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一直认为袁姓出于陈,陈为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是时又有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袁术认为此谶文说的就是自己,加之他又从孙坚手中获得传国玉玺,就有了称帝的野心和意图。当曹操忙于将皇帝和百官迁居许都的时候,袁术在寿春称帝。
孙策在周瑜、程普和黄盖等人的支持下向江东进攻,行进途中队伍不断壮大,相继打败扬州刺史刘瑶、吴郡太守许贡、会稽太守王朗等人,江东六郡尽入孙策之手。孙策此时听到袁术欲称帝的消息,急忙致书劝其不可称帝,其中写道:“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计,古今所慎,可不孰虑!”
袁术本想孙策定会支持自己称帝,不料其坚决反对,气得他毁其书不作回复,孙策于是和他绝交。
汉献帝迁入许都,粮食饮食有了极大改善,就决定大会公卿并设宴以示庆贺。九月九日为重阳节,是时人们每到此日,有登高、赏菊、插茱萸三大节俗。汉献帝明白今日的饮食和居住皆仰赖于曹操,又知他素有节俭的习惯,不敢如前汉帝那样大肆铺排,仅让人在殿前摆了一些**,然后赏花饮食而已。
曹操被授为大将军,赐爵为武平侯,其位在三公之上,当然要摆足派头。当他得知诸公卿皆已入场,方才缓步进入殿内。曹操入场,众公卿起身迎接,司徒淳于嘉、太尉杨彪、司空张喜的案几与曹操相邻,三人也拱手相迎,曹操还礼,于是众人再复跽坐以待皇帝。
殿内于是恢复平静,曹操与周围人除了刚才见礼时有些眼光相触之外,至此之后再不与人交流,更不用奢谈言语交谈。曹操的对面,坐着太尉杨彪和司空张喜,只见二人的神色木然,杨彪的神色又多了一些不悦和倨傲。
曹操有些恼火这种场面,心道这些人莫非将自己视为曾经擅权的董卓?当初你们这些公卿苟活于雒阳,若非将你们带来许都,你们许是会如郎官那样被士兵宰杀煮食!曹操的心思如电,其目光晃过杨彪那不悦的神色,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又是一紧。
杨彪出身于著名的弘农杨氏,其曾祖父、祖父和父亲三代皆官居太尉,两年前被汉献帝授为太尉,则其四世皆为太尉,被孔融赞为“四世清德,海内所瞻”。曹操此时所虑非为杨彪的太尉一职,实为杨彪现在实际掌控宫中宿卫之事。汉献帝近来历遭动乱,身边的羽林宿卫之士仅余两百余人,太尉执掌天下武事,现在天下大乱无武事可管,皇帝的身边宿卫则隶属太尉。
曹操到了许都一直住在城外的屯营中,没有太在意皇帝的宿卫之事。但现在问题来了:曹操进入殿内,此殿的护卫归属羽林宿卫,若太尉杨彪心生异端使羽林宿卫控制曹操,城外的数万曹军纵使人多,也会投鼠忌器,无法可想。曹操因此大悔此行,就寻思脱身之计。
曹操伸手招来殿内的黄门郎,然后起身道:“我腹痛欲如厕,可为导引。”他于是跟随黄门郎出了殿门,随后召来亲随典韦等人,跨上马骑一溜烟儿返回了城外屯营。
汉献帝入殿,群臣皆行礼迎接,他看到曹操不在场,就询问究竟。黄门郎此时方才报说,原来曹操以如厕为名,竟然出城归营,汉献帝再问原因,在场之人皆无人回答,这场赏菊之宴也就草草收场。
曹操就在屯营里唤来从事满宠,说道:“自今日始,你不用再管从事之职,皇帝将诏封你为许都令。这第一件事儿,你从军中选派五百人,替换皇帝身边的羽林宿卫之军,今后皇宫及许都的守卫之责,由你主之。”
满宠字伯宁,兖州昌邑人,其任高平县令等职时,以执法严正及不徇私情而闻名,曹操入主兖州时征辟其为军中从事。曹操认为今日入宫实为行险,就想整饬许都,认为满宠为许都令的不二人选。满宠躬身答应,并问道:“禀主公,那些替换下的宫中宿卫,自是让他们散入营中了?”
曹操很满意“散入营中”的回答,颔首道:“他们若不肯从军,可以发给钱物,任其归家。还有第二件事儿,太尉杨彪与那僭帝号的袁贼有姻亲干系,有人告说他们私下联络,将不利于皇帝,此事不可不查。”
较之更换宫中宿卫,这第二件事儿要严峻许多,满宠惊问道:“主公,此事严重,敢问有首告的凭据吗?”
曹操冷冷说道:“若有真实凭据,我马上派人抓来斩了,何须再查?”
