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收拢队伍,然后挥师向北。他知道泰山郡和济北国虽然响应陈宫的号召叛了自己,但这两郡国兵力甚弱,至多紧闭城门保全城池,不敢和自己的二十万兵马对阵。于是,曹军的二十万兵马大大方方地从徐州琅琊郡折而向西,接着穿行泰山郡和济北国地面,直接到达程昱据守的东阿县。
程昱将曹操迎入东阿城中,然后和东阿县令枣袛一起将二十万曹军队伍妥善安置。他办完这些事儿,方才回转县衙与曹操叙话。曹操见程昱入内,起身上前执着程昱之手,衷心说道:“若无仲德之力,曹操几无立锥之地。”
程昱当时与荀彧分手后,立刻东行到了范县,手持荀彧令牌游说范县令靳允,使靳允坚定信心杀掉了陈宫来使汜嶷。他然后又到了东阿县,东阿令枣袛心向曹操,根本不用程昱口舌相劝。如此一来,范县和东阿县方保不失,成为曹操回归后的栖身地。
程昱急忙躬身施礼道:“属下蜗居东阿,得主公抬爱得以出仕。陈宫诸人不识好歹,竟然倒行逆施,实自绝于主公。属下力薄,仅行一些分内之事,实愧对主公夸赞。”
曹操叹道:“我此去东征为报父仇,毕竟杀戮过重,志才一直劝我,今日方悟。”是时,戏志才经过一路上的颠簸,病情加重,已经无法随侍曹操左右,只能缠绵于病榻之上。
程昱也知这次兖州变故实缘于曹操诛杀边让、万潜,由此伤了士人之心;他又在徐州妄杀无辜,使城中生灵无存,所戮杀的人尸竟然塞死汜水,活脱脱的一个杀人狂魔形象。由此使陈宫、张邈等人反目,游移不定的吕布从此有了栖身地。然程昱毕竟归附曹操不久,还不敢如戏志才那样言语无忌般劝谏。
为了感谢程昱尽忠守土,曹操决定授任程昱为东平国相。是时,东平国已经响应陈宫的号召叛了曹操,曹操执意授了一个空名的郡守之位,可见他心中坚定着收复兖州的信念。程昱也未将此授命视为儿戏,遂躬身施礼感谢。
曹操又道:“仲德明日可赶往范县,东阿由枣袛留守,你就在范县专注为大军筹措粮草吧。”
程昱问道:“鄄城现由夏侯太守和荀司马把守,与濮阳的吕布相持,主公让属下屯住范县供应粮草,莫非主公也要带领大军赶往鄄城吗?”
“不错,陈宫妄想借吕布勇猛之名与我相抗,哼,一个翻脸无情的莽夫能成什么气候?”曹操说到这里,忍不住向程昱谈了自己的感悟,“想吕布和陈宫占了濮阳,定在那里弹冠相庆,以为指日可下东郡了。哼,他们攻鄄城不下,就折头屯于濮阳。他们若撇开鄄城前往东平(今山东省东平县),从而闸断亢父(今山东省济宁市南)的泰山之道,就可凭险而守断我大军归路,则兖州、东郡彻底危矣。哈哈,他们现在犹屯住在濮阳城内,吕布真无能也,陈宫即使有谋,也终归难用也。”
曹操确实瞧出了此役的关键之处:陈宫之计可谓毒辣而精准,他使吕布与张邈合兵一处,就有了与曹军对抗的根本,使兖州举州而叛,再挥军扫**东郡,使曹操势力悉数被驱。然陈宫没有想到,荀彧和程昱及时提醒夏侯惇,三人合力保护下了鄄城县、范县和东阿县,如此就为曹军提供了回转的支点,而吕布又未听陈宫之劝挥师东进,使曹军得以顺利进驻东郡。
到了第二日,曹操带领大军向西开拔,当日就到达了鄄城,夏侯惇和荀彧将之迎入城内,曹操执手荀彧感叹道:“我东征之前,君与志才累累劝我,然父仇在身,终不能听取。今日赖君之力,使我保有三县,方有立足之地。今后凡奇策密谋,悉皆共决,我决不独行。”
荀彧知道曹操此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残暴之举,他现在这样说话,其实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悔意,因勉励道:“正是因为要替曹太尉报仇,方使主公蒙蔽了双眼,使陈宫钻了空隙。如今大军完整,又有三县之地可以腾挪,大败吕布乃必然之事,请主公勿虑。”
曹操认可荀彧之言,从此对荀彧更加看重。他又得知自己的家眷已被接入鄄城,心中就添了几分坦然。
荀彧得知戏志才病重,此时留在东阿县养病未曾随军,因叹道:“志才刚刚随主公参同计划,而每皆克捷,何以就染病在卧榻之上,莫非多思之人寿夭难期吗?”
