我近期不打算再与其交手,就在乌林暂作休整,且待冬去春来,再谋进取。现在有了这船排之法,再加上岸边连营数十里,周瑜别说来试探,就是倾尽全力水陆来攻,我也不惧。”
程昱道:“据细作来报,孙权和刘备近来频聚来往,似乎已做同了一路。主公,刘备有名声,孙权有实力,他们若联为一体,亟须重视啊。”
曹操不作理会:“仲德啊,你累累劝我要重视孙刘联手。不错,刘备有些虚名,但他现在如丧家之犬一样,名声又有什么用?孙权会看重这些名声吗?我始终以为,孙权不会决心以我为敌,这孙刘联盟就是一个虚活儿。”
程昱心想,孙刘联军已成,且与孙权的水战已开打,曹操直到现在还不相信孙权、刘备会真正联手,不知一向睿智敏达的曹操,为何今日如此执拗不听人劝?程昱又想事不过三,自己已经两番提醒曹操重视孙刘联军,奈何他坚决不听,程昱也只好作罢。
凌统三将返回驻地,周瑜其时在江中的楼船上观看了双方交战的实境,所以不需要三将详述交战的详细细节,仅询问三人对船排的看法。
凌统道:“船排横在江面,若以艨艟、斗舰与其相攻,因船体小不是对手。想不到曹贼还想出此招,这样就将寻常的输物之船和民船改造成了战船,有点铁成金之妙。”
周泰叹道:“是啊,长江之中战船素以楼船为大,不料曹贼将三十、五十艘船连起来,就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楼船在其面前也成了小船。末将仔细看了,若破船排,须斩断相连铁索。请周都督精选匠人铸成利斧,再训练突击登船之人,方为正途。”
周瑜道:“你们两人近身攻击船排,都吃了一些苦头,以致满脑子所思,皆是如何破解船排之法。公覆,我见你始终不与船排接近,所以返回驻地后,你所辖兵士无一受伤,你有何思呢?”
黄盖道:“周都督战前言明此战仅为试探,而非杀伤敌人,故属下仅率舰佯攻,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之后,再细观敌方动静。属下以为,这些船排虽有平稳之功,载人载物量巨大,然水面交战不是运人载物,最应该以灵动见长,这样才能主动地攻击敌人。属下以为,船排难以驾驭,又不能灵活转弯,故其不是战船!”
周瑜颔首道:“公覆说得对,我们以船舰相攻,这些船排方才有用;若任船排主动寻敌,它们如何能追上艨艟舰?”
黄盖道:“对呀,这些船呆滞难驾,又转弯缓慢,若到江中水流急处转弯,早被水流冲得七扭八歪,其毫无用处。”
凌统道:“公覆说得有些道理,然曹贼并未将船排看成进攻武器,他其实仅仅想将船排横在江畔以为防守阵地,若欲攻之,其在江畔将船排一字排开,再加上岸上连营的弩箭支持,实在难以攻克啊。”
黄盖笑道:“原来公瑾也注意到岸上的木栅连营,这样就好。周都督,属下刚才说了,其船排以铁链相锁,稳是稳了,然失于呆滞。其不出战时,就在江边一字排开,与岸上木栅连营成为一体。属下今日愿献一计,请周都督定夺。”
周瑜脑中灵光一闪,接口道:“木船、木栅,又移动不易,公覆所献之计,莫非与火有关吗?”
黄盖鼓掌道:“还是都督见机最快!不错,那些船排一字排开,其后连木栅营寨,若将打头的船排燃起,方今隆冬之时,江面上最多偏北东风,其风助火烈,定可自东向西沿岸烧去,曹军若失了船舰和营寨,仅余一些无斗志的步卒之兵,他们在泥泞的江北之地上奔逃,还有战力吗?”
黄盖此计可谓凶狠,他先烧了曹军的船舰和营寨之后,再对烧得弃寨而逃的曹兵乘胜追击,这样可以将曹军势力逐出江汉地面。黄盖说完了其计,周瑜没有当即表态,凌统等人则心想:一场轰轰烈烈的南北大战,难道用一把火就可轻易地结束吗?
凌统提出了疑问:“公覆此计果然精妙!我只有两点不明,一者,曹军防守严密,他如何肯让你轻轻巧巧到船排上放一把火?二者,隆冬之时往往北风甚劲,如何有偏北的东风助你?”