满宠似乎明白了曹操心意,急忙说道:“属下明白,这就去查。属下见许县县衙还算齐整,就将之作为办公之所了,别院也可羁押杨彪。”
“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首告之人还言说司徒淳于嘉、司空张喜也有异心,说他们还私下与杨奉保持联络,也要仔细查查。”
“如此,属下就将此二人也一同拘来,正好一起审问。”
曹操摇摇头道:“你专力审问杨彪,另外二人还让他们在朝中行走,不需惊动,暗暗查询即可。”
满宠答应后离去,曹操待其走后犹觉不放心,又唤来曹休,让他带同那些换防的五百人一起入宫,以专事防卫皇宫及百官之所。
满宠带人拘了杨彪,将其押入旧县衙的别院之中。朝中之人眼见杨彪以太尉之尊,却被一名没有任何官职的小人物拘押,还被扣上一顶私通袁术的帽子,心中震骇无比。因为私通袁术就是大逆,而大逆则为杀无赦之罪。
将作大匠孔融得知杨彪下狱,且为大逆之罪,未及穿戴整齐急忙来寻荀彧。是时,汉献帝征辟一些有名望之人入朝为官,如北海太守孔融入朝为将作大匠,会稽太守王朗降了孙策后,也被汉献帝召为谏议大夫。
荀彧也很同情杨彪,就带同孔融去见了满宠。满宠见二人前来,知道曹操甚为倚重荀彧,还明白孔融名声在外,就彬彬有礼地接待了二人,但坚定地说道:“杨太尉私通袁术,此为大逆之罪,请恕满宠无法可想。”
荀彧当然明白满宠的权力是审问而非赦免,因请求道:“杨太尉年近六旬,近年来更是历尽艰辛侍奉皇帝陛下。请满从事顾念此节,可以严加审问,万万不可拷打!”
满宠闻言,定定地注视荀彧片刻,然后淡然说道:“荀别驾之言,属下记住了。请放心,主公交付的事儿,我绝对不敢妄行无端,自会秉公办理。”
荀彧与孔融出了县衙之门,荀彧说道:“事急矣,能救杨太尉者,唯曹主公一人而已。文举,你名重天下,说的话很有分量,只好由你找曹主公为杨太尉请命了。”
孔融明白荀彧的身份,实在无法在曹操面前为杨彪请命,就爽快地答应了。曹操得知孔融来见,马上明白与杨彪入狱有关,因而心中不喜。然孔融的名声在外,又是孔子之后,他还是同意会见并起身迎接,给足了孔融的面子。
二人见礼之后,孔融直接说道:“孔融此来拜见明公,实缘于杨太尉入狱一事。杨太尉侍奉皇帝,可谓忠心昭昭,何人竟然妄说杨太尉与袁术勾连呢?”
曹操心道孔融果然端出名士的架子,如此直言,对自己毫无礼数之意,遂心中气恼更盛。他虽心中恼怒,脸上犹笑容满面:“呵呵,文举言重了。杨彪是否与袁术有勾连,须加以核实,他们的姻亲干系却是明摆着的。”
孔融道:“他们昔在雒阳同朝为官,又是世族大姓,攀为姻亲实属正常,当时有谁知道袁术敢僭帝号呢?杨太尉四世清德,海内所瞻。《周书》有言,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何况姻亲乎?”
曹操见孔融大谈显族联姻,再引儒家经典,此皆为曹操平生所厌恶之事。曹操因是宦官之后,那些士族大姓断不肯与曹家联姻,且曹操素信商鞅法治,对孔子的那一套说教没有多大兴趣。饶是如此,他并不出言斥责,脸色依然平和:“嗯,文举所言极是。只是文举不知,此番杨太尉被抓,却是陛下之意。”
孔融心中大怒,心道皇帝待杨彪至诚,将其倚为腹心,何曾有过拘押杨彪的念头?分明是你胡猜乱攀,却来妄借皇帝之名,他心中有气,声音也就大了一些:“假使周成王要杀邵公,周公可以说自己不知道吗?如今天下士人皆仰慕明公,实因明公聪明仁智,辅相汉朝,致使四方和乐的缘故。若明公杀了杨太尉,海内之人就会认为是横杀无辜,对明公的声名有碍。我孔融为鲁国男子,也会拂袖而去,不再来朝。”
曹操见孔融实在无礼,竟然说出此等威胁之语,心中的恼怒又加深了一层,脸色就变得有些严峻:“好吧,我记住文举此言。待满宠询问之后,若杨太尉果然无辜,我不许满宠添枝加叶,杨太尉自会无罪开释。”
孔融见曹操要等满宠的审问结果,知道今日的话儿只能说到这里,遂施礼告辞。
满宠审问杨彪之时,见杨彪坚不吐口,遂用上拷打刑法。可怜五十四岁的杨彪何曾受过这般苦,数番拷问下来弄得遍体鳞伤,竟至奄奄一息。满宠此时也信了杨彪未与袁术勾结,遂请见曹操道:“杨彪老而弥坚,严刑下坚不吐口。没有他的口供,这勾连袁术的罪证就无证据。”
曹操当然明白杨彪不可能勾连袁术,将他下狱,无非是伤其脸面并制造一些舆论罢了。曹操自视甚高,断不会如董卓那样一旦权柄在手,就要横行无忌,对人的生杀予夺在于自己的一念之间,于是问道:“淳于嘉、张喜二人与杨奉有私下来往吗?”
