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领军返回邺城,向汉献帝上表报捷,汉献帝不吝美词予以褒扬。一向节俭的曹操近年来因军粮吃紧,很久没有设宴了,这日竟然设宴款待自己的文臣武将,席间,陈琳还宣读了皇帝的大封功臣的诏令,共封二十余人为列侯,荀氏叔侄因“忠正密谋,抚宁内外”而排名在前。
被封的功臣纷纷来到曹操案前,众人敛身相谢,曹操凝视众人忽然言道:“当初出征乌桓之前,记得唯有奉孝力主北征,诸位那时纷纷反对。现在奉孝积劳成疾而逝去,诸位却一一列侯,你们此时作何想呢?”
众人闻言后面面相觑,皆认为曹操这样说话是想羞辱大伙儿,他们一时呆立当地,不知道如何回话。
曹操叹道:“我听从奉孝之言进行北征,其中的艰难困苦,诸位皆领教了。此战虽胜,可谓极度行险又实属侥幸,是上天垂怜我啊。我想告诉诸位,你们当初的谏言并不为错,实属万安之计,因而封赏你们。今后若再遇这种关头,诸君还要踊跃谏言啊。”
众人听言后皆感动万分。
曹操回到邺城后也有不喜之事,数日后,他发现长子曹丕得司徒赵温之荐,已被朝廷征辟为府掾。他此次所以为此事大为光火,一是赵温为司徒,按规制确实有举荐官吏的权力,但他不该妄行权力,使擅权的曹操感到十分不爽;二是赵温举荐自己的儿子,竟然不向自己知会一声,不知他这样做是否还夹杂有其他私货吗?
曹操于是向汉献帝奏道:曹丕智识尚浅,如何能被举荐为掾属?赵温明知曹丕是我的儿子,却执意推荐,是为察举不实,应予以免官。汉献帝当然言听计从,令侍中守光禄勋郗虑持节奉策免去赵温的司徒之职。
数日后,曹操又奏明汉献帝,要求罢太尉、司空、司徒三公设置,恢复汉初的丞相制。复置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位,曹操当然罢司空之位担任丞相,御史大夫则由光禄勋郗虑担任。
汉初时设立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丞相协助皇帝处理全国政事;御史大夫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理国家监察事务;太尉负责管理军事。
曹操现在罢太尉之职,则丞相就同时管理全国的政务和军事;汉初的御史大夫实为丞相之副,而郗虑担任御史大夫却不领侍御史,手下没有相应的属官,其实已经沦为丞相的属官。曹操将还有点名义权力的三公统统罢置,不给予御史大夫实权,其丞相之位就是一个独揽全国军政大权的独相。
丞相府的职权甚于司空府,其属官也要大加完善,曹操除了保留原来的司空府属官以外,如司空东曹掾毛玠更名为丞相东曹掾,又增添了新人,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元城令司马郎为主簿,其弟司马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卢植之子)为法曹议令史。
大丞相就位,朝政应当有所变化以求新气象,曹操办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发出《求贤令》,令中写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媵、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钩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令文先谈人才的重要性,说古来有为君主“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并说现在天下未定,正是求贤之时,因而不应等贤上门,而应主动求取,并且要量才录用。
丞相东曹掾和西曹掾共掌选举之事,毛玠和崔琰依《求贤令》进行推荐选举,他们任用的都是清廉正直及有才之人,那些虽有盛名但行事浮夸者始终没有得到引荐任用。这些得到任用的人力求俭朴,遂使天下人莫不以廉节自励,即使为贵宠之人,其舆服也不敢过度。曹操目睹了这种变化,称赞二人道:“吏洁于上,俗移于下。用人如此,使天下因而自治,我不再为用人而操心了。”
曹操的第二个举措,就是在汉法的基础上制置“新科”,即设置新法。曹操向来敬重商鞅,在许多方面加重了旧法。以军队里逃兵为例,逃兵没有踪迹,就要问罪其妻子,起初其妻子有性命之虞,后来虽不杀其妻子,犹有重刑。
汉代选官到了汉末,其察举制度固定为举孝廉。所谓孝廉,即“孝顺亲长,廉能正直”之意,其根据儒家的思想,强调为人立身以孝为本,任官从政以廉为方。由相关官员向朝廷举荐,被举者初为郎官,从此步入仕途。曹操当初就是被举为孝廉之后成为郎官,雒阳北部尉是他的第一个实职。这样的察举制度,看似道德高尚和标准方正,但举荐者为现任官宦,加上考核松弛,察举不实,被举者皆出于世族大家,举孝廉也就彻底沦为豪强和官吏安插私人的工具。曹操现在提出“唯才是举”,就颠覆了举孝廉制度。