黄盖道:“赤壁至乌林的江道,自东北方向斜向西南,欲烧曹军驻泊的船舰和连营,纯东风不行,非用偏北一些东风才行。方今隆冬之时,西北风、北风、东北风交替吹来,若寻偏北的东风,并不难办。至于如何去点火……”
周瑜此时截过黄盖的话头:“若想顺利去曹营点火,可用诈降之计。我想好了,曹贼近来平定北方,又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南阳郡、襄阳和南郡,正是趾高气扬之时。他给主公发来檄书,实指望主公也如刘琮一样,束手举江东而降。那么两军对阵之时,我军有将领慑于其势而请降,他并不怀疑。诸位还记得吗?官渡之战正是紧要之时,张郃请降促使袁军溃败,现在我方水军强于曹军,若有水军将领向其请降,就可改观眼前的战局。”
鲁肃赞成周瑜的分析:“不错,曹贼这些年在用人方面很是自负,刚刚还作歌道,说什么‘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则我方有将领前去投降,他不会怀疑,定欣然纳之。”
周瑜道:“呵呵,曹贼自比周公,可见其贼心不死。嗯,就是这样,若诈降成功,届时由诈降将领率领船队前往曹营乞降,船队载满引火之物,曹贼定不为备。公覆说得对,一定要选一个偏北东风的日子,届时引火放船,大事济矣。”
众人见周瑜在谈说之间,就将破曹大计筹谋完成,心中皆佩服万分。周瑜经过考虑,决定让黄盖向曹操诈降。
周瑜又问刘备和程普的驻屯情况,并令他们将屯营向前移动,以利他们看到水军得手后,可以快速前出以掩杀曹军。
黄盖派人过江进入曹营递上降书,曹操接书后阅读,只见其中写道:“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方将吏,无有愚智,皆知其不可,惟周瑜、鲁肃偏怀浅戆,意未解耳。今日归命,是其实计。瑜所督领,自易摧毁。交锋之日,盖为前部,当因事变化,效命在近。”
曹操将黄盖降书读了数遍,心中存有疑问,就将送信人召入帐内询问道:“黄公覆早奉孙坚,又随孙策和孙权,向以忠心闻名,他何以就想降了?莫非为诈降吗?”
来使说道:“黄都尉早年随破虏将军和讨逆将军时,随两位主人南破山贼,北逐董卓,屡立军功。此后讨虏将军仅信任周瑜、鲁肃等人,渐至跋扈,现在竟然不自量力,要以弱兵来拒丞相大兵,黄都尉为保破虏将军创下的基业,特来乞降。黄都尉还让小人恳请丞相,希望看在讨虏将军被周瑜蒙蔽的份儿上,今后还要保有讨虏将军的名号。”
曹操见来使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因问道:“你在黄公覆辖下任何职?”
来使说道:“小人为黄都尉的帐下亲兵,没有职务,今日能够得见曹丞相尊颜,实属有幸了。”
曹操叹道:“一个亲兵就能不辱使命,谁说江东之地无人呢?如你所言,黄公覆所以愿降朝廷,还是念着孙家的恩情了?”
来使拱手言道:“黄都尉多次对小人说过,朝廷在讨逆将军遇难后,立刻册主公为讨虏将军兼领会稽太守,其中又多为曹丞相之力。孙家能有今天,正是因为替大汉出力积功所致,若一旦扯了反旗,前功尽弃,将堕入万劫不复之境。黄都尉之所以愿归顺朝廷,其实存了这点私心。”
“事主以诚,焉为私心?孙文台有仆如此,亦当含笑九泉了。”曹操心中早就存有孙权应当望风而降的本心,不料周瑜领兵来拒,颇出他的意料。若如眼前这位来使所言,孙权是受了周瑜、鲁肃等人的蒙蔽,不得已而抗拒,他顿时释然。
这位来使有胆识,又有辩才,一番话说得比黄盖之书更为详尽,把黄盖欲降之意说得更为透彻,使曹操释去了心中的一丝怀疑,他于是让来使向黄盖转达自己的口谕:“公覆若如信言,除了保留孙权的封号之外,另授公覆以官爵。”曹操还约定了黄盖归降的信号:举火为号。因为周瑜没有确定进攻的确切日期,他们也无法确定具体归降日期。
来使施礼后欲退出,曹操此时含笑说道:“你很好嘛。待你随公覆归顺之后,就不用做公覆的亲兵了,来我身边谋个差使吧。我在邺城新颁了《求贤令》,不问出身唯察贤能,你到我身边定有大用。”
来使再行拜礼,口称:“小人拜谢曹丞相。”可惜此位使者回到对岸后,从此再无出面的机会,历史也湮灭了其姓名。
黄盖令人取来艨艟二十五艘、斗舰十六艘,令匠人拆去其上覆的牛皮,再将干燥的芦苇干柴填满其中,仅余下桨手和舵手的身位。这些薪柴装得又实又高,然后逐层混入鱼油和牛油等物,薪柴的最上层铺上了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最后再用青布油单遮盖。
周瑜和鲁肃等人察看了黄盖制成的火船,周瑜赞道:“我虽因此失了数十艘舰船,只要东北风遂意,就可烧了曹营,以小博大啊。”
鲁肃观看舰船中桨手、舵手身位,忧心说道:“这些引火之物如此炽烈,一旦火起,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黄盖道:“不妨。每只舰船后面皆系有走舸,这些桨手、舵手皆为会水之人,一旦火起,他们跃入江中再寻走舸,可保万全。”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唯待东北风起了。公覆,你留心风起。至于进攻时辰,最好选在夜半之后,当此之时,其连营士卒正在酣睡,火攻之效最著!”