满宠老老实实答道:“属下查过,他们出长安后还是有些来往,然自皇帝陛下迁出雒阳后,其来往无迹可寻。”
“无迹可寻?若有迹可寻,又谈什么私下交往?”
“属下以为,杨彪毕竟名扬海内,此次查问又无证据,还是免了其大逆之罪。不过其与袁术有姻亲为实,袁术僭称帝号为大逆之人,杨彪身为三公之位,却不肯口头斥责,亦有失处。”
曹操很满意满宠之议,哈哈笑道:“好呀,身处嫌疑之地又不辩白,就是心中有鬼。可免其大逆之罪,然这太尉一职,今后也不要再做了吧。”
次日,皇帝下诏,以太尉杨彪、司徒淳于嘉、司空张喜三人见事昏聩,私下交结仇雠,即日罢其位致仕归家,念起此前伴驾辛劳,可保其爵位并赐其禄。
皇帝此后又下了若干道诏书,诏封荀彧为侍中,钟繇为司隶校尉,王朗为谏议大夫,董昭为河南尹,荀攸为黄门侍郎,满宠以许都令兼知西曹掾属、毛玠为东曹掾属(西曹主管府吏录用,东曹负责诸州文武官员除授)。另外,对于一些皇亲勋旧,也进行一些诏封,卫将军董承护驾有功,被授为辅国将军,皇后之父伏完等一十三人为列侯。
经过这番变动,曹操以大将军之身彻底地掌控了朝局。
身边谋士云集,令曹操好不得意。此后每遇大事之前,例召众谋士一同商议,此后成为惯例。眼前朝政大权已固,则周边的诸方势力的取舍成为待解决的问题。九月二十三日辰牌时分,众人会聚于屯营主帐中,以议决此事。
事情先从东方谈起,那里共有三方势力:袁术、刘备和吕布。当初吕布被曹操击败逃往徐州投奔了刘备,此后刘备与袁术在盱眙、淮阴作战相持,袁术私下写信给吕布,承诺送上二十万斛粮食,诱使袭击刘备的老巢下邳,从而动摇刘备军心。吕布向为见利忘义之人,当即攻击下邳将守将张飞逐走,俘虏了刘备及其部将的家眷。刘备的军心摇动,被袁术打败,刘备无奈,只好退回徐州向吕布投降。吕布此时正在恼火袁术未将承诺的二十万斛粮食运来,于是就答应了刘备,其自领徐州牧,表荐刘备为豫州刺史,归还了刘备家眷,让其驻守在小沛。
曹洪对吕布恨之入骨,说道:“吕布匹夫最是无义,其袭了刘备,又与袁术相抗,周边无帮衬之人,正是进击擒他的时候。”
夏侯惇最为痛恨袁术,因为扬州刺史陈温为其旧交,当初还助钱募兵,是袁术逃到扬州后乘陈温无备将其斩杀,因而夏侯惇坚言先伐袁术,理由也很充分:“袁贼僭立为帝,为天下共贼,此时奉皇帝之诏伐之,定可摧枯拉朽。”
荀彧却不赞成这二位武将的主张,叹道:“周边未稳,再劳师东征,则许都空虚,此计非为上策。”
曹洪哂道:“不知荀侍中的上计为何?”
郭嘉此时坐在后排,闻言起身道:“荀侍中所言是为至理!现在去攻吕布或袁术实为下下策,等于削弱自己的力量让刘备作壁上观。诸君须知,袁术与吕布不过逞一时之勇,不足为虑,那刘备谋虑深沉,善拢人物,倒是不可小觑。”
曹操赞同郭嘉此议,颔首道:“奉孝说得对,刘备能伸能屈,多处逆境之中犹自强不已,我深钦佩之。”其实曹操和刘备的境遇大致相似,二人迭遭厄运,但从不颓废,虽败犹战,曹操心中此时对刘备大起亲切之意。
曹洪想不通曹操为何走了眼?不过是荀彧所荐,曹操就将这位二十六岁的无名之辈任为军师祭酒,他果然有才吗?现在郭嘉又出言直接,一点不顾忌自己的脸面,妄说东征吕布为下下策,遂冷言道:“好嘛,郭祭酒善识人物,定有东征上策教我了?”
郭嘉不理会曹洪的揶揄口气,拱手面向曹操道:“郭嘉以为,吕布与袁术相攻,刘备新败之后势力最弱然心有愤懑,就成为三方势力鼎足相持。如此格局,主公没有必要出兵,就让他们在那里相持好了。为了使他们长期相持下去,主公有必要为其加入一枚楔子。”
“加楔子?此话如何讲?”曹操显然赞成郭嘉之计,脸色绽开了微笑继续追问。
郭嘉道:“请主公奏请皇帝陛下,加封刘备为豫州牧,这样就补足了刘备的相对劣势。主公在今后一定时间里,不用再为徐州、扬州之事耗费心力!”