曹操的这两项举措,使太中大夫孔融怒火中烧。孔融为孔子的二十世孙,又能诗善文,隐然为当世儒学领袖。孔融与边让为齐名之人,两人为挚友多有来往,不料边让因言语触怒了曹操,竟然被杀掉。孔融当时已视曹操为仇人,当他入朝为官,其言语偏激,动辄触怒曹操。当曹军攻入邺城之后,曹丕在袁熙宅中遇见其妻甄氏,曹丕“顾闻发髻,以巾拭面,姿貌绝伦”,遂请示父亲同意后,纳甄氏为妻。孔融认为曹丕此举有违儒家道德,就给曹操写书道:“武王伐纣,把妲己赏赐给周公。”曹操不明白孔融所言出于何经何典,见到孔融后就询问详细,只见孔融哈哈一笑道:“以今度之,想当然而已。”曹操方悟孔融讥讽自己纳甄氏为儿媳,心中登时大怒。
现在曹操新任丞相,又数颁治国大政,孔融认为其舍弃了汉武帝以来的以儒术治国的方略,转而奉暴秦的法术来条理政务,实为极大的倒退。是时,孔融名声在外,宾客天天盈门,他时常对朝务发表看法,明显对曹操施政极为不屑,这些话不久就传到了曹操的耳中。
曹操难以隐忍,某日向郗虑道:“鸿豫呀,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你初掌此职,应当有所作为啊。”
郗虑自小就师从郑玄,熟谙儒家经籍,此后被举孝廉入仕,建安年间之初就官至侍中。曹操近来罢三公为丞相制,并任自己为御史大夫,郗虑感到荣宠万分,他自知御史大夫实为丞相府的属官,根本未将自己视为副丞相的职位,认为谨守本分听命于曹操,就是御史大夫的职责。曹操现在要让自己有所作为,郗虑不明就里,微微一愣后急忙说道:“属下谨遵丞相的吩咐。”
曹操道:“我发布《求贤令》,倡言用人标准为唯才是举,可是孔文举却在背后大放厥词,极力反对以才取人。哼,天下官吏莫非注定要由世族大家子弟一直做下去吗?那些出身于寒族的有才之人莫非注定为仆役吗?”
郗虑见曹操欲找孔融的麻烦,心中大喜,当即表态道:“丞相所言甚是,孔融妄言朝政,且语多讥讽,应当监察!”
郗虑和孔融两人颇有私怨,当汉献帝将二人调至身边为近臣的时候,汉献帝因为孔融名声在外,就向他询问对郗虑的看法:“鸿豫何所优长?”
孔融向来直言快语,根本未将同时在场的郗虑瞧在眼里,当场答道:“可予适道,未可予权。”
官场中人最忌直言,尤其在大众场合更应当众恭维,以维持一团和气。孔融就犯了大忌,他没料到郗虑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只见他面向汉献帝举笏板朗声道:“孔融昔日主政北海时,其政散民流,其权在哪儿呢?”两人从此不睦。
曹操于是下令道:“孔文举为海内知名人物,又为孔子之后,他所发言论外人喜为依托。你为御史大夫应当有所作为,他的事你要好好地办一办。”
郗虑躬身答应,他此时已经体会到了曹操的恼怒心情。他明白曹操今日特别恼火的原因,当曹操就任丞相之职以后,孔融立刻向汉献帝上表,名曰《请准古王畿制》,其以《诗》中所言“封畿千里,惟民所止”为据,认为在许都的千里之内应当设为司隶部,并指出颍川、南阳、陈留、上党诸郡不得封爵诸侯。
应当说,孔融从曹操自任为丞相的举动上,觑出曹操下一步将要封公开王府的动向,遂托古制封畿来阻击曹操将行的阴谋。建安元年,汉献帝封曹操为武平侯,食邑四万户,食邑在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柘(今河南省柘城县)、苦(今河南省鹿邑县东部)、武平(今河南省鹿邑县西部)四县之内,这四县与许都相邻,当然在京畿范围之内,曹操在这里封公侯尚可,但想称王,显见是不可能了。
郗虑对孔融的这种做派嗤之以鼻,认为孔融如此做派无非逞一些口舌之快,于事无补,难以阻止曹操的任何行为。但孔融这样发辞偏宕,若不加抑止,他许是会再发其他宏论,因此为曹操所忌。郗虑既然揣摩出了曹操的真正心思,就决意对孔融痛下杀手。
郗虑于是指使丞相府军谋祭酒路粹收集孔融的罪状,然后具书首告。路粹书中认为,孔融有大罪三项:一曰其在北海任上,曾招徒众,欲行不轨,说过“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等悖逆之语,妄图颠覆刘家汉朝;二曰与孙权来使亲密私语,语涉谤讪朝廷;三曰不遵朝仪,败伦乱礼,曾说过“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等不孝之言。
路粹的这三项指控很有杀伤力,孔融悖逆皇家,又里通外使,败伦乱礼,实为不忠不孝之人。按照刚颁布的新法,其罪当诛,且要满门抄斩。孔融一生说话无数,且爱酒后乱言,路粹指控所据皆为言论,不愁找不到旁证之人。