公孙瓒面对袁绍的大军进攻无力招架,只好节节败退,他先是退到蓟县(今北京大兴区),稍事抵挡一下又复败退。公孙瓒若从蓟县向北败退,即是长城和燕山,若向东则是渔阳郡,再向东就将进入辽东地面,公孙瓒断不会选择这两个败退方向,他只有向东南方向行走。于是,公孙瓒一行逃到了一个名为龙凑的古城,看到这里易守难攻,就扎住阵脚据守古城,意欲在这里再与袁军决战一回。
袁绍此次离开邺城,带领一干谋士武将亲临前线,麴义近来与公孙瓒军连战皆捷,就充当了追击公孙瓒的先锋。麴义看到公孙瓒占领龙凑欲固守,他仗着兵多气盛,毫不含糊就将龙凑合围起来。
沮授见状,不赞成麴义的战法遂向袁绍建议:“兵法曰‘穷寇勿追’,现在麴将军将龙凑围得如铁桶一般,他们定困兽犹斗,我军攻破龙凑,伤折定然不小。”
袁绍一向不采纳沮授之议,今日却又了兴趣,追问道:“若想减少伤折,当用何策?”
沮授道:“孙子曰‘围师必阙,穷寇勿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属下以为,可放开南路,并在南路沿途设伏,击其溃兵,当有奇效。”袁绍采纳了沮授之言,派人传令麴义,让他依计而行。
荀谌此时说道:“主公此番将公孙瓒压迫至龙凑之南,则幽州大半疆土已归了主公。属下以为,宜乘势扩大疆土,使冀州永固。青州与冀州和幽州接壤,那青州刺史田楷更是与公孙瓒友善,现在公孙瓒势衰,主公宜派出一上将东出冀州,以经略青州,争取早日使青州和冀州连成一片。”
许攸也赞同此议:“本初啊,友若此议甚好,我意可以办。吾观长侄显思近来屡立战功,可堪为用,让他去经略青州最好。”袁绍有子三人,长子袁潭(字显思),次子袁熙(字显奕),三子袁尚(字显甫)。
袁绍听得许攸直呼己字,又称长子为长侄,越发觉得刺耳。只不过袁绍的性格宽宏,又雅好面子,不忍当面斥责许攸,因而继续隐忍。他于是赞同许攸之议,当即授袁潭为青州刺史,并让他克日赶赴青州。袁绍这时忽然想起曹操,说道:“阿瞒这一次被吕布赶出了兖州,大出我意外。吕布莽夫本来为丧家之犬,不料想凭空得了兖州。唉,阿瞒平时智计百出,这一次为何让吕布钻了空子?”
郭图忧心道:“主公说得对,吕布得了兖州,他此前被主公追赶出冀州之境,此番定与冀州为敌。属下以为,应增派兵力镇守南境,以防备吕布袭扰。”
袁绍道:“不妨。我听说阿瞒大军未失,又在东郡保留下一些土地,他会全力对付吕布的。哈哈,阿瞒野心已露,不料遭吕布当头一击,殊为有趣啊。”
曹操自从得了兖州,让袁绍感到曹操有些分庭抗礼的意味,心中早生不满,只是想用曹操抗衡袁术和陶谦,方维持了合作的态势。现在曹操失了兖州,袁绍竟然有些轻松之意,但又想起若失去曹操这个屏障,自己就要同时对付田楷、陶谦、袁术和吕布,就认识到了这个盟友的重要性,因转对郭图说道:“公则,你替我拟书一道送与阿瞒。现在吕布得陈宫之助,犹若如虎添翼,我以为阿瞒势不能久。阿瞒虽有野心,然他有智识,有勇力,为可用之人。你拟书中要致抚慰之意,若他在东郡难以立足,可允其带兵迁居邺城,今后冀州南境,就由阿瞒专力防守了。”
郭图应诺,并赞道:“主公此计大妙,曹孟德若能为主公所用,亦属如虎添翼,主公今后攻城略地,又添一生力军矣。”
许攸心明曹操的为人,他现在军队未散,又有数县土地,断不肯屈身来侍袁绍。不过许攸行事虽狂,非为不明理之人,眼见袁绍、郭图等人一团高兴,自己若再开口大唱反调,就太不会做人了,于是缄口不言。
八月的天气,可谓秋高气爽。曹操指挥二十万兵马出了鄄城,开始向濮阳进发。初秋的田野上,草头刚刚被风儿吹褪了颜色,又现出黄、红各色,使秋日呈现出了斑斓的五彩美颜。秋景如此美好,曹操心间却很为昏暗,想想也是,他本来想固有兖州、再图徐州,待拥有两州土地后,然后徐图长远;不料徐州未下,兖州又失,自己瞬间成为一个无家的恓惶惶游移之人,现在还要和一个闯入自己家的莽夫寻战,这滋味确实不好。
斥候来报,吕布之军有一部分居住在濮阳城中,大部分则屯于濮阳城西的屯营中。曹操快速思索主攻方向,认定自己若去攻击濮阳坚城,极易受到其城西屯营的夹攻,届时自己攻城不利又遭夹攻,定会陷入不利局面,曹操于是下令,大军挥师向濮阳城西,直接与吕布屯营兵直接对垒。
曹军大队于是向濮阳城西运动,到了离吕布屯营大约有十里的一处高冈时,天色已是薄暮时分,曹操于是下令就地扎营,准备明日再战。