座中之人听到此计,感动既老辣又犀利,这样的计策出于一个年轻之人的口中,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曹操向郭嘉投去赞赏的目光,又目视荀彧道:“此计大妙,文若,你果然荐得好人。哈哈,只是刘备凭空得了皇帝的诏封,实在是讨了大便宜。”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剩下的周边威胁,北有袁绍与张杨,西有杨奉,西南方向有张绣。
曹操道:“本初与我联合至今,且公孙瓒未灭,并州未下,他断不会与我立刻翻脸。请诸位放心,我一直奉本初为兄,此心至今不改,我会一直对本初保持尊敬之态的。”
周边诸侯中,袁绍现在跨据四州,可谓兵强马壮,为群雄之首。曹操一直对袁绍保持敬意,上次虽拒绝了袁绍让其入邺城的意图,使袁绍有些不喜,毕竟未曾翻脸。现在曹操刚刚把皇帝接到许都,采取继续与袁绍友善的方略,殊为正确,众人皆以为然。
至于河内郡的张杨,众人以为河内郡地理位置重要,且张杨的兵力稍弱,可以攻占河内郡,使其与许都及成皋连成一片。
董昭不赞成此议,他起身谏言道:“主公继续与袁本初联合,实因周遭强敌环伺,因而为盟,所谓集中兵力先解决一侧而已。现在若去攻张杨,河内郡与冀州接壤,袁本初难道不会有所察觉吗?”
董昭与张杨友善,然经过皇帝迁移许都一事,曹操及其属下皆知董昭之心。现在董昭说不攻张杨,众人知道董昭此议非是出于私情,而是基于曹营大势所虑。曹操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温言道:“好呀,公仁既然说要与张杨修好,那是不会错的。公仁啊,你与张杨有旧交,就替我往河内出使一回,如何?”
董昭拱手道:“谨遵主公教令。”
曹操于是言道:“诸君现在将大势议定,那么眼前专力西击杨奉即可,还有张绣若来挑衅,也一并将其拿下。”
事后,曹操派出使者,持诏封刘备为豫州牧的诏书前往徐州;为了安抚袁绍,汉献帝又诏封袁绍为太尉,赐爵为邺侯,并令人将诏书送至冀州。
时辰进入了十月,天气一日凉过一日,树干上残存一些未曾刮落的黄叶,风吹过来又渐次摇落,寒风中的净空中再衬上这些光杆的杨树梢,显得更加肃杀和寂寥。
曹操下令克日出征杨奉,荀彧以为杨奉毕竟兵少,让曹操派出六万人前去征伐,即可稳操胜券;且不用曹操亲征,派出亲信大将前去指挥即可。是时,曹洪、曹仁及夏侯兄弟等将领皆能独当一面,荀彧的建言甚为稳妥。可惜曹操不听,坚持要亲自带兵出征。
十月初九,曹军出了许都地面向西而行。沿途地势平坦,偶尔有些河汊和小丘陵,所以大军行走甚是迅捷,当日就到了梁县地面。夕阳的余晖中,曹操远远地看到了梁县城池的大致模样,他于是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夜半时分,曹操被帐外的异响惊醒,他一边披衣摸剑,一边大声呼喊侧帐的典韦等人:“贼人来了,速起抵挡!”
曹操抢出帐外,就见屯营的左角处有火起,又见一彪马骑在营中穿行,马上的骑手们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刀,他们大呼小叫,将曹营搅得人马皆惊。
典韦等人到了曹操身后护卫,是时,典韦又荐来一将成为曹操的贴身护卫,此人姓许名褚,字仲康,为沛国谯人,系曹操同乡之人。许褚力大无穷,曾单手执牛尾拖拽数百步,由此威名大震。曹操身边有了典韦和许褚两位贴身护卫,等闲之人难得近身。
曹操凝神观察了片刻,发现对方人数不多,至多有两千马骑而已。他们前来摸营,意图乘曹军立足未稳来讨些便宜,重在袭扰,绝无重创之能。曹操于是对曹洪和夏侯惇说道:“你们速去约束各自所部,只要不惊慌炸营,敌方就无计可施。”
曹洪和夏侯惇得令而去,曹操又对典韦言道:“看来不可小觑了杨奉,其为弱旅,却能用偷袭的法儿来扰我军,颇合兵法的路子。”
由于曹军训练有素,虽经偷营者的打击有短暂的慌乱,很快就能稳居营中扎住阵脚。偷营者眼见曹军渐渐稳定,知道若再耽搁下去,许是会被曹军围困,于是只听呼哨连连,他们瞬间投入右首的黑暗之中,马蹄声渐渐远去,自是收兵返回梁县城池中了。
杨奉本为黄巾军将领,后来投奔了李傕,凉州军向来倚重马骑,观夜晚杨奉以马骑来踹营之状,当知其马军有着相当的战力。曹操明白此节,第二日拔营到了梁县城下,排阵之时专为对方马军而设。
城中之人见曹军在城外排好战阵,也是不肯示弱。只见城门洞开,从中列队走出近两万人马,其中步骑各半,他们在城墙上箭弩所及的范围里列阵,然后从中闪出一名骑枣红马之人,只见他手执宣花大斧,端的是威风凛凛。曹营中有人识得此人:姓徐名晃,字公明,系河东杨郡人,是杨奉手下的心腹大将。
曹操又得知杨奉轻易不出战,就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昨晚上摸营之人,带头的定是徐晃了。”他于是回视众将,“谁愿意与此贼一战?”