荀彧起初得知郗虑欲监察孔融,他也知道孔融日常失言不少,郗虑借监察之机来稍微惩戒孔融一下,让他谨言慎行一些,可以理解。不料最后的结局是孔融全家被执,且要全家被斩弃市,使荀彧惊得目瞪口呆,他急忙找到郗虑问询究竟。
荀彧现任尚书令,被封为万岁亭侯,食邑二千户。他这些年来为曹操建计密谋,并举荐良才,又帮助曹操居中处理军国事务,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曹操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荀彧的长子荀恽,二人成为儿女亲家,实为曹操最倚重之人,满朝文武官员对他非常尊重。郗虑当然明白此节,就殷勤将荀彧迎入衙中静室坐地,并将荀彧让入主位。
荀彧惊问道:“孔文举日常言语直切,可作训诫,又如何有了死罪?”
郗虑叹道:“是啊。当初路粹具表首告,我起初认为他为诬告,后来一一核实,所有言语皆有旁证,却怨不得别人,文举其实不枉啊!”
荀彧道:“文举为圣人后裔,最重礼法,自小就有向兄长让梨之美誉,你们说文举败伦乱礼,将不孝之名安在他的头上,如何能服众人之口?”
郗虑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丞相崇尚商鞅法治精神,对儒家学说极为不屑。文举却忘了此节,一味以儒家之礼来衡量事物,且语含僭越。文举走到今天,还是那句话,真的怨不得别人。”
荀彧心中对郗虑不满,冷冷说道:“我知鸿豫早年师从大儒康成先生,定是遍阅儒家经典,深谙夫子精神,难道不能对文举有些许体恤之心?你们定文举罪名,说他侮慢同僚,说他傲慢无礼,都可以使人信服。然你们却弄出了三桩罪名,文举最知君臣之礼,又孝亲闻天下,如何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郗虑见荀彧明显激动起来,声音不觉高亢许多,心道日常内敛沉静的荀彧成为现在模样,实在少见。他并不恼怒,依然微笑道:“文若公久在丞相身边,也知我为办事之人,不敢妄行做主。文若公若想文举无事,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让丞相吩咐一声,我自会收手。”
荀彧明白孔融的事儿发展到今天,定是曹操授意而成,自己若去找曹操求情定会碰钉子。他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今天来寻找郗虑的举动也很轻率,指望郗虑收手,岂不是与虎谋皮?想到此节,荀彧明白孔融的事儿已经无可挽回,那一时刻,他的眼中忽然沁满了眼泪。他也因此而平静下来,然后向郗虑施礼,告辞出外。建安十三年八月二十九日,孔融定罪被斩,时年五十六岁,其家人三十余口同时被杀。
邺城北临漳水,此时正是中秋天气,漳水满河澄澈,两岸的树叶尚未被秋风染黄依旧苍翠绿染,使漳水风景依然美丽。天上的阳光虽然明亮,但秋日削去了酷热,使阳光也变得澄澈起来,使人感到舒适。许是这些美感触动了曹操的游兴,他这日午后召集了一干人出了城西门,然后斜向西北而行,欲往漳水南岸观景。一行人出了西门行约一里,曹操勒马回望邺城,对身边的国渊说道:“邺城昔为冀州首府,在这里处理州务尚可,现在丞相府在这里署理全国政务,总感觉这里有些逼仄了。”
曹操任用枣祗和任峻主持屯田之事,可惜枣祗早死,任峻接任后仅仅过了三年也死去,曹操遂让司空掾属国渊继续主持屯田。现在司空府变成了丞相府,国渊也改变职务为丞相府长史。从选取主持屯田事务的人选来看,可以觑出曹操独到的识人眼光,国渊主持屯田事务后,继承了枣祗、任峻的有益方法,又提出了自己独创的“相土处民,计民置吏,明功课之法”,他主政后至今仅有五年,已使仓廪丰实,百姓安居乐业,成为曹操击败袁氏兄弟和乌桓的后勤粮草保障。曹操看到国渊行事扎实,就将营造之事也交给他主持。
国渊听声辨音,明白曹操想扩建邺城,遂附和道:“丞相所言甚是。邺城近来屡遭兵变,城内多处残破,一直无暇修缮,现在该是休整的时候了。”
曹操道:“邺城不仅要整修,还要按都城的规制扩大营造。然近年来兵革不息,囊中困窘,为保军用钱粮,我不得已禁酒。这营造之事,还是缓一缓吧。”
北征袁氏兄弟和乌桓之役,消耗粮食太多,曹操看到酿酒也同样消耗了大量的粮食,遂下令禁酒。
国渊知道曹操**节俭,又知国库困窘,也就不再建言营造。
众人又斜向西北行约八里,豁然看到一片阔大的水面。大约此处为低洼之地,北面的漳水有河汊与此相连,不知何时将水注满,就成为一个天然的小湖泊。此时秋风渐起,吹皱了一湖波纹,四周岸上以柳树为多,柳叶儿较之其他树叶儿最易受秋风影响,大部分柳叶已经泛黄,少许黄叶儿飘落水面,使池水风景更加精美。
曹操手指水面,对众人说道:“诸君以为这片水面如何?”
