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建立蒙古帝国 告天即位(1 / 1)

1206年春,铁木真从阿尔泰山前线回到了蒙古乞颜部的“根本之地”——斡难河源头。自1200年铁木真与王罕相会于萨里川、联兵讨伐东方各部以来,铁木真连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战绩,先后平定了泰赤乌部、塔塔儿部、克烈部、乃蛮部、蔑儿乞部、札答兰部等几个强大的部族。与蒙古部族并驾齐驱的其他几大部族相继土崩瓦解了,另外几个比较弱小的部族如弘吉剌、山只昆、合答斤、朵儿边以及汪古部等,则慑于铁木真的威力,自愿或被迫充当了蒙古乞颜部的附庸。东起兴安岭,西迄阿尔泰山,南达阴山界壕,北至林木中百姓居住的边缘地区,已经没有人再与铁木真抗衡了。辽阔的蒙古草原实际上已经成为铁木真的一统天下。瓜熟蒂落,收获的季节终于到来了。

虎儿年(丙寅)的春风吹拂着铁木真大帐前的九脚白旄纛,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忽里台在斡难河源头召开:归附了铁木真的诸部族首领和各级那颜一致推举铁木真为全蒙古的可汗,铁木真告天即位,诸王群臣共上尊号曰“成吉思汗”。

建立一个统一的蒙古政权,这对于长期分裂、落后的蒙古部来说确实是千载百世以来从未有过的胜利。蒙古作为一个统一的民族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正是从成吉思汗时开始的。

“成吉思汗”是铁木真的群臣商议、共上的尊号。这一称号的含义究竟何在呢?

《史集·成吉思汗》指出: “献上这个尊号的是蒙力克的儿子、人称帖卜腾格里的阔阔出。 ‘成’是强大、坚强的意思, ‘成吉思’是这个词的复数,它与哈剌契丹的伟大君主所带的吉儿汗称号是一个意思,都是强盛伟大的君主之意。”

《蒙古史》沿用了这一说法,其中说,阔阔出代神发言,奉天命命铁木真为“成吉思汗或强者之汗”。

在《成吉思汗编年纪要》中说:“成吉思汗这个词也就是最高君主或王中之王。”

当时,铁木真的事业兴旺发达,他的文臣武将自然也会雄心勃发。他们知道汉族人的最高统治者称“皇帝”或“天子”,第一个统一中国的人就称为秦始皇帝,表示他功过三皇,德高五帝,确立了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铁木真君臣认为,他们的事业也可以与秦始皇、冒顿单于、登里可汗、耶律阿保机,以及被称为“天可汗”的唐太宗媲美,因此也有资格称为“天可汗”或“天皇帝”。这就是“成吉思汗”这一称号的真实含义。

1206年的忽里台不仅确定了“成吉思汗”的至高无上地位,而且确定了这个新政权的国号: “也客忙豁勒兀鲁思”,汉语意为“大蒙古国”。这里沿用的也是北方民族以族名为国名的传统,它标志着蒙古族已经实现了对草原各族的政治统治。在此之前,分散在漠北草原的有十几个部落,各部名称各不相同,蒙古部只是其中的一部。从这时起, “蒙古”就成为草原各部的总名称了,一个统一的蒙古民族共同体出现在了世界的东方。这无论对于蒙古族,还是对于当时的中国和世界来说,都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划时代的大事。

蒙古政权的建立结束了漠北草原长期的割据混战局面,它标志着新兴的奴隶主阶级对各部氏族贵族的胜利,标志着铁木真集团已经成为整个草原的主宰。这个新兴的政权要想得到巩固与发展,不仅需要强迫大多数人服从少数人的统治,而且需要进一步肃清各种反对势力,还需要继续进行征服战争,以满足奴隶主阶级的贪欲和奴隶制发展的需求。

千疮百孔的氏族部落组织担负不了这一使命,初期的国家政权——蒙古乞颜部的兀鲁思也显得力不从心。为此,成吉思汗必须在原有制度的基础上创立一套适应历史发展需要的政治、经济、军事制度,创立一套比较完善的国家政权机构:这是成吉思汗建国后面临的第一个历史任务。