典韦道:“主公,许仲廉新入我军,累说要为主公建功,可使他与徐晃一战!”
曹操同意,许褚于是骑马持刀前去与徐晃交锋。是时,曹操的手下众将如李典、乐进、于禁、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等人因多历战阵,已经有了一些名气,许褚为新入军之人,所以外人皆不知其名。当徐晃与许褚相对通名的时候,徐晃第一次听到许褚的名字,心道曹操实在轻视自己,竟然派了一名毫无来历之人与自己对阵,心中就愤懑不已,怒道:“你若想早死,接招吧!”只见他的宣花斧倏忽横砍,一道青光就在空中画了半个弧线。
许褚毫不示弱,将自己的那柄燕翎大砍刀迎着那道青光挥去。只听“铛”的一声,自是刀斧相触,两人的马骑受力后皆稍稍后坐了一些,两人也皆知遇上了对手,就收起彼此的小觑之心,开始凝神接战。
两人就在阵前翻翻滚滚地大战了数十回合,竟然不分胜败,堪为敌手。曹操此时方知许褚武功了得,又见徐晃也骁勇善战,心中暗暗赞道:“不料杨奉手下还有这等战将,实在可惜了。”
曹操见许褚与徐晃短时间内难分胜负,就下令己阵发动。徐晃看到曹军兵阵前移,就大喝一声,挥动宣花斧向前猛击,使许褚坐骑后退数步,由此缓得一缓,徐晃拨马回归本阵,并拔出令旗挥动,只见其手下的数千铁骑即时发动,似一支利剑向曹营击去。
曹营毕竟人多势众,且久历战阵有对付敌方马骑诸般手段。只见徐晃率领的数千马骑起初还算疾速,刚一接触曹军立刻缓了下来,似碰上铜墙铁壁只好掉转马头后退,眼见得徐晃要大败了。
然而曹军此时已经前移至梁县墙头上发射箭弩的距离,只听一声梆子响,城墙上向下射出了箭弩之雨,到了地面就成了一道箭弩幕墙,正好阻断了曹军进攻的势头。两军于是相持到天黑,终究谁也奈何不了谁,曹操于是下令,大军徐徐退回营寨,明日再来索战。
到了次日,艳阳将天空照得更为透彻,曹军饱餐一顿,兵分两路向梁县进发。原来曹操见杨奉兵少,遂令夏侯惇和于禁带兵三万直插梁县西门,自己则率主力继续在东门攻打,这样东西夹击,欲今日天黑前夺取梁县。
然而他们到了梁县城下,未见有敌军列阵相迎,只见城门紧闭,城下没有一个人影,就是城墙之上也难见大量兵丁。曹操站在城下心中疑惑,闹不清杨奉与徐晃在玩什么玄虚?
忽见东门“轧轧”洞开,从中走出三名步行之人。这三人缓缓向曹军列阵走来,待他们愈行愈近,还是许褚最为眼尖,大声向曹操禀报道:“主公,前来的为首之人正是徐晃。”
徐晃三人行到曹军阵前,先是单膝跪地,随后大声言道:“败军之将徐晃,愿意率领梁县城中兵士,即日降服曹兖州马下。”
曹操一时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呵呵言道:“我们激战正酣,你等为何就降了?”
徐晃答道:“昨日夜半之时,杨奉带领若干亲随开城向南逃去。徐晃就与众人商议,既然杨奉惧怕曹兖州的虎威弃了我等,我们也不敢再与曹兖州为敌,望乞收录。”
曹操大喜,当即下马扶起徐晃三人,然后执起徐晃之手,衷心说道:“昨日一战,让我得识了公明的武功胆略,杨奉鼠辈,岂能与公明共事?哈哈,我西征梁县之战,最大收获非是逐走杨奉,实为得了公明啊!”
徐晃事后被曹操拜为裨将军,成为曹操座下的一名重要战将。
汉献帝派出的使者行到了冀州地面,被奉迎入邺城见到了袁绍。使者向袁绍宣读了皇帝的诏命:授袁绍为太尉,封为邺侯。
太尉为三公之一,袁绍此前担任过的最高职务为司隶校尉,不过为州牧一级的官职,现在若为太尉,从官品上来论,已到了大臣的最高秩级。
袁绍接封后也很得意,当即谢恩并大排宴席庆贺。只是在宴席的时候,袁绍与使者聊起三公罢后的朝中事宜,使者一句“当然是曹大将军主事”的话令袁绍勃然变色,立刻拍案怒道:“阿瞒已经被诏封为司隶校尉,又如何做了大将军?”此前,袁绍仅知曹操为司隶校尉兼录尚书事,不知道他又新为大将军。
使者道:“曹大将军与袁太尉的诏命一同殿封,下官持诏命当日就出了许都,所以袁太尉无由得知。”
袁绍恨恨说道:“阿瞒挥兵进了雒阳,以武力相逼皇帝陛下,由此自领司隶校尉兼录尚书事,已然逾制。现在更僭称大将军,还有王法吗?”