次日平明时分,曹军饱餐一顿,开始向吕布屯营运动。是时吕布早已侦知了曹军行军路线,待曹军前锋到了屯营前二里处,就见吕布兵马已排好阵列,在那里严阵以待。
曹军队伍近些年数番征战,对阵法的使用还算娴熟,只见李典、乐进指挥前锋队伍居中用巨盾排开,从而构筑好防阵,其他后续兵马依序入阵,就与吕布之军形成对峙。曹操立马于门旗之下,遥见对方阵圆处,只见一人骑红马,手持方天画戟冲出阵外,他到了两军中线大声呼道:“请曹孟德出来叙话。”曹操再观此人,只见他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座下正是大名鼎鼎的赤兔马,知道此人正是吕布。
曹操于是拨马向前,并呼道:“陈宫在否?我要见他。”
曹洪拦阻道:“哥哥,人言吕布最是无义,不可单骑相会。吕布座下的赤兔马脚程甚快,他又骁勇无比,哥哥须防吕布随时翻脸。”
曹操道:“不妨,典韦随我护卫即可。”
于是双方各自两骑对立于两阵中间。
吕布拱手说道:“吕布早闻曹孟德之名,今日得见,实为荣幸。吕布谨谢你让出兖州,使我等有了歇马之地。我听说你与袁本初友善,不如从此北去,将东郡也让与我就免了刀兵之厄。”
曹操想不到吕布竟然如此无耻,因思机缘巧合,使一个莽夫纵横天下至今,于是哈哈笑道:“一个并州武夫,哪儿有资格逐鹿中原?我出阵非是会你,有几句话想说与公台。”他斜目转向陈宫,“公台,我待你不薄,为何背我?你若是背我,大可自立为牧,何必拉此武夫来撑门面?我以为不值啊!”
陈宫毫无悔意,怒道:“你灭我师杀我友,更入徐州屠民塞河,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我揭竿而起,正是遂了天下民意。嘿,悔不当初啊,我那时将你奉入兖州,可谓引狼入室!”
曹操道:“你当初献计使我入主兖州,可谓识机之人。我主兖州,内可保境安民,外可拓疆连州,真正于民有利。再观你现在所奉二人,一人为武夫,一人为庸才,你又能有何为呢?公台,你现在重归于我,就可既往不咎。”
陈宫道:“你不用枉费口舌了,本为民贼,谈何安民?我意已决,建议你听从吕温侯之言,这就北归吧,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吕布早已不耐烦,他一把催开马,大声喝道:“废什么话?曹操,速纳命来!”
曹操想不到吕布翻脸如此快。他也反应迅速,立刻拨马回撤。无奈那赤兔马太过迅捷,只见其几个纵跃,就冲到了曹操马后。
典韦见主人遇险,急忙从斜刺里猛冲过来,只听一声巨响,典韦那双黑乎乎的大铁戟已经和吕布的方天画戟抵在一起,相交处似乎冒出一蓬火星。吕布的坐骑为一缓,吕布心中念道:“这个黑厮的膂力甚强,倒是不可小觑了。”而典韦的心中震撼更甚:“人言吕布为‘飞将’,我这一双大戟竟然险些脱手。”
吕布开始重视典韦,只见他勒转马头,然后双手握戟奋力向典韦击去,典韦双戟来迎,只觉虎口剧震,感觉到了戟端袭来的压力,遂用力撑持。他犹在奋力坚持,然座下的马骑没有赤兔马神骏,只听“扑通”一声,典韦坐骑竟然脱力卧倒。吕布看到空隙,就觑准典韦的上身挥戟砍下。
典韦见机甚快,他大喝一声奋力将双戟抛向吕布,然后跳下马背,由此躲过了吕布的致命一击。吕布一心追赶曹操,不愿与典韦恋战,遂拨转马头,要续追曹操。
吕布前行之际,忽听耳后有异响,他于是不回头挥戟向后,只听“当”的一声有物坠下。吕布由是跑了个半圆再拨转马头,就见典韦正如飞一般疾步冲来,且两手连挥掷出带有“呜呜”风声的物件,他再视刚才被击落的铁件,原来是一柄小戟。原来典韦随带两柄大铁戟为趁手兵器,身上还插有十余柄小戟为回转之器。吕布见其后续的小戟接连掷来,急忙伸出方天画戟一一挑落。
如此一缓,曹营中的曹洪等人眼见吕布发难,早已数马齐出抢出阵来。典韦由于阻了吕布之势,使得曹操脱离了吕布的追击范围,曹操因此脱厄。
吕布见曹营抢出多人,知道若再追击,自己的匹马单戟得不到好处,遂打马返回己阵,连矗立一侧的、手中已无武器的典韦也不再理会。吕布到了阵旗之下,下令向曹军发起进攻。吕布辖下以马军为主,只见其马骑如风,疾速向曹营泻去。