论功行赏

军队是国家政权的主要组成部分。有兵就有权,兵强则国固。在以征服战争为职业的历史阶段尤其如此。因此,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草原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封功臣、宗室,把在战争中已经实行的千户制进一步完善和制度化,创立了军政合一的千户制,先后任命了一批千户官、万户官和宗室诸王,建立了一个层层隶属、指挥灵活、便于统治、能征惯战的军政组织。

成吉思汗降旨说: “使为立国而效力者,千之以千,委以千户之官。” “除森林百姓外,成吉思汗所命之蒙古国之千户官,凡九十五千户官矣。”即把占领区的人户编为九十五个千户,分封给开国功臣和贵戚们,分别进行统治。《史集》和《蒙古秘史》一一列举了这些千户官的姓名、出身、主要经历以及各千户的组成情况,其中包括七十八位功臣,十位驸马,有三位驸马共领有十千户,因此当时实际分封的只有八十八人,这就是蒙古史上著名的八十八功臣。

论功行赏,根据“效力”的多少予以报酬,是成吉思汗分封功臣的第一个原则。为此,蒙力克、博尔术、木华黎、豁儿赤、术赤台等首先受到封赏,名列前茅。也速该临终时,蒙力克父子实际上是也速该的托孤之臣,正是蒙力克将铁木真从弘吉剌部接回家中。泰赤乌部叛离时,蒙力克的父亲察剌合老人被伤而死,尤其是王罕、桑昆骗铁木真饮许亲酒时,又是蒙力克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使铁木真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因此铁木真表示“深感乃德,直至子子孙孙,宁能忘之乎”,于是封蒙力克为第一千户,并于大汗的帐隅特设一座,或一年,或一月,请蒙力克坐在那里共议军国大事, “赐汝廪给,直至子子孙孙侍奉之乎”。

博尔术从少年时起就跟随铁木真,协助铁木真一起夺回八匹银合马,在不儿罕山一起避难。他与铁木真“共履艰危,义均同气,征伐四出,无往不从”, “君臣之契,犹鱼水也”。成吉思汗一一列举了博尔术的功劳,他说:“有一次与敌人作战,两军相接,下令殊死战,跬步勿退,博尔术系马于腰,跽而引满,分寸不离故处。在与克烈部作战时,我突围失马,你与我累骑而驰,顿止中野,会天雨雪,失牙帐所在,卧草泽中,你与木华黎张毡裘为我蔽雪遮寒,通夕植立,足迹不移,及旦,雪深数尺,遂免于难。还有一次与蔑儿乞交战,风雪迷阵,我们君臣失散,他拼死冲杀,再入敌阵,尽管当时我已酣卧车中,但他的忠勇却令人难忘。最危险的是,有一天我们二人同行,忽遇十二人埋伏在岭后,我没有等他到来就冲了上去,被敌人射伤落马,昏倒在地。他见我伤重,取热水给我,使我吐出凝血,才得以复生。后因你往复向敌人进攻,十二个敌兵才通通被消灭。”今国内平定,多汝等之力,我之与汝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汝等宜体此勿替。为此铁木真封博尔术为第二千户,居众人之上,赦九罪而不罚。并封他为右手万户,管辖西面直至阿尔泰山一带的百姓。成吉思汗曾对,博尔术说,他的地位在可汗之下,但在众异密和庶民之上。

第三个受到封赏的是木华黎。木华黎父子自从投靠铁木真后,曾屡立战功。其父甚至为救铁木真脱险,牺牲了性命。木华黎“沉毅多智略,猿臂善射,挽弓二石强。与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事太祖,俱以忠勇称,号掇里班曲律,犹华言四杰也”。成吉思汗对木华黎说: “自你做了我的伴当,从未离开过我的门户。当我设营于豁儿豁纳黑川时,你即以天神的吉兆鼓励我,使我下决心夺取天下。以后又多次出生入死,威震敌胆。今日封你为第三千户,居于上位,直至子子孙孙。并为左手万户,管辖东面直至合剌温只敦(大兴安岭)的百姓。”