曹操本来为袁绍的一个小伴当,后来得了兖州再自领司隶校尉,俨然与袁术平起平坐,已令袁绍心生不满。现在又自号大将军,须知近代以来,三公实为荣职并无实权,大将军因掌控朝政,其位实际已在三公之上,那么曹操为大将军,袁绍为太尉,则袁绍就成了曹操的属下。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逆转,缘于曹军举兵将皇帝劫往许县,袁绍此时心中忽然晃过了沮授和郭图的身影,想起了他们当初的建言,心中就有了些许悔意。袁绍也就无心继续宴饮,他起身离席,转脸对使者言道:“你明日速返许县,我有新表奉与皇帝陛下。哼,曹操当死数次,是我相救他存活至今,他今日却背恩挟天子来令我吗?什么太尉?我耻为其下,不做也罢!”说完拂袖离去。
曹操当然最先看到袁绍的这道上表,他又让使者详述了面见袁绍的过程,然后计上心来,召来荀彧,令他按自己的心意写就一书,当然是以皇帝诏书的形式发给袁绍,此诏言辞犀利,痛责袁绍“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而但撞相讨伐”。
袁绍读了此诏,心知此为曹操手笔,心中恼怒更甚,又将诏书摔向地面,并愤愤骂道:“曹操欺我太甚,挟天子作伪诏责我,实小人也。”
座下数人捡起诏书阅读,阅罢各人脸色不同。
许攸叹道:“阿瞒渐成气候啊!他在许县挟天子号令天下,将自己的意图转为天子之言,此为大招啊。本初,忆起当初郭公则和沮授建言奉迎天子,不料被阿瞒抢了先,可谓棋失一着啊!”
许攸不顾袁绍脸面提起这件往事,虽是事实,其实在揭袁绍疮疤。袁绍其实心中对未迎皇帝之事颇有悔意,但现在许攸当众提起,使自己大失颜面,心中就恼火许攸,脸色越发难看。
荀谌为人持重,又是颍川名士,最重礼法,遂忧心说道:“曹操挟持天子以令天下,然他毕竟奉天子为君,则此诏名义上确实为天子之诏。主公,属下以为须认真对待此诏,若不上表回应,就会被曹操抓住把柄,这样更加不利。”
袁绍刚才盛怒之下方才泄火摔诏,现在渐渐平息下来,又听荀谌所言甚是有理,遂言道:“不错,天子为天下共主,我在礼仪上不可失措。也罢,友若,就由你代我拟出上表,好好答辩一番吧。唉,我所以失措,实不忿曹操小人得志,累累以诏戏我。”
荀谌于是细读诏书中责备袁绍的条款,再逐条进行辩解,洋洋洒洒写就了一千八百字的上表。表中详述了袁绍诛张让,反董卓,击黄巾,替皇帝平定冀州、青州、幽州和并州的功劳,言明袁绍“忠臣肝脑涂地,肌肤横分而无悔心者,义之所感故也”的忠臣之心,最后写道:“臣虽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则伏首欧刀,褰衣就镬,臣之愿也。唯陛下垂尸鸠之平,绝邪谄之论,无令愚臣结恨三泉。”
袁绍阅罢,赞道:“还是友若最懂我心,这篇上表写得汪洋恣肆,我不能为啊。哼,只是我等苦心写就此表,却是为了对付那曹操小人,太不值了!”
荀谌道:“现在公孙瓒未除,幽州和并州未平,主公难能抽身南下找曹操问罪。且忍耐一时,待四州安靖之后,天下难有人与主公相抗,曹操届时断不敢无礼。”
袁绍默默无语,他现在越发后悔让曹操占了先机抢走了皇帝。想想也是,曹操当初得了兖州,就是被皇帝诏封为兖州牧,犹不能和拥有四州土地的自己相抗。他今日竟然敢自领大将军,反将自己当成其属下,所倚仗的为何?不过将皇帝劫夺而已。袁绍万万想不到,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帝,竟然能为曹操平添数倍功力如斯!
曹操接到袁绍的上表,读到“绝邪谄论”之句,哈哈笑了起来,对身边的荀彧等人说道:“‘绝邪谄论’?哈哈,想起向来自负的袁本初看到此诏,虽心中有气,终究不敢造次,还要耐着性子写出这篇长表来百般辩解,只能用这四字来轻轻讥讽我,那场面很是令我神往。”
荀彧道:“上次袁本初来表辞授太尉,于礼不合,若皇帝陛下对他一味谦让不加责备,定会助长其气焰。他现在能够耐心辩解,还是明白自己为大汉的臣子,仅凭这一点,就比其弟弟袁公路谦和多了。主公,现在袁本初上表辩明心迹,他前次辞让太尉之事,皇帝将如何回答呢?”