曹军早已练就了对付马军之法,自然是巨盾为挡,远以弩箭为攻,近以长槊相刺,这几招颇有奇效,吕布马军无法撕裂开曹营中军,反在地面留下了不少人尸马骸。
然吕布马军毕竟训练有素,他们见攻击曹营中军无效,于是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集结兵力转向曹营右翼猛攻。他们知道,排阵之时突前的中军往往战斗力最强,而两翼稍弱。
曹军右翼以青州兵为主,他们未归曹营之时最善流动作战,打得赢则战,打不赢就跑,归入曹营后,方才训练阵法,但训练时日尚短,对阵法使用尚未融会贯通,尤其是将士心力尚显浮躁。所以吕布马军攻击兵锋指向右翼,可谓歪打正着,这些右翼将士也用巨盾为挡,以弩箭雨破敌,以长槊护持,但是看到吕布马军前锋还是冲到巨盾之下,不禁心中发毛,那些前排持盾甲士抛掉巨盾扭头就跑,吕布马军于是乘隙抢入阵中,只见这些青州兵发喊狂逃,曹军右翼顿时散乱。曹操在中军观察着战场态势,看到对方马军转攻自己的右翼,心道要糟,急忙唤过于禁道:“右翼中新兵为多,只怕难以持久。你速带两万步卒在右翼身后结阵,不可让右翼散乱带动全军。”
于禁领命后前去。
曹操的这次布置至关重要,只见己方右翼兵溃散后,吕布马军在张辽的带领下正要转攻曹营中军,就见面前横亘着一道步卒方阵,他们也是前排矗立着一道巨盾之墙,墙上方伸立着一排长槊之林,最奇的是这个方阵还能缓缓向前移动,将吕布马军逼得向后退去。如此一来,这个步卒方阵就补足了曹营右翼。
此后双方你攻我往,全日共攻守十余个来回,不分胜负,战场上躺满了双方的人马之尸和箭戟武器。落日的余晖里,只见残草的掩映下,无数的灵魂就此逝于这片无名的地上,愈现狰狞之色。
双方见薄暮已现,就默契地罢战回营。
两军就在濮阳城外对峙,他们或排兵布阵厮杀一番,或设奇兵夜战偷袭一回,终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程昱一直待在鄄城负责前线粮草供应,这日随同运粮队伍到了濮阳前线向曹操报告,说以鄄城、东阿和范县三城的粮食储备来支应前线的近二十万人马粮草,实在难以持久。若战事旷日持久,只怕供粮有碍。
曹操当初接受毛玠“修耕植以蓄军资”的建议,先是依托黑山军和黄巾军降众进行垦殖,使兖州和东郡的秋季收成大增。比较而言,其他诸州的农事增长要逊于兖州,这也成为曹操自诩得意之事。令他想不到的是,陈宫举州归了吕布,则兖州全境的粮食储备尽入其手,东郡的粮食储备大多存在濮阳,反成了吕布的军粮。如此一来,曹军仅依靠三个县境的粮草供应,确实不能长久。
曹操闻言当机立断,唤来曹仁和夏侯渊道:“你二人这就领兵一万,今日就随仲德返回鄄城。你们今后就以鄄城为营,先派人打探好兖州各郡国的储粮之地,然后往袭之。仲德,组织好人员将所获粮草搬回鄄城,就仰赖你了。”
曹仁、夏侯渊和程昱躬身答应。
夏侯渊摩拳擦掌道:“此计大妙,我们的粮草不能便宜了吕布这厮。”
荀彧道:“你们切忌不可打草惊蛇,若被陈宫识破了主公欲谋粮草的计策,他们定会搬走或烧毁粮草,则此计失败。我意你们须事先派人侦知储粮之所,然后雷霆一击,快速搬运,方有奇效。”
曹操赞同道:“文若所言为成事关键,你们须谨记。”
程昱又问道:“禀主公,属下听到一个荒信儿,好像说要将主公家眷迁往邺城,属实吗?”
曹操颔首道:“袁本初的信使刚来不久,哦,他先到鄄城再来前线,大约话儿就从此逸出。不错,袁本初见我丢了兖州,就来书申以联合之意,并说这里有风险,将家眷迁往邺城最为妥当。”
荀彧道:“岂止主公的家眷迁往邺城?就是主公和眼前的近二十万兵,袁本初也盛邀至邺城哩!”
程昱道:“主公啊,属下在鄄城听说此讯,深恐主公依了袁本初之意与其联合,因前来劝阻。现在袁本初已据燕、赵之地,怀并吞天下之心,然其智术浅短难成大事,主公难道愿意屈身在其下吗?”
曹操脸含微笑,目视荀彧道:“仲德能出此言,不枉了文若的举荐。我现在虽失了兖州,然有诸君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何愁大事不成呢?”
荀彧也笑谓程昱道:“难得仲德一片拳拳之心!请仲德放心,主公屡遭险境,然眼下军民犹存,又有三座城池为凭,胜于往日艰险之时,又何必将家眷送往邺城为质,反屈身在他人之下呢?”