第二批受到封赏的是豁儿赤和术赤台。早在铁木真离开札木合单独设营时,豁儿赤弃暗投明,主动投靠了铁木真,并以“天神”之言相告,预计铁木真可以当国主。当时铁木真曾答应豁儿赤的要求,建国后封他为万户,并允许他选择三十个美女做妻子。这时成吉思汗实践了自己的诺言,首先于三千巴阿邻之上,加上赤那思等氏族,使豁儿赤统率的军队达到了一万人,任命他为万户。让他直至缘额儿的石河(而居)之森林百姓之地,以镇森林百姓,自在营居之。当时森林百姓尚未降附,但成吉思汗答应,一旦征服了这些林木中百姓,豁儿赤“可从此投来之百姓中,视其美妇美女自选取之”。

成吉思汗指出,术赤台立了两件大功。一是在哈兰真沙陀之战时,射中了桑昆,挫败了克烈部, “此乃主儿扯歹(术赤台)不世之大功也”。沿合勒合河撤退时,术赤台“如遮护之高山”,后又同饮班朱尼湖水。二是偷袭王罕金帐时,术赤台任先锋, “得天地之赞力”,灭掉了王罕。当时,王罕之弟札合敢不归附了蒙古部,后来又反而离去。术赤台用诱敌之计, “亲执已离去之札合敢不而成焉”。“此乃主儿扯歹之第二功也”,为此,成吉

思汗不仅封他为第六个千户,让他独自统领四千兀鲁惕人,而且把自己的一个妃子、札合敢不之女亦巴合别乞赠送给术赤台。只因为术赤台“于相杀之日,忘生以进之故,于鏖战之日,舍死以进之故”。成吉思汗对亦巴合别乞说: “我并不是嫌你无胸怀,也不是嫌你无颜色。只因术赤台争战之日为盾牌,对敌之日为遮护,合我离遏之百姓,全我溃散之民众。故念其多功而赐以汝耳。久后我子孙之居我位者,也当念有功若此者,不可违我言语,直至于孙之子孙,不可废亦巴合之位者。”成吉思汗作为一个奴隶主阶级的代表,自然不会尊重一个妃子的人格与感情,因此为了酬谢功臣,竟以妃子相赠,《蒙古秘史》认为“其所思之道也大”。这正从反面说明一个妃子在他眼里地位是何等低贱,不过相当于一个玩物而已。但成吉思汗为了表示自己仍对这个妃子还有一丝眷恋之情,又对亦巴合别乞说: “你父亲札合敢不曾给你二百人做陪嫁,给了你两个司厨,你可将一百陪嫁带走,留下阿失黑帖木儿司厨和一百人做我仆人。”

打破旧贵族用人的狭隘界限,不分等级、阶级,不分氏族、民族,因才授任,破格用人,是成吉思汗分封功臣的又一个重要原则。《史集》曾专门记载了成吉思汗“足垂训的言论”,其中说: “他让贤明勇敢的人当了将官,他把奥鲁交给伶俐的人,让他们管理马群,粗鲁无知的人,则给予鞭子,派去放牧畜群。”他曾说:“能治家者即能治国;能率领十人作战者,即可委付以千人、万人,他能率领千人、万人作战。”“十夫长不能统率其十人队作战者,将连同其妻子、儿女一并定罪,然后从其十人队中另择一人任十夫长,对待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们也这样!”正是根据这一原则,成吉思汗封赏了四狗、四杰、诃额仑夫人的四个养子。

第三批受到封赏的就是成吉思汗的四狗——四虎将。第一员虎将即忽必来,《元史》载当时人称其为“虎将军”。此人虽出身于蒙古孛儿只斤氏,但与成吉思汗的血缘关系已过八代,并不属于乞颜氏的近亲。成吉思汗对他说: “你与者勒蔑、者别、速别额台(速不台)四个如猛狗一般。凡让去处,将坚石撞碎,崖子冲破,深水横断。所以厮杀时,叫你四人做先锋,让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四杰随我。让主儿扯歹、畏答儿在我前立,让我心安不惧。如今但凡军马事务,忽必来为长者。”于是,忽必来被封为第八千户。