隆冬之时,往往晴好数日之后,就有寒流自北方袭来。到了十一月甲子日黄昏之时,有风自北方卷地而来,黄盖帐前插有长竿,上系彩色布带,以辨风向,黄盖惊奇地发现,此番北风从东北方向刮来,他不由得喜形于色,三脚并成两步去找周瑜。
周瑜其时也在帐前观风辨形,看到黄盖前来,喜道:“此风向甚合我意,按常理度之,此风夜半过后逐渐增强,可达极致。公覆兄,我们就子时出发吧。”
主帅下令,东吴水军于是全体动员,皆在船舰上各自位置待命。周瑜另派出两路信使,自是传令刘备和程普率领步卒队伍摸黑前行,以到达一个合适的攻击位置。
子牌时分,东吴水军启碇离开了泊位。船队很快到了江中心,黄盖指挥这四十一艘火船排好队形,然后令众船扯帆而起,此时偏北东风正劲,这些船帆瞬时鼓胀,撑得船舰如飞地向乌林驶去。当船儿刚刚撑起了风帆,黄盖又令各火船的船头上打起火把,黑暗的江面上顿时燃起了一蓬篝火,其由远及近,渐向北岸漂来。
曹军水军被江中的动静惊扰,蔡瑁、张允和于禁纷纷约束辖下,让他们持械在各自船上严阵以待。曹操此时从帐中来到岸边观阵,他看到正飞驰而来的火把,微微一笑道:“黄公覆果然为信人!说好的以火为号,他依约来了。”曹操传令三位水军将领,让他们做好受降的准备。
程昱还是瞧出了蹊跷,谏阻道:“主公,黄盖若来投降,为何选在夜半之时?现在偏北的东风正劲,万一黄盖诈降,他们再行火攻,如何是好?”
曹操还是深信黄盖会来投降,斥道:“黄公覆为东吴部将,如何能确定进攻时辰?仲德,你不用说了,待会儿自见分晓。”
可惜下面的场景,就非曹操所愿了。只见那些火把丛到了离曹营约有二里许的位置,那些火把的光芒忽然变大,本来单只的火把化成一团巨大的火芒,进而又连成一片火海。这片移动的火海在风的吹动下,直奔曹营而来。
程昱见势不好,就扯起曹操跳下战船,并大声喊道:“主公速退,周瑜果然用火攻之法。其火船及岸定会焚了我方驻泊之船,并会危及岸上连营。”
曹操此前多遇危险关头,其逃功也相当熟悉。他听到程昱言语,也知此番上了黄盖的诈降招数,当此之时,唯有逃脱火之厄,方为正途。
火船依次被吹到岸边,那里排好的船排等物就瞬间燃烧起来。就见风助火势,烟炎张天,曹军水兵夺路而跳,他们大多数未跳到岸上,只好跳入江中,其中又有大半人被烧死和淹死。
那些船排此时体现了稳定的好处,被点燃后一动不动,任凭火势愈燃愈大,火苗儿被风势吹低了身姿,转眼又将岸上的木栅连营燃起,睡梦中的士卒睁眼看到遍地的火光,只好夺路而逃。他们在火光中不辨东西,又有不少人跌落江中,北方之人会水者不多,其落水之人多被淹死。
周瑜在江中心看到火攻奏效,立刻下令众船扬帆,并擂鼓大进。岸上的刘备和程普听到擂鼓声,明白这是周瑜下达进军命令,遂下令属下也大张火把,两队齐头并进。
曹操被众将簇拥到岸北的一处高冈上,看到自己的水寨和陆寨成为一片火海,又闻东西的江上、岸上喊杀震天,明白自己的大势已去,遂叹道:“兵败如山倒,是景也。”他下令蔡瑁等人将未焚之船也点燃了,然后下令引兵向江陵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