程昱拱手道:“原来主公早有决断,属下枉费了心机。如此,属下就可专心用于收粮之事。”
曹操大为感动,上前执起程昱之手,感慨道:“我有何德何能,使诸君能为我尽力如此?仲德,你不会武功,此去收粮,务必珍惜自己。”
程昱道:“收粮之事由曹将军和夏侯将军披坚执锐,属下办些后勤之事,请主公勿念。主公啊,眼下情势虽困窘,毕竟为暂时的,以主公之英武,将吕布逐出兖州为迟早之事。”
陶谦困守琰县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城外的曹军一夜之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下将此情报来,陶谦根本不敢相信。
两日后,青州刺史田楷和平原相刘备带领援军来到琰县城中,陶谦方从田楷口中得知,原来是吕布夺了兖州,曹操方才急急忙忙回兵去救。陶谦以手加额祝道:“天可怜见,徐州仕民因而免去一场灭顶之灾,实大幸也。”
陶谦千恩万谢田楷和刘备伸出援手,田楷见曹操已然退兵,就与陶谦告别,领兵回了青州。刘备却很仗义,愿意带同本部兵马归属陶谦指挥,以收复刚刚丢失的徐州各郡县。旬日之间,陶谦又回到了徐州治所彭城。他看到残破的城垣,想起被曹操屠杀的民众,不禁百感交集,就怔怔地流下泪来。是年,陶谦已六十二岁,经历这一番变故,本已老迈的颜色更显得憔悴。
陶谦此次新与刘备相识,通过一路上的接触,觉得此人虽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然心思沉静而果断,又善揽人物,其手下的关羽、张飞和赵云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实为一难得的俊杰。再观自己垂垂老矣,手下没有一个能战的将领,心里就有了一些计较,就想将刘备留在身边。
某日,陶谦召来刘备入衙叙话,一开言就使刘备大惊:“玄德啊,我已老迈,实在无能再领徐州。我这些日子想通了,这徐州刺史就由你来做吧。”
刘备急忙推辞:“皇帝诏命徐州由君领之,岂能私授?恭祖公,如今徐州各郡已收复如旧,我也该告辞返回幽州了。”
陶谦摇摇头道:“玄德洞若观火,难道不知幽州的状况吗?我听说袁本初经过界桥和龙凑两役,使伯圭大败,伯圭只好逃往易京固守,则幽州大半已尽落袁本初之手。玄德若再回平原国,就要与袁本初的数十万大军相对,能有胜算吗?”
刘备当然明白公孙瓒在幽州的颓势,他早早地就看出袁绍锐不可当,因而主动向公孙瓒请求前往平原县,以牵制袁绍。且他这次来援助陶谦,发现徐州实为一个绝好的战略之地,可惜陶谦不重视武备,方被曹操攻城略地,心中为之可惜不已。现在陶谦主动要将徐州送入己手,刘备心中明白并非陶谦本意,他定是看中了自己和手下兵力,意图借重自己来增强徐州的防守之力,遂固辞道:“伯圭兄有难,我正是为其助力的时候。恭祖公,人不可忘义,伯圭兄当初收留我,此为大恩,自当相报。”
陶谦急道:“玄德啊,你须知道我有难处,当初伯圭派你来救援,我有难未解,你就不许离去!”
刘备见陶谦老泪纵横,不明所以:“伯圭兄得知曹操来犯,因使我为援。现在曹操退走,则我使命已完结,恭祖公何出此言呢?”
陶谦道:“曹操退兵,缘于吕布袭其后,若曹操退了吕布,定会再来徐州寻衅;另外还有扬州的袁术,竟然自号为徐州伯,可见也在觊觎徐州。若是这两路兵马不犯徐州,玄德届时可以随便去留。”
是时,袁术占据了扬州,逐渐向东向南攻城略地,使其所辖之地渐渐扩大。孙策此时向袁术请战,要求率领孙坚旧部攻打江东之地(长江在今安徽省南部向东北方向斜流,这里的江东所指区域为长江下游江南一带),一向心底狭隘的袁术不知何故,竟然答应了孙策。袁术除了派孙策去经略江东以外,还亲自组织兵力欲北上进攻徐州。
刘备见陶谦端出了这样的理由,心中倒是挺认可。他虽被公孙瓒授为平原相,但平原国这里经历战乱,可谓人稀地穷,近来更遭袁绍势力的挤压,其生存环境日益逼仄。他今日几乎遍历徐州全境,觉得这里东临大海,北依泰山,实为一个不错的战略要地,对于陶谦的邀请,心中已有些认可了,因而答道:“恭祖公既出此言,则防备曹操、袁术犯境,实为刘备的分内之事。只是让刘备在徐州守土尚可,却不敢再言接替恭祖公的徐州之位。”