众人不明就里,就在那里面面相觑,国渊因为靠前离曹操最近,好歹答道:“这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丞相及诸位将军戎马倥偬之际,来此池边歇息一番,倒是无伤大雅。”
曹操笑道:“子尼醉心于屯田及营造之事,见了这片水面,又思营造之法了。不错,这片水面确实需要整修一番,要清其淤泥,使水面变得更阔,水深可以行船。”
程昱心思回转,大约猜出了曹操的想法,遂问道:“丞相莫非欲征荆州和江东,欲作池操练水军吗?”
曹操颔首道:“还是仲德最懂我心!不错,今北方已定,该是南征的时候了。然南方多水,我们那天下无敌的马军无用武之地,还是要及早训练水军吧。”他又侧头对荀彧说道,“奉孝在时,数次对我言道,征南必先定荆州,则水军要早作准备。”
荀彧对南征之事有些犹豫,自官渡之战开始,为了夺取袁绍据守的四州以及刚刚的北征乌桓之战,屈指算来,已经连续八年征战未有休息。近来为保口粮,曹操又下令禁酒,可见财力的疲惫程度。荀彧内心实想休整两年,然后再考虑南征,于是委婉答道:“奉孝在时,我们尝论荆州与江东。荆州南控蛮越,西连巴蜀,东接江东,其地势最优,若论荆州与江东孰优,当然先取荆州。只是主公征战多年,国力有些疲惫,奉孝若在,许是会劝主公暂缓南征。”
曹操却不这样以为,摇头道:“奉孝最重进军时机,他当初坚执攻击乌桓,就是看到战机许是会转瞬即逝,此可为例证。文若,现在刘表和孙权许是也会这样想,他们认为我刚刚北征回来,断不会再启战端。若我在这里慢悠悠地休整两年,他们也同样用两年时间构筑防守。”
荀彧发现,曹操自从北征回来,许是觉得天下大半江山已落己手,心境明显开朗起来,气势也日益坐大。一个很重要的变化,曹操此前善于倾听众人意见,然后深思熟虑后做出决策,现在却屡屡打断表达意见者的说话进程,显见其内心中多崇本人的意见。荀彧此时不忍拂了曹操的兴头,只是稍稍提醒道:“丞相若欲南征,须将北方诸事安定好,南征之时就少了后顾之忧。”
“有文若坐镇后方,我有何忧?”曹操这样说,自是南征之时不带荀彧,让他如官渡之战时主持后方。曹操说完这句话,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吩咐国渊道,“子尼,这片水面就交给你了。你短日内须将此水面修整成池,并造好码头,另造战舰数十艘,我有大用。”曹操又沉吟片刻,说道,“《左传》有云:‘玄武在北方也,龟、蛇二虫共为玄武’,此池在邺城之北,又为练水兵之用。若诸兵士从此掌握了龟、蛇之能,即为本意。子尼,此池就名为玄武池。”
国渊躬身领命。
曹操又唤出于禁道:“文则,你步战之能堪比古代名将,我现在委你统领操练水军。希望你在玄武池中磨炼水军之能,成为步战、水战双料将军。”
于禁见曹操让自己操练水军,有些为难,遂言道:“于禁感谢丞相信任,只是末将从未接触过水军,不懂操练水军诸法,深恐误了丞相大事。末将以为,请丞相访来一名懂水军之人主持操练,于禁可以领兵听其号令,最为稳妥。”
曹操道:“文则过于持重了。水军作战,无非在船上射箭擂鼓,哪儿有步战、马战来得激烈?不妨的,你领着操练即可,你若是还要持重,可访来懂水战之人襄助即可。嗯,水军不宜过多,练兵一万即可。”
于禁不敢继续坚持,只好躬身领命。
此后,曹操又带领众人到了漳水河畔,只见一河澄澈的秋水稍嫌汹涌,水面上有岸上飘落的黄叶儿顺流而下,渐渐积到回流处,旋成了一片有着缤纷色彩的动感扇面。曹操观此,忆起这些年的南征北战,感叹道:“我们有些辜负那些遇到的美景了。”
荀攸插言道:“丞相往征并州时,有《苦寒行》;北征乌桓班师时,东临碣石留有《步出夏门行》。现在举国士人皆赞丞相之诗,观其诗意,丞相就是在出征之时,其实没有辜负美景啊。”
荀攸为人忠正慨然,今日当众夸赞曹操,非常少见,曹操也感到有些窘迫,因笑释窘道:“公达溢美了,我那几首小诗不过抒发真情实感罢了,何谈举国士人皆赞?”