成吉思汗又对者勒蔑说: “自你相从以来,即为我守国之奴,守门之私仆。一同生长做伴到今,多有功劳,是我有福庆的伴当,九次把罪休罚者。”速不台是者勒蔑的弟弟,也是奴隶出身的。者别是泰赤乌部属民,成吉思汗不记射颈之仇,予以重用。这次他们全得到特别封赏,都被封为千户,并允许他们统率自己收集的属民百姓,组成一支千户军。

四杰中的博尔术、木华黎,一个出身于那颜贵族,一个出身于奴隶,他们的功劳与地位不相上下。四杰中的第三人博尔忽是诃额仑夫人的四养子之一,本是一个战争中的孤儿。四杰中的赤老温,是泰赤乌部的奴隶锁儿罕失刺的儿子,他们父子兄妹对铁木真有救命之恩,他的妹妹又是铁木真的情人。赤老温作战非常英勇,号称巴特儿。据说,有一次,他突然在战场上落马,敌人向他疾驰而来要杀死他。他一跃而起,徒步持矛奔向骑者,向骑者进攻,打跑并追赶了约一程之远。成吉思汗惊叹道: “一个作战时落马的人,要有何等样的力量才能挺身再战啊!即使站起来作战,一个徒步者又怎能对抗一个骑士,取胜而归呢?”

在与泰赤乌部的最后一次作战中,正是赤老温杀死了铁木真的仇敌塔儿忽台。因此,赤老温也受到成吉思汗的重用,只因其父锁儿罕失剌当时还健在,身为千户,因此八十八功臣中并未单列赤老温的名字。

诃额仑夫人的四个养子也分别被封为千户,蒙古人又称他们为“四俊”。四养子中的失吉忽秃忽出身于塔塔儿,被封为第十六千户,又被任命为大断事官,权高位重,曲出拾自蔑儿乞营盘,阔阔出本是泰赤乌部丢下的小孩。他们不忘诃额仑夫人的抚养之恩,为成吉思汗立下了汗马功劳,为此

成吉思汗封他们为第十七千户、十八千户。尤其是博尔忽,不仅作战勇敢,身兼“四杰”“四俊”的荣誉称号,而且曾经救过窝阔台和拖雷的生命,因此成吉思汗对他格外器重,称他为“俺之友”,身之影。成吉思汗说: “当

元代益都路管军千户之印你与我为伴时,疾征之中,霖雨之夜,未尝使我空腹而宿;当相拒之地,对敌之时,未尝使我无汤而眠。尤其当征服塔塔儿时,有一强盗闯入母亲房中,当时拖雷才五岁,强盗将他夹于腋下而出,抽刀欲杀。又是你的妻子首先发现敌人,将他手中刀打落。多亏哲台、者勒蔑赶到,才救拖雷脱险。你妻子为你另一辕,为救拖雷立了大功。在哈兰真沙陀之战时,你又救了窝阔台的性命。你有救我二子的功劳,今日

封你为第十五千户,犯九罪免处罚,并特许你的家族与我族的妇女通婚。"

“再教牧羊的迭该将无户籍的百姓,收集着做千户者”甚至“木匠古出古儿管的百姓少了”,铁木真还令“于各官下百姓内抽分着,教他与扎答剌的木勒合勒忽,一同做千户管者”。

要求部下忠于故主,忠于职守,为人诚实,忠心耿耿地为自己效劳,这是成吉思汗分封功臣的又一个重要原则。

成吉思汗将巴阿邻氏的兀孙老人叫到面前,对他说: “兀孙、忽难、阔阔搠思、迭该这四个人,但听见得,心内想起的事,不曾隐讳,都对我说。如今达达体例里,以别乞官为重,兀孙你是巴阿邻为长的子孙,你可做别乞。做别乞时,骑白马,着白衣,坐在众人上面。挑选个好年月议论了,教敬重者。”别乞是蒙古萨满(巫师)首领的称号。蒙古族崇尚白色,因此别乞穿白衣,乘白马,聚会时位于众人之上,备受尊敬。有些氏族的族长,尤其是长子系统的族长同时又是别乞。兀孙所在的巴阿邻氏是孛端察儿所掳之妻生下的长子,因此铁木真让兀孙任别乞官,坐在上面主持祭祀,还可在岁中、月中提出问题,发表议论。这既是借助长支贵族的威望,又是以神权作为政权的补充,是族权、神权、政权的有机结合。