陶谦见刘备说得斩钉截铁,遂温言道:“也罢,此事今后再议。只是你在这里也要有个名目,我表荐你为豫州刺史吧。再给你增兵四千,就在小沛屯住。”
陶谦为汉献帝正式诏封的徐州刺史,当然有表荐他人为官的权力。但以刺史之身再荐刺史,就有些逾制。只是现在天下大乱,各方诸侯皆以“表荐”之名行滥封之实,如公孙瓒表荐刘备为平原相,皆成惯例。现在陶谦又给了刘备一个虚名,且一跃从郡守升为州牧之职,于是皆大欢喜。
曹操与吕布就在濮阳城外日日对峙,不觉已有两月有余。是年进入秋天之后难见秋雨,濮阳周围本为黄河多次决溢改道的地方,满目多为大量的荒滩或抛荒地,干旱过后,这些地方就成为飞蝗的滋生地。进入九月之后,蝗虫变得越来越多,既而遮天蔽日,它们黑压压忽起忽落,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如此一来,是年即将收获的庄稼成了蝗虫的美食,马草在方圆数百里以内也难觅到。
曹操事先派出曹仁和夏侯渊出外抢粮,由于他们事先侦测得力,因而一举得手,程昱又及时将粮草运回鄄城,可保曹军一时无虞。然而吕布与曹操这样相持下去,他没有事先准备,渐渐就感到吃不上劲儿。须知濮阳虽有存粮,哪儿能维持吕布大军的巨口?加之吕布所辖多为马军,战马每日所需的草料岂为小数?进入十月,吕布最终支撑不下去了。
吕布决意退出濮阳,然后引军向南奔往陈留方向,为自己的士卒和军马找寻粮草。
陈宫认为与曹军相持多日,若己方主动退却,气势上就输了一截,因劝道:“两军相持,胜在耐心。今若主动弃濮阳而南行,就是向曹孟德示弱,我军也因而会失去了气势。”
吕布有些恼火:“你当初力主来攻东郡,说什么可一鼓攻下,然相攻三月,曹军反而越来越多,弄得我连粮草也没有了。此时若不走,难道在这里饿死?”
陈宫道:“陈留郡那里尚有存粮,可使张孟卓将粮运来,至于马匹,眼前与曹军相持,其实用处不大,可使人将军马赶至陈留喂养。”
吕布坚决不许:“让军马到陈留喂养?天下人皆知道,我吕某人所恃的就是马快刀利,你让马儿远离我,就是断我一腿,断断不可。”
陈宫难以阻挡吕布,只好弃了濮阳向陈留郡行去。吕布临行之际不想拱手将濮阳城送给曹操,就下令全城放火,一座城池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曹营中人眼见吕布之军烧城退却,许多人劝曹操立刻追击。曹操眼望被蝗虫扫**而**黄土的原野,摇头不许,叹道:“我军东征陶谦扫**徐州,继而越过兖州来与吕布接战,将士疲惫甚于对方,已势同强弩之末。吕布现在退出濮阳,我若下令追击,就是不恤将士了。这样吧,大军徐徐退回鄄城,利用即将来临的冬月好好休整,待来年开春,再寻吕布开战。”
董昭和毛玠待在长安,眼看长安一日乱过一日,乱军甚至数度危及他们的生命,他们犹不为所动,依然坚持在长安观察动静。
董昭这日冒着危险出外打探消息,归来后感叹道:“这个贾诩果然好计谋,他眼见李傕和郭汜争斗不已,竟然前往弘农(今河南省灵宝市)将张济搬来说项。张济一番劝和说辞,李、郭二人竟然同意议和了。”
毛玠大为感慨:“这个贾诩真是非凡人物,他当初先劝这三人西攻长安,不料一举成功;如今李、郭相攻,他还搬来张济相助。不过若长安因此罢战归复平静,于民有利,贾诩还是做了一件有益的事儿。”
董昭冷笑道:“李、郭、张三人本性使然,他们若能安静便民,除非太阳自西边出来。贾诩一身智计,但随了这三名贼人,终归是明珠暗投。对了,我此行还探出另外一个讯息,说是皇帝怀念旧京雒阳,意图东归,因而派人向李、郭恳请东归。”
毛玠道:“皇帝自从落入董卓之手,后来再经李、郭二人摆布,早对这帮西凉强人心生厌烦,若意图东归摆脱这帮强人的控制,我以为可信。”
董昭道:“然李、郭、张三人皆明白皇帝在手就可号令他人,其身后又有贾诩为谋,他们岂能让皇帝和百官东行?”