曹操默思片刻,决然道:“这事儿不难办,袁本初耻于在我之下,他久为我的上官,一旦为下,当然不适应。也罢,这大将军一职就让给他吧。”
曹操判断形势,知道当下的袁绍势力太强,自己的周边强敌环伺,现在还不是与袁绍翻脸为敌的时候。且汉献帝掌控在自己手中,自己就是身无官职,也强似大将军及三公这些虚名。既然如此,袁绍或为太尉或为大将军,又有什么区别呢?曹操于是奏请汉献帝,将大将军一职授予袁绍。
建安二年春,将作大匠孔融持天子符节出使邺城,拜袁绍为大将军,并兼督冀州、青州、幽州和并州,并赐给他弓箭、符节、斧铁和一百虎贲。袁绍见曹操终于服软,心中大喜,遂慨然受之。
曹操辞让大将军,汉献帝又按曹操的心意授其为司空,并行车骑将军事,这样,朝中的政事及军事皆决于司空府。曹操依然要行三让之事,其《让还司空印授表》中写道——
臣文非师尹之佐,武非折冲之任,遭天之幸,于窃重授。内钟伯禹司空之职,外承吕尚鹰扬之事,斗筲处之,民其瞻观,水土不平,奸尻未静,臣常愧辱,忧为国累。臣无智勇,以助万一,夙夜惭惧,若集水火,未知何地可以殒越。
曹操在表中自谦自抑,并常怀忧国之心,做好了不惜为国捐躯的思想准备。表中所言“内钟伯禹司空之职,外承吕尚鹰扬之事,斗筲处之,民其瞻观”,非是官样文章,实为曹操衷心之言。曹操明白,自己非复往日那个屡败屡战的地方诸侯,成为一个为天下人注目的中心人物,则自己的一举一动,务必稳妥为要,不可行险。
司空府开府之后,曹操的家人也相继迁入府中。是时,卞氏又生下了女儿曹宪,曹操在彭城新纳的环氏刚刚生下了儿子曹冲,其家眷队伍日益庞大。
卞氏入住之后,某日在司空府外的九曲河畔漫步。其时初春不久,只见河畔上柳树枝低垂,枝上的柳絮儿结得胖嘟嘟的,再配上树间里绽放的紫色花儿,使一河清水显得春意盎然。卞氏观之,心中念起家乡琅琊山的春色,乡情悠然而起。她回到府中,看到曹操正牵着七岁的曹植之手在庭间漫步。
曹植自小聪慧,此时已能将《诗》三百篇背诵,曹操提起篇名,曹植就能将整篇背下。曹操刚才提示曰“我出我车,于彼牧矣”,曹植就一路背下,最后背出“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鸧鹒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曹操听后,转对身侧的长子曹昂道:“子建未及七岁,却能不停顿将整篇《诗》背下,我幼时能读之已属不易。子脩,知道何为神童了吗?”
曹昂道:“父亲说得对。子建才思敏捷,我等皆不及啊。”
曹操道:“你也不可太谦,你与子桓文才俱佳,皆强于同龄之人。哈哈,我曹操的儿子,文才武功当然要逾于常人。对了,你新被举为孝廉,下一步有何打算?或者,先为你在司空府里谋一个郎官如何?”
曹昂是年二十岁,迁入许都后,曹操令满宠将他举为孝廉,这样曹昂就有了进入仕途的路引。
曹昂道:“回父亲的话,儿男以为,方今天下动乱,男儿须在战场上最易建功,所以儿男不愿为郎官。”
曹操的儿子们确实继承了曹操的优点,幼年时就爱读书,又喜舞枪弄棒,像曹昂长成之后,可谓文武双全。曹操现在见儿子志向远大,心中欣喜,沉吟道:“嗯,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子脩如此想,我心甚喜。只是有一件事恐有阻碍,你母亲爱你甚切,岂能容你从军涉险?”
曹昂坚决说道:“不妨,儿男自会请示母亲,也请父亲代儿男说项。”
曹操叹息一声没有应答,他素知丁夫人的倔强禀性,曹操一生没有怕过别人,唯对这位丁夫人却畏惧三分。
曹操看到卞氏走到庭间,就松开曹植之手,令他去相依母亲,又关切问道:“那河畔上的景色若何?”