成吉思汗又对博尔术、木华黎等人说: “这忽难夜间做雄狼,白里做黑老鸦,依着我行,不曾肯随歹人,您凡是(事)可与这忽难、阔阔搠思二人商量着行。我子术赤最长,叫忽难领着格你格思就于术赤下做万户者。”因为忽难忠于铁木真,被任命为第七千户和术赤手下的万户官。

对于战死者的子孙,成吉思汗也没有忘记封赏,畏答儿的子孙被封为一个千户,可以世世代代承袭官职。在哈兰真沙陀之战中,被扎木合杀死的察合安豁阿的儿子纳邻脱斡里勒,也以其父之功,领取孤子之俸,世袭父职为第二十五千户,并允许他从各地收集赤那思氏(捏吉思)兄弟, “直至汝子孙之子孙领之欤”。

对于有救命之恩的锁儿罕失剌,送来情报的巴歹、乞失里黑,成吉思汗更是大加表彰,赐予他们许多特权。他问锁儿罕失剌父子: “我小时候被泰亦赤兀部的塔儿忽台兄弟追杀,你父子们藏着我,叫哈答安女子侍奉我,放出我来。您那恩,我心中日夜想着。您却自泰赤乌处来得迟了,如今方赏赐您。您要什么赏赐都行。”锁儿罕失剌父子说: “俺欲要蔑儿乞的薛凉格地面自在下营。再要如何赏赐呵,可汗看着办吧。”成吉思汗说: “依着你那地面内自在下营,再教你子孙行许他带弓箭,喝盏,九次犯罪休罚者。”又对其子赤老温、沉白说: “此前你二人说来的言语如何忘得,你二人心里想起有缺少的,自来索者。”又说: “锁儿罕失剌、巴歹、失乞里黑,教你们自在,出征处得财物,围猎时得的野兽,都自要者。”

特别受到重用的还有泰赤乌部的属民纳牙阿,由于他不背叛故主,放走了泰赤乌部的贵族塔儿忽台;又由于他保护了忽兰妃,为人忠厚,一心侍奉成吉思汗,因此成吉思汗任命他为中军万户,统率保卫大汗的怯薛军。

据《金册》《史集》记载,成吉思汗时的军队“总计十二万九千人”。其中属于成吉思汗直接统率,后由传于拖雷继承的包括中军和两翼军。

成吉思汗所编制的九十五个千户,除去少数千户是由同族结合而成的以外,绝大多数都打破了原来氏族、部落的界限。即使同族结合而成的千户,也并非纯粹的血缘亲族关系,其中也包括大量的不属于本氏族血统的奴隶和属民。这种状况的出现,首先是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结果,是个体家庭出现后社会组织的重新组合。

另外,在征服战争中,成吉思汗为了防止被征服者的反抗,故意打破氏族界限,对投降或俘虏的人们重新进行编制,或分别赏赐有功人员。因此在建国后编制千户时,只有少数千户还保留了原来的氏族系统,有的还是因为有突出贡献或身为驸马等,经过请求由成吉思汗特别许可才使其率领本氏族军队的。这就基本上打破了按血缘关系组成的原始氏族,而变成了按地域编制的军事行政组织。这种千户制是一种军事、政治、经济三位一体的制度,是蒙古国家统治体制中最重要的一环。

创制文字

蒙古族原来没有文字,只靠结草刻木记事。在铁木真讨伐乃蛮部的战争中,蒙古军人捉住一个名叫塔塔统阿的畏兀儿人。他是乃蛮部太阳汗的掌印官,太阳汗尊他为国傅,让他掌握金印和钱谷。