不说董昭与毛玠猜测汉献帝的去向,却说汉献帝确实向李傕恳求东归雒阳,所派的人竟然往返十余次。李傕先是不许,后来又渐渐感到,皇帝、后宫、百官养在长安,要花费一笔不菲的费用,且他们现在也无大用,最后竟然准了,若问贾诩为何没有从中阻拦?原来贾诩请来张济之后,看到这三人又回复到从前寻欢作乐的生活,终于心生厌倦,某日向李傕还上宣义将军的印绶,然后带领两名随从,就飘然向东了。
汉献帝得知李傕准了自己东归雒阳,不禁欣喜若狂,一面催促后宫之人和百官打点行装,一面组织护卫之师,授董承为安集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数日后,皇帝车驾在董承、杨奉的护卫下出了东门,沿着官道向东进发。
汉献帝车驾已东行多日,享乐中的李傕方才回过味儿来,他此时方知皇帝在手是何等的重要,遂召集郭汜和张济,三人领兵向东追赶皇帝。汉献帝车驾毕竟行走缓慢,他们到了弘农郡华阴县就被追兵赶上。杨奉和董承深知护持皇帝为大功劳,若皇帝被李傕等人夺走,自己的功劳顿时归零,二人一面催促车驾快行,一面组织护卫相抗。如此到了弘农郡东涧,杨奉和董承看到地形有利,遂组织虎贲羽林卫士设伏,他们初一接战还得了一些便宜,但难敌追兵人多且勇猛,杨奉和董承战败,死亡的百官、士卒不可胜数,女眷、辎重、皇宫典籍大多被丢弃。
杨奉和董承仅带领着百余名虎贲羽林卫士,他们护持皇帝车驾向东猛逃,这样好歹到了陕县。某日晚间,有两名风尘仆仆之人要求面见杨奉和董承,他们亮明身份,原来是河内太守张杨之使董昭、兖州牧曹操之使毛玠。
杨奉和董承正是穷途末路之时,当即同意会见。他们甫一见面,杨奉劈头问道:“河内太守张杨的名字,我是知道的;曹操其人,我也听闻过,只是其兖州牧的名头,好像皇帝陛下未曾授封过吧?”
毛玠答道:“皇帝陛下前次在长安的时候已经答应诏封,只是因为京城兵变,此事方才耽搁下来。此事其实不急,我等二人今日前来,却是来献计的。”
董承得知河内太守的使者前来相访,脑海中就晃出了这样的念头:自陕县北渡黄河,即与河内郡不远,若张杨能够施与援手,则可保皇帝陛下无虞。他当即将目光投向董昭,温言道:“既来献计,当是好事。董公仁久在长安与河内穿行,对皇帝陛下最为忠心,此计定然有利皇帝,你这就说吧。”
董昭拱手施礼道:“吾奉张太守之令出使长安,恰逢长安大乱,得知皇帝陛下欲东归雒阳,遂与毛孝先兼程追赶,终于到了陕县方才见到二位将军。下官以为,此去雒阳虽已不远,奈何雒阳经历大火后残破无比,若使皇帝容身,只怕有碍。”
杨奉插言道:“莫非董公仁之意,我等从此奉皇帝过了黄河,去找河内太守张杨么?”
董昭答道:“对呀,下官正是这个主意。河内郡有房有粮,更为难得的是张太守对圣上忠心无比。他若得知皇帝要入河内地面,定会欢喜来迎。”
董承颔首道:“这个主意不错!最为重要的是,李傕、郭汜带领轻兵来追,我等奉皇帝过了黄河,他们惧怕张太守不敢来追,则皇帝陛下身后从此再无追兵。”
董承和杨奉对视了一眼,二人见机甚快,杨奉当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说走就走。董公仁,你可立刻先行去见张杨,让他领兵来迎。”
董承和杨奉立刻整顿行装,然后护着汉献帝的车驾折向北行到了黄河岸边。这里河道狭窄,又是冬季枯水之时,他们寻来舟船,一干人就渡到了北岸,然后向着河内郡的方向行去。
吕布带领所属兵马向南退却,第一站退到了乘氏县(今山东省巨野县西南),是夜宿营之时,又被乘氏县李进率领的乡兵前来摸营。吕布的兵马正是又困又饥之时,黑夜中遭此打击,竟然炸了营。吕布在天亮后收拢队伍,然后向东南行去,就在山阳县(今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扎营。此处与兖州治所昌邑不远,陈宫让吕布驻军在此,显然想用兖州的存粮来周济吕军。只是曹操此前派人在这里抢了不少粮食,现在又有数万人马拥入,粮食立刻显得奇缺。是年冬月,兖州粮价飞涨,谷一斛五十余万钱,可怜百姓无钱购买,只好易子而食。众人此时想起此灾祸正是因陈宫而起,纷纷咒骂不已。
曹操待在鄄城,军中没有缺粮之厄,他得知了吕布缺粮的窘境,认为机不可失,时辰刚刚进入正月,他就大驱军马杀向山阳县。吕布的兵马因缺粮草,每日只能吃个半饱,由此士气低迷。元日为一年之始,本为一个喜庆欢乐的节日,人们常要穿新衣,饮屠苏酒,并杀鸡宰羊庆祝。然吕布和陈宫能够保证众人吃上饱饭已属不易,若想吃肉喝酒简直是奢望,所以元日过后,人们心情更为沮丧。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曹军偏偏又蜂拥而至。
山阳县城本就不大,根本容不下吕布的全部兵马,吕布因令薛兰和李封领兵两万驻屯于县城之北。却说曹军一拥而上将山阳县城围个水泄不通,这山阳县城防简陋,吕布费尽心力竭力防护,心中盼望薛兰和李封赶快领兵来救,这样里应外合,许是能击退曹军的攻势。
其实吕布不知,曹操此番攻击山阳县城实为佯攻,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薛兰和李封的身上。还在出征之前,曹操令曹仁、曹洪、李典、乐进和于禁各带一万人合围薛兰和李封,自己和夏侯渊、曹休则带领佯攻队伍围困山阳县城。待曹操发起战斗之后,曹仁等率领的五万人开始强攻薛兰屯营。是时,曹操的马军也小有规模,他此番将马军配属给曹仁和曹洪指挥,这两路马军一左一右突入敌营,薛兰和李封因变起仓促,他们无能指挥,场面一时大乱。
陈宫看到围城的曹军呐喊声大却不攻城,感觉有异,遂对吕布进言道:“曹操诡谲,他现在围城不攻,定有所图。”
吕布道:“是啊,薛兰离城不远,他若见曹操攻城,定然来援,为何到现在毫无动静呢?”