荀攸正色道:“主公以丞相之尊,雅爱诗章,其诗慷慨悲凉,气韵沉雄,实为古今第一人。我衷心称赞,非是作伪。”
曹操见荀攸语出真诚,也就不再出言调笑。两人谈起文学之事,曹操心间忽然忆起一事,就对荀攸说道:“我在出征并州之时,就发了一个心愿,若是并州能入我手,我会派人去找匈奴左贤王,让他将蔡琰归入中国。”
蔡琰,字文姬,系蔡邕的女儿。初平三年,蔡邕因感叹董卓被杀,被王允投入狱中并瘐死。此后又有李傕、郭汜等人祸乱关中,匈奴趁机入关中劫掠,蔡琰被匈奴左贤王掳走,还在那里生下两个孩子。
荀攸知道曹操与蔡邕颇多交往,蔡邕长于曹操二十三岁,曹操弱冠之时,蔡邕已是盛名天下的大家。但蔡邕与桥玄私交甚好,得益于桥玄的夸赞,蔡邕与曹操攀谈后也大为欣赏,此后两人有着共同的爱好和志趣,遂相熟交往。荀攸因而感叹道:“听说蔡琰得其父传,自幼博学多才,又通音律,如此雅致之女却没于胡夷族中,委实令人感叹。”
曹操道:“蔡伯喈瘐死狱中,其没有子嗣,仅有一女还流落塞外,我每每念起此节,心中无比酸楚。公达,我想以你为使前往匈奴,携带黄金千两、白璧一双,将蔡琰赎回来。唉,蔡伯喈尸骨躺在长安郊外,不觉有十余年矣,蔡琰归来,可以重修其墓,聊以拜谒了。”
荀攸见曹操悲天悯人,心中也为之感动,但又一想,觉得此事有些欠妥,遂建言道:“属下愿为使者去赎蔡琰。然属下听说,蔡琰已在匈奴生下两个孩子,丞相将蔡琰赎回,她那两个孩子,只怕左贤王不肯让其随行。如此一来,蔡琰又面临母子分离的关头,她能割舍吗?”