卞氏大答道:“景色不错,只是比起家乡琅琊春色,还是稍逊一些。”
曹操笑道:“想看山色,又有何难?此处向西行走,就入少室山中,那里的山色最佳,琅琊山断不能比。”
卞氏摇头道:“只怕少室山中,难有青梅生长。妾在家乡,每至暮春可赏青梅花开,秋日时摘食青梅,或者酿成青梅酒,这种滋味,妾最难忘。”
曹操见卞氏的乡情如炽,他明白卞氏为人处事最是平和,不料思乡之情竟然如此浓烈,就想帮她遂了心愿,因说道:“此有何难!我这就派人赴琅琊山移来青梅树,将之栽种在九曲河畔,现在正是植树时节,最易成活。待明年春日,就见这九曲河畔多了一片梅林,你届时可去赏青梅花开,强似在琅琊山中。”卞氏也不推辞,急忙敛身相谢。
张绣盘踞在南阳宛城,曹操收拾了杨奉之后,这里距离许都不远,就成为敌对势力中最近的一股。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曹操下令大军向宛城进发。是时天寒地冻,空中犹飘着小雪,地上蒙了薄薄的一层,使路途多艰。
曹昂不顾丁夫人的反对,坚持要随军出征。曹操知道张绣兵力不强,自己的此次出征实乃胜券在手,不仅允了曹昂随行,刚刚十一岁的曹丕也要求出征,曹操也当即答应。
宛城临淯水(今河南省白河)而建,城池的东墙及南墙之下即是淯水,再从此向西和向北开挖护城河,水面就与淯水连成一片。护城河皆为活水相绕的城池其实不多,宛城倚仗水势和坚城守卫,端的是易守难攻。
曹军十万人浩浩****到了淯水之东岸,曹操骑马观察对岸宛城形势,对身边人叹道:“不料宛城坚固如此,委实难攻啊。本想张绣弱旅一支,不用大费手脚,他却有了一座坚城可倚,嘿,还是从长计议吧。”他于是又分兵两路,一路由夏侯兄弟率领渡过淯水向西开进,另一路由曹洪率领向南走渡过淯水之后,然后向北开进到城西门布防。这样,曹军就将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绣此时已投奔了荆州牧刘表,成了他的北方藩属。他站立在城楼之上,眼看数倍于己军的曹军将宛城团团围困,再眺望南方,那里毫无刘表的援军动静。这时,其身侧的贾诩说道:“刘荆州囿于自守,若盼其援兵,只能失望。”
张绣眼望城外的曹军,凄然道:“若无援军,如何能与曹军相抗?文和公,计将安出呢?”
贾诩默然片刻,决然道:“还是降了吧!我等若凭孤城,不过多耗些日子,终归要被困死。我苦思百法,难有破敌之计,且投降后再观下步行止。”
张绣对贾诩执以子侄之礼,对他百依百顺,现在贾诩要投降曹操,张绣也没有异议,当即开城门素服入了曹营,面见曹操申以投降之意。曹操见此战兵不血刃,仅大军兵临城下就收服了张绣的数万之军,当然一团高兴,就执起张绣之手温言相慰,随后就接受了投降,当日引军进入了宛城。
数日后,贾诩求见张绣,断然道:“今曹军懈怠,该是进击的时候了。若将城中曹军歼灭,并擒杀了曹操,其城外屯营定会震动而奔逃,则此战完胜。”
张绣也恨恨说道:“曹军入了宛城俨然为得胜之军,其将士在城中作威作福,曹操还得睹了婶娘的颜色,将其抢入帐中。”曹操入城中,听说张济之妻邹氏生得美貌,遂派人将其引入自己的居所,果然惊为天人,遂纳之。
贾诩道:“不错,他轻易就得了宛城,当然视我等为敝帚。哼,他当初势大之时,我们暂向他投降,也就为我们找寻时机提供了机缘。”
张绣拱手答应:“全凭文和公主张!”
张绣于是依贾诩之计,先找曹操请示因城中人太多,要将自己的中军移出城外。又因车儿不多,所以兵士出城时都要身穿衣甲以减轻重量,还要经过曹营。曹操正是与邹氏**心情大好之际,就准了张绣言语,没有一点防备。
是夜子时,张绣之军开始发动,很快就遍袭了城中曹营,并逼近了曹操的营帐。曹操一生多历如此险境,惊醒后立刻推开怀中的邹氏,然后披衣提剑,令典韦在帐门前阻隔敌人,自己则自后帐出门,跨上那匹名为绝影的大宛良马,然后招呼一众亲随向东门奔去。随行之人中,有儿子曹昂和曹丕以及侄子曹安民。
典韦横戟抵挡敌军,戟下片刻之间就倒下了一片。无奈敌人太多,典韦虽有神力难敌众,他先是被长槊刺中大腿,身躯轰然而倒,瞬间又有十余柄长槊袭来洞穿身躯,眼见是不能活了。
曹操带众人向前奔逃,后边的箭雨齐发,随从就伤折了一半,那匹绝影马的脸上和左大腿上各中了一箭,曹操的右臂上也中了一箭,被落在了队伍后面,马下仅有侄子曹安民步随。这时一彪马骑追了上来,曹安民于是横槊相迎,很快被乱刀伤了性命。曹操因此一阻前行了一段,但马儿已然腿伤跑动已缓,眼看曹操就要落入敌手,这时就见一匹红马斜刺里到了曹操面前,骑手滚鞍下马,将曹操扶上红马,并口称“父亲快走”。
此人正是曹操长子曹昂,他将红马让给父亲,自己则骑上那匹伤马行走,毕竟行走缓慢,就被乱箭射死,最后尸骨无存。曹丕一开始跟随众人行走,他为人机警,仗着自己人小闪入路边的一家人户中躲避,然后隐蔽向许都方向行走,竟至脱险。
曹军城外屯营在张绣军的冲击下果然溃散,夏侯惇治下的青州兵更是溃散之后沿途抢掠,独于禁治兵严格,一面安营扎寨,一面斩杀抢掠的青州兵之首,以约束部众。这时,张绣所部兵分两路杀奔过来,于禁领兵迎战,竟然战胜了张绣军,如此阻住了曹军溃败之势。曹操返回许都之后,为彰于禁之功,赏金器一副,并奏明汉献帝封其为益寿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