陈宫恍然大悟:“围城打援,向为曹操的拿手好戏!薛兰现在无动静,定是他们难以脱身,温侯,此城难以固守,还是早做决断吧!”
“我这就派出兵力攻击前进,来打通和薛兰的联络。”
“只怕曹操已在去路上设有伏兵。温侯,不可再耽搁了。要出其不意,不钻曹操设好的口袋,干脆挥兵向西,前往东缗(今山东省东明县)驻屯,那里有足够的粮草,可供大军捱过春日,到时再找曹操决战不迟。”
吕布有些迟疑:“我等西行,薛兰等两万兵马难道就弃给曹操了?”
陈宫叹道:“可派人前去知会薛兰,让他们也向东缗突围。唉,至于他们能突围多少,就看他们的自身能力了。我们还是抓紧西行吧,否则曹军围歼了薛兰他们,再合兵来攻此城,我们只好死守了。”
吕布也有些意兴黯然,想起当初尽收兖州得了濮阳之时,那时兵强马壮,何等气势!不料未及半年,自己的兵马与曹军相持,已然落在下风,若薛兰的这二万兵马再折去,自己的劣势更加明显。
过了午后,吕布指挥兵马自西城门拥出,一窝蜂地向西逸去。曹操见吕军殊无斗志,也不想与其缠斗,就下令放开逃敌,转而围攻薛兰。到了晚间,吕布的二万兵马或被杀或被擒,薛兰和李封也死在乱军之中。
鉴于山阳县城已成一座空城,曹操下令大军向山阳移动,是夜大军就屯驻在县城内外。
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疲惫,终于在此一场胜仗之后集中袭来,伴着胜仗的讯息,曹操是夜睡得最是酣畅。次日光照窗棂,曹操穿衣起来,只见冬日的白霜在地上和房顶洒满了一层,显示寒冷在夜里最是肆虐。城中的房屋还算完整,兵士们因此可以挤入屋内御寒而眠,曹操观之,心中欣然。
经历了丧父之痛,正当报仇的当儿,又被所谓的好友背叛几无立锥之地,曹操在前数月的心路甚是压抑。此次山阳一战,吕布兵马已然由盛转衰,则胜机已现,曹操的心间顿时爽朗起来。他于是唤来荀彧、程昱等人,来商议下步行止。一月之前,戏志才因病重不治,终于撒手人寰,曹操闻之为之洒泪,并赠物厚恤戏志才家人。
程昱到来后,带来了一个令曹操欢喜的讯息:陶谦刚刚病死了!
陶谦是年已六十三岁,本身就体弱多病,此次又遭曹操报仇相攻的惊吓,病况更甚。其回到彭城后,沿途看到曹军屠戮的百姓已成森森白骨,他虔信佛陀,心伤因己之故,使无数百姓被曹操杀戮,皆为自己所成恶果,就又添一心病。到了这年冬月气温骤降,陶谦因风寒而染病,几日后就逝去。
陶谦病重之时,自知大限将至,唤来其倚重的典农校尉陈登道:“非刘备不能使徐州安定,我死之后,可奉刘备为徐州之主。”陶谦死后,陈登率徐州仕民迎接刘备为徐州之主。刘备一开始不答应,陈登又拉来孔融前来劝说,刘备遂领徐州。
曹操闻讯很是惊讶:“哦,想不到刘玄德轻轻松松就得了徐州!哼,陶谦老狗就此死去,实在是便宜了他!”
程昱道:“是啊,这刘玄德不知何来的际遇?他明明归属公孙瓒,因救援来了徐州,竟然被陶谦赏识屯兵于小沛,现在还领了徐州。”
曹操道:“刘玄德虽颠沛流离,然雄心内藏,实英雄人物。他此次以客卿身份得了徐州,可见其手段日常隐忍得无迹可寻,关键之时则锋锐尽出,此人不可小觑!”曹操说话至此,微一凝神道,“自山阳至徐州,其实不远。文若、仲德,现在吕布已仓皇西逃,其势已衰,我们干脆再行东征,将刘备逐走取了徐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