曹操一时语塞,继而说道:“她当初被掳入匈奴,已开启了她坎坷的命运,你此去出使,不过让她多了一次选择而已。一个雅致的女子,日日生活在一个游牧的高寒之处,她在这种环境中能惬意吗?公达,你到了匈奴之地,事先要见到蔡琰,最好倾听她的意见。两害相较,须取其轻,就看她如何割舍了。”
众人返回邺城后,曹操认真想了荀彧的话,觉得还是要持重一些。他全盘考虑了全国形势,现在北方已经稳固,益州的刘璋和汉中的张鲁碍于横亘的秦岭,他们无力北进,所以做好对刘表及孙权的防范即可。
于是,曹操派遣张辽领兵屯于长社(今河南省长葛市),曹仁领兵屯于颍阴(今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乐进领兵屯于阳翟(今河南省禹州市)。他们三人呈品字状布防,一方面可以拱卫许都,另一方面可以互为依托,由此抵御刘表或者孙权的进攻。
曹操心中还隐隐有一个祸患,即是关中三辅的马腾和韩遂。马腾现任前将军屯于槐里(今陕西省兴平市南),韩遂为征西将军屯于安陵(今陕西省咸阳市渭城区)。按说这两个人在钟繇的劝说下归附朝廷,又各派其子入许都为质,而且两人因为部曲间的冲突成为仇敌,应该不足为患。然曹操依旧忧心他们,生怕自己在南征的时候,这两人在关中又翻脸为叛,届时他们定会南联张鲁和刘璋,然后攻取长安后再向东进攻,使曹操首尾不能相顾。想到此节,曹操就将钟繇召到邺城商议此事。
钟繇当然明白若马腾与韩遂联手,自己的那点兵力难以相抗,则关中定会陷入危急局面。眼前曹操又决意南征,无力添兵关中,那么对付马腾和韩遂的法儿,就要继续采取又抚慰又牵制的办法。即是允许他们有开府的权力,并默许他们拥有自己的军队。
至于牵制之法,一是继续使马腾和韩遂不和,不使他们产生合力;二是依旧采用质子的法儿,鉴于马腾势强,韩遂势力稍弱,钟繇向曹操提出了更为大胆的设想:让马腾入朝为官,同时迁其家属到邺城,授其子马超为偏将军在槐里统其部众。
曹操大喜,当场赞扬钟繇道:“关右平定,使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元常,你之功勋,实有萧何镇守关中之功,实朝廷之福也。”
钟繇拜谢,不日又返回长安。曹操于是上表,请封马腾为卫尉,其子马超为偏将军,代替马腾统领部曲之兵屯于原地;马腾的另外两个儿子马休被授为奉车都尉,马铁为骑都尉,同其余家属徙往邺城。
马腾当然明白曹操的心意,对自己放弃典兵权心存疑虑,因而再三犹豫。钟繇就以老友的身份前来劝说,其中既有善言也不乏施以压力,马腾最终还是答应入朝为官,此事就此解决。
孙权接替哥哥孙策之位时,刚刚十九岁,曹操当时正全力对付袁绍无暇分身,就采用郭嘉的怀柔之计,奏请汉献帝授孙权为讨虏将军兼领会稽太守。曹操及郭嘉等人当时一致认为,孙权年龄小又无功业,治理江东肯定不如孙策,实有轻视之意。
孙策临死前决意传位于孙权,将他召至榻前说道:“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你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你。”孙权继位之后,他的所作所为证明孙策的眼光不差。他倚重张昭、周瑜、程普等人统御诸将,先后扑灭李术、山越的叛军,从而稳定了江东形势。此后,孙权又广招贤才,聘求名士,诸葛瑾、鲁肃、陆逊、步骘、徐盛、顾雍等人被招至麾下,并开始向外扩张。
孙权的目光盯上了西方的荆州,他领军沿江而上,先后取得庐江(辖今安徽省六安市、安庆市、铜陵市及合肥市部分)、豫章(辖今江西省南昌市、九江市、景德镇市、宜春市等地)二郡,这样,江夏太守黄祖所领的江夏郡(辖今湖北省东北部和河南省南部)就成为孙权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孙权之所以坚决攻击黄祖,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即是孙权之父孙坚死于黄祖之手。初平二年四月,袁术派孙坚征讨荆州,刘表派黄祖在樊城、邓县一带迎战,孙坚击败黄祖并乘胜追击,黄祖部将从竹林间发射暗箭,孙坚因而中箭身亡。