乃蛮灭亡时,塔塔统阿怀揣金印逃走了,但很快又被擒拿了。铁木真问他:太阳汗的人民、疆土都属于我了,你怀抱一颗大印跑到哪里去呢?塔塔统阿回答说: “这是为臣的职责,我想寻找故主交给他,并无其他打算。”铁木真称赞他忠于所事,同时又感到十分惊奇,问: “一颗金印有什么用处?”塔塔统阿说: “出纳钱谷,委任人才,一切事皆用之,以为信验耳。”铁木真以为这种办法还不错,让塔塔统阿留在自己左右,“是后,凡有制旨,始用印章,仍命掌之”。不久,铁木真又让塔塔统阿用维吾儿文字母拼写蒙古语,教太子诸王学习这种文字,这就是元朝人所说的“畏兀字书”。从此以后,蒙古国的文书,行于回回者则用回回字,回回字只有二十一个字母,其余只就偏旁上凑成。

行于汉人、契丹、女真诸亡国者只用汉字。而在一个相当时期内,在蒙古本土还是只用小木。回回字就是指“畏兀字书”,虽然忽必烈时曾让国师八思巴创制“蒙古新字”,但元朝灭亡后就基本上不用了,而“畏兀字书”经过14世纪初年的改革,更趋完善,一直沿用到今天。塔塔统阿创制蒙古文字,这在蒙古史上是一个创举。正是由于有了这种文字,成吉思汗才有可能颁布成文法和青册,而在他死后不久成书的第一部蒙古民族的古代史——《蒙古秘史》,就是用这种畏兀字书写成的。

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以前,由于蒙古族还没有文字,因此也不可能有什么成文法。但经过多少代的发展,在蒙古族内部也有自己的“规矩”“体例” “道理”等,也就是所谓习惯法,蒙古人称为“古来的约孙”。后来产生了阶级,出现了贵族和可汗,他们的言论、命令就被当作“法令”“军法”,蒙古人称之为“扎撒”。

《蒙古秘史》说,1206年成吉思汗建国时就命令失吉忽秃忽着手制定青册,这是蒙古族正式颁布成文法的开端。但蒙古族的第一部成文法——《扎撒大典》却是十几年之后,在西征花剌子模之前制定的。

成吉思汗的法律规定了各类人员的权利义务以及违反规定时的处置办法;明确规定保护私有财产,保护继承权,尤其是保护奴隶主对奴隶的所有权;成吉思汗的法律反对某些落后的、损人利己的意识,提倡急公好利。

成吉思汗的法律中还保留了一些蒙古部落后的习惯和宗教色彩,如规定不许洗涤衣物,认为洗后晾晒天将发怒、引起雷击,等等。

法律的不平等是成吉思汗法律的一个明显特点,他规定一些那颜贵族享有“九次犯罪,不要罚”的特权。那颜对其属下则可以“随意处分财产,且得处分其身体”。并规定对亲者、近者以及神职人员都可以采取优待措施:“若有违号令者,我认得的,便拿将来;不认得的,就那里典刑了。”而认识可汗的人,要交可汗亲自处理,从轻发落;不认识可汗的人,一旦违反号令,则要立即“典刑”。

成吉思汗一再要求各级官吏认真遵守、努力贯彻大扎撒,他说: “由于伟大的主的仁慈,我使用了这些律令,并推行了这些必里克,因此使我们的安宁、欢乐和自由的生活一直继续到现在。将来,直到五百年、千年、万年以后,只要嗣承汗位的后裔们依然遵守并永不改在全民族中普遍沿用成吉思汗的习惯和法令,上天将佑助他们的强国,使他们永远欢乐。全宇宙的主将降恩于他们,普世万民将祈祷他们,他们将长寿享福。”

惩治通天巫

铁木真统一蒙古,被推举为可汗,主要依靠武力、依靠千户、万户、诸王的英勇善战、拼死冲杀;同时与萨满教的支持也有很大关系。萨满巫师作为天的代表,传达上天的意志,支配氏族部落事务,在蒙古草原具有很大权威。因此,借助神权制造舆论、强化王权,一直是铁木真的一个重要策略。

为此萨满教的首领豁儿赤、通天巫(帖卜腾格理)阔阔出在蒙古国初建时都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是“帖卜腾格理既以符命被宠,又借父劳,兄弟七人,势倾一时”。通天巫阔阔出假借天神意旨,帮铁木真定尊号为成吉思汗,不仅受到成吉思汗的宠幸,还得到不少蒙古人的拥护。阔阔出的父亲蒙力克老人有恩于铁木真,成为蒙古国的第一功臣,他共有七个如狼似虎的儿子,他们结为一党,企图利用萨满教争权夺利,要与成吉思汗“齐等”,想使宗教权与王权并驾齐驱,与成吉思汗平分秋色。

成吉思汗的二弟合撒儿力能折人,尤善骑射,攻王罕时派使假降,征乃蛮时统率中军,战功卓著,威望甚高。而阔阔出兄弟却不把合撒儿放在眼里,有一天他们竟把合撒儿捉起来吊打了一顿。这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公然向可汗的权威挑战。

合撒儿难以忍受这种屈辱,只好到成吉思汗那里去告状,企图得到可汗的庇护。当时成吉思汗正在为其他事情发脾气,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对合撒儿说: “你平日说人不能敌,如何却被他打。”于是合撒儿流着眼泪走了,对成吉思汗十分不满,三天不入见。通天巫阔阔出乘机挑拨,对成吉思汗说: “长生天的圣旨,神来告说,一次叫铁木真管百姓,一次叫合撒儿管百姓。若不将合撒儿去了,事未可知。”成吉思汗对此信以为真,害怕合撒儿夺权,当天晚上就逮捕了他。诃额仑的义子曲出、阔阔出二人得到消息后立即报告了诃额仑母亲。

合撒儿无故被阔阔出兄弟吊打,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现在又被当作篡权的隐患,被成吉思汗逮捕,显然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诃额仑夫人既担心儿子受屈,又担心事态扩大,于是用白驼驾车,连夜起行,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露头就赶到了现场。当时成吉思汗正在亲自审问合撒儿,合撒儿被绑住衣袖,摘掉了冠带,变成了一个阶下囚。

急促的车轮声使成吉思汗从暴怒中清醒,他猛一抬头,发现了母亲的车辆,不由得大吃一惊。诃额仑夫人怒容满面,从车上跳下来,二话没说就直奔合撒儿身边,亲手解开了绑合撒儿的绳子,并将帽子、腰带还给了合撒儿。然后怒不可遏地盘腿而坐,颤抖着双手托出两个**放在双膝上,说:“你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们所吃的奶!你这龇牙吼叫、自吃胞衣、自断脐带的东西!合撒儿有什么罪,你要骨肉相残?在你小的时候,你能吃尽我的一个乳,合赤温、斡惕赤斤二人不能吃尽一个乳,唯有合撒儿能够吃尽两个乳,使我胸怀宽舒。为此铁木真有才智,合撒儿有力善射。他为你执弓矢,讨叛捕亡。今天已经讨平了敌人,你眼里就容不下合撒儿了,这难道是理所应当的吗?"

等诃额仑夫人怒气渐消后,成吉思汗才说: “受母之怒(责),惧则惧矣,羞则羞矣,吾其退乎!”于是成吉思汗离开了合撒儿的营地。但他对合撒儿的怀疑并未解除,后来他背着诃额仑夫人,裁减了分封给合撒儿的百姓,从原来的四千户变成了一千四百户。 “后诃额仑得知,心内忧闷,所以早老了。”负责协助合撒儿的者卜客害怕受牵连,逃到巴儿忽真一带去了。

“合撒儿事件”因诃额仑母亲的干预而告一段落,通天巫削弱王权的阴谋未能如愿以偿。但阔阔出兄弟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向可汗的权力挑战。他们企图通过争夺民众扩大自己的权势,将各支贵族操九种语言的百姓陆续聚集到自己周围,其人数之多超过了成吉思汗的聚马处,甚至成吉思汗的幼弟帖木格的百姓也有人投靠了阔阔出。帖木格派莎豁儿为使者,向通天巫去讨还自己的百姓。通天巫对莎豁儿说: “斡惕赤斤其有二使者欤?”意思是说,斡惕赤斤还有第二个使者吗?来一个打走,看他再敢派第二个!于是指使手下人殴打莎豁儿,并将马鞍绑在莎豁儿背后,暗示莎豁儿是帖木格的牛马或走狗,将他赶了回去。第二天,帖木格只好亲自去见通天巫,说:“昨天,你们殴打、侮辱了我的使者莎豁儿,今天我来讨还百姓了!”通天巫兄弟七人一拥而上,从几个方面包围了帖木格,气势汹汹地质问说: “你如何敢差人来取百姓?”跃跃然有欲打之势。帖木格被迫当面认错,说:“我不当差人。”阔阔出兄弟说:“你既不是,当服罪。”强迫帖木格跪在通天巫身后,帖木格的百姓却一个也不放回。