自建安八年开始,孙权趁着曹操北征无暇南顾的当儿,领兵猛攻江夏郡,至建安十三年,双方共有六次交战。最后一次战役中,孙权派周瑜为帅,尽遣江东水军向江夏郡发起进攻。
两军在沔口相遇厮杀,黄祖倚仗地势之利,并用艨艟舰据守江面与岸上守军呼应。该艨艟舰船体狭长,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开掣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敌方矢石难入船中,且船航速快,专用以突击敌方船只。周瑜率领舰队进入沔口,遭到黄祖的艨艟舰冲击,又被岸上崖顶掷下的石头和火把摧残,江东水军遭受挫败。
周瑜命令凌统、董袭组织敢死队,他们每人皆穿上两件盔甲,然后乘着大船冒着石头和火把冲锋。经过一番血战,敢死队成功地隔断了敌方艨艟舰之间、岸舰之间的联系,并各个歼灭,东吴将领吕蒙还在近战中格杀了敌方水军统帅陈就。周瑜取得沔口水战胜利之后,又挥师攻击江夏郡,无力抵抗的黄祖只好逃离江夏,却被名为冯则的骑手追上斩下首级。孙权由此夺取江夏郡大部,黄祖的首级也被献祭在孙坚灵前。
周瑜领兵占了大半个江夏郡,并且继续集结兵力,显然对荆州有更大的图谋。刘表此时已身染重病,无心组织兵力将江东军驱出境内,仅派长子刘琦任江夏太守领兵万余前往维持。
这些讯息很快传至邺城,曹操得闻此讯,即召来荀彧相商道:“想不到孙权驭下有术,更想不到孙权野心如斯。文若,孙权现在已取大半江夏郡,其旌旗所指定是襄阳。我若用你上次的持重之语,只怕这荆州就要落入孙权之手。”
荀彧也想不到事态变化如此之快,叹道:“是啊,想不到孙权这么快就平定内乱,且欲染指荆州!主公说得对,若孙权夺得荆州,从此一统江南,实为极大的祸患。我上次劝主公暂缓对荆州用兵,实想休整一番,孙权现在图谋荆州,自是不容他遂了心意。”
曹操颔首道:“孙权东攻荆州,而在刘表卧榻之侧,还伏有一只潜伏爪牙的老虎。看来人若孱弱,难守其土,就引来许多人在侧觊觎。”
荀彧明白曹操所说的老虎指的是刘备,多年以来,曹操认定刘备为英雄人物。不管刘备如何困窘流窜,曹操时刻记挂着他,欲灭之而后快。荀彧见曹操南征决心已下,遂献计道:“刘备蛰伏新野县,刘表将之当成拱卫襄阳的屏障,这次正好顺手除掉。属下以为,宜调派大军即时南征,可自叶县、宛城之间疾驰轻进,以掩其不备。”
荀彧的主张极为符合曹操的心意,他于是下令集合大军南征,由自己亲领马军前行,其他步卒队伍与新练的水军相继开进。邺城这里仍由荀彧负责留守,曹丕是年已经二十二岁,曹操令他跟在随荀彧身边,显露出历练之意。
时维七月中旬,正是初秋之时,曹军马骑出了邺城一路南行,气温渐渐显得有些闷热。愈向南行,树木越发茂密葱茏,果实也越发多样,曹军马骑渡过黄河后,前方再无天险阻挡,行军速度明显加快,数日间就进入豫州地面。
荆州方面尚不知道曹军已经出征,缠绵在病榻上的刘表正在度过最后的日子。襄阳城每至初秋时节,照例有一段闷热的日子,刘表终于没有熬过这段闷热的天气,八月初一,他呼出其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
刘表既死,蔡夫人及蔡瑁当即奉刘琮为荆州之主,为防刘琦,他们甚至不允许远在江夏的刘琦回襄阳奔丧。
当曹军进至宛城的时候,荆州人士方才得知曹军大军压境的讯息,襄阳城里顿时大乱。刘琮是年二十一岁,刘表生前没有给予他历练的机会,他现在猝然遇此大事,显得六神无主。他先问计于蔡夫人和蔡瑁,这两人也拿不出好主意。刘琮无奈,只好召集刘表的旧臣问计。
刘表生前最为重用之人为剻越、傅巽、王粲等人,刘琮向他们问计,不料这些人众口一词,皆劝刘琮停止抵抗并投降曹操。蔡瑁也在一旁,当即附和投降之意。
刘琮毕竟年轻气盛,觉得自己不战而拱手让出父亲开创的基业,恐为天下人耻笑,愤然道:“诸君皆言投降,然诸君与我一起据守荆州,守先父基业,以观望天下之变,不可以吗?”
傅巽问道:“将军与刘备相比如何?”刘表生前被汉献帝封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现在刘琮自说自话,当然继承了父亲的职务和封爵。
刘琮老老实实回答:“我不如刘备。”
傅巽当即接话道:“对呀,将军想呀,若刘备不能抵抗曹操,那么荆州就难以自存;若刘备能够抵抗曹操,刘备还愿意今后从属于将军之下吗?”
王粲出身于名门望族,山阳郡高平县(今山东省微山县)人。其才名远播,蔡邕生前曾赞道:“有异才,吾不如也。”刘表曾在荆州招纳贤才,他为避战乱前来投奔。但他对刘表喜爱空名,不用招纳来的贤才很是不屑,转而对曹操“文武并用、英雄毕力”的举措倾慕不已,他因而力劝降曹:“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将军现在若与曹操相抗,有三不宜:一者以人臣而拒人主,是叛逆之道;二者以新造之荆州与国家相抗,其势难挡;三者以刘备来敌曹操,我知刘备每遇曹操,每每抛妻弃子脱身而逃,他这一次只怕还会脚底板抹油,难以指望。”
剻越本为荆州望族,此后辅佐刘表管理荆州立有大功,刘表表荐其为章陵太守,封为樊亭侯,刘表死后,其在荆州隐然为众官之首,他于是语重心长劝说刘琮:“曹操已经平定北方,举目天下,没有人能成为其对手。且曹操是奉天子之命征讨天下,正如王仲宜刚才所言,将军与其相抗,即是以人臣而拒人主!将军若降了曹操,其实是归顺了天子,犹不失封侯为州牧之官;若抗拒被破,袁绍诸子的下场,想将军定当知闻。”
刘琮思前想后,身边又有蔡夫人和蔡瑁不停地撺掇着投降,因决定投降曹操。他派出剻越、王粲为使,让他们捧着自己的降书向宛城方向行去。
曹操带领前军到了宛城,稍稍休整后继续向新野县方向进军。刘备据守新野县,明白刘表想让自己充当抗击曹军的第一道盾牌,当曹军未南征的时候,他将新野县当成自己的栖身之地;现在曹军自宛城向新野县大举进攻,他此时还不知道刘琮的降书已在路上,就号令所部携同新野百姓向南奔逃。
曹操进入新野县城,发现城中空无一人,他不禁哑然失笑:好一个刘玄德,逃功越发炉火纯青了,这一次总算没有只身而逃,而是早早地裹胁百姓从容南逃了。
从此再向南行,即是城建壁厚的襄阳城了。曹操明白,刘表经营荆州十余年来,竭力维持中立局面,致力于平定荆州和交州事宜,形成了“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的雄厚实力,襄阳城作为荆州的州治所在,其城池坚固程度不输于邺城。那么襄阳之战,定是一场硬碰硬的血战。
曹军先锋行到新野县名为樊集的小镇,此时天色已晚,曹操不想让队伍扯得太长,遂令队伍宿营扎帐,并埋锅造饭。曹操正在帐中等待饭熟的时候,守卫者入帐来报,说荆州使者一行欲入帐拜见。
猛听荆州派来使者,曹操有些愣神,他想不通大战前夕来者何意?曹操心间也晃过了莫非是来投降的念头,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剻越和王粲进入帐内,他们二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曹操,看到面前之人卸去了盔甲,虽精壮有神,毕竟为五短身材,少了一些此前心目中的神武。曹操待二人报上名来,喜道:“剻异度为荆州名士之首,王仲宜才名通天下,皆为曹操钦敬的人物。你们夤夜来访,为曹操的贵客。来人啊,让他们速治膳食,我们先一同进膳吧。”
二人见曹操张嘴叫出了自己的表字,他们诧异曹操阅人无数,何以就能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其实不知,见人过目不忘是曹操的一项本事。此番南征荆州,曹操当然要了解荆州的重要人物,所以将二人名字记得很清。
剻越双手捧着刘琮的降书,躬身将之递给曹操,并说道:“刘荆州新逝,由其次子刘琮暂来统摄荆州,其热孝在身不能远离,特令我等二人前来投书。”
曹操一面接过投书,一面说道:“是啊,我在宛城才得知景升病逝的消息,所以加快行走步伐,为的是能早入襄阳城祭奠景升。景升治理荆州有方,我已经上表皇帝,要为景升请来谥号。”他说话间,已经展开了书简,匆匆浏览了一段,已经看到了刘琮愿举州而降的字样,他心中不由得狂喜,扶着竹简的手也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剻越与王粲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抢前一步,然后举手加额鞠躬,向曹操行正规揖礼,齐声言道:“荆州仕民盼天子之军入城,请曹丞相勿却。”
曹操想不到荆州就这样轻易降了,其心中的狂喜实在按捺不住,就化成满面的喜悦,继而哈哈大笑。他上前分执剻越和王粲之手,大声道:“好呀,荆州愿意归顺皇帝,此为天大的好事。我所以欢喜,非为土地,其实是异度和仲宣从此归了朝廷。”曹操这句话非为虚言,次日他写信给荀彧时,信中有“不喜得荆州,喜得剻异度耳。”他所以这样认为,是认为剻越为荆州名士之首,他能够衷心归服,则荆州仕民上下今后不会反复,此为归心为上的道理。
刘琮举荆州而降,曹操就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襄阳城,将荆州的十余万水、步军纳入自己的麾下。事实证明,刘琮的投降之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曹操此后表荐其为青州刺史,并封列侯,其结局与袁氏兄弟相比,实为幸运。
剻越被授为九卿之一的光禄勋,王粲被授为丞相府掾,蔡瑁为从事中郎,傅巽为散骑常侍,他们皆被封为列侯。
曹操入襄阳城后,并未放松对刘备的警惕之心,他派出斥候侦知刘备的去向。刘备现在每遇曹军,往往弃众逃跑,曹操下定决心,此次务必要擒拿刘备,从而彻底地解除自己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