根据蒙古的法律规定,收留别人逃跑的百姓,应受死刑。帖木格是成吉思汗的幼弟,名为“守灶”之人,因此成吉思汗在分配百姓时将他和诃额仑母亲的份额分配在一起,共分给他们一万百姓。当时诃额仑还嫌少,但不

曾作声。收留帖木格的百姓,也就是收留太后的百姓,按常理推断也得罪加一等。通天巫肆无忌惮,不但无视国家的法令,而且根本不把成吉思汗的幼弟和母亲放在眼里,竟敢公开侮辱铁木真的幼弟,其气焰之嚣张已无以复加了。帖木格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第二天清晨就去找成吉思汗喊冤叫屈。当时成吉思汗还没有起床,帖木格直至金帐,跪在成吉思汗床前,一五一十地叙述了自己的遭遇,说完后放声大哭。

铁木真还没来得及开口,孛儿帖夫人已忍耐不住了,没穿衣服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用被角遮住胸前,流着眼泪说: “他们晃豁坛人究竟要干什么?前些时他们合伙殴打合撒儿,这次又让帖木格跪在他们身后,这是什么道理呢?现在可汗还健在,他们就任意欺辱您如桧如松的弟弟们,假如以后您似大树的身体忽倾,这似绩麻、飞鸟般的百姓,他们能让您弱小的儿子们管束吗?他们对您如桧如松的弟弟们尚且如此,等我那三四个幼劣的孩子长成后,他们能让我们做主吗?他们晃豁坛人究竟有什么了不起,您为什么眼看着他们欺辱自己的弟弟而不闻不问呢?”孛儿帖夫人边说边哭,气愤极了。

成吉思汗也感到了巫师势力已经构成对王权的威胁,于是决定对通天巫开刀,对帖木格说: “通天巫今天会来朝见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帖木格擦干眼泪走了出去,选了三个大力士在一边等待。过了一会儿,蒙力克老人带着七个儿子来朝见成吉思汗,通天巫阔阔出走到酒局的西面,刚刚坐下,帖木格就揪住他的衣领说: “你昨日叫我服罪,我如今与你比试。”于是揪着阔阔出的衣领向门口拖去,通天巫也不相让,反手揪住帖木格的衣领,两人搏斗起来。在仓促搏斗间,通天巫的帽子落在了炉灶旁。蒙力克老人若无其事地捡起帽子,用鼻子嗅了嗅放到了怀里,对两个年轻人的争斗并未介意。成吉思汗也听之任之,说:让他们出去较量一下勇力吧。帖木格拖着阔阔出往外走,刚出门槛,三个大力士就迎了上来,捉住通天巫,折断了他的腰脊骨,扔在东厢的车队旁边。帖木格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进大帐,以不屑一顾的口气说: “通天巫昨日让我服罪,今天我想与他较量,他却推辞,还故意躺在那里不肯起来,真是一个平庸的人,不值得吹嘘。"

蒙力克老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于非命,流着眼泪说: “当大地还像土块那样大,江海还像小溪一样时,我已经跟随你了。”意思是埋怨铁木真兄弟不讲情义,卸磨杀驴。他的话音刚落,他的六个儿子就塞门围灶而立,挽袖攘臂,气势汹汹,企图与成吉思汗兄弟决一雌雄。

成吉思汗一见势头不好,吃惊地站了起来,说: “躲开!让我出去!”说罢离开了金帐,弓箭手、侍卫们立即围绕在成吉思汗身旁。成吉思汗发现被折断腰骨、扔在车边的通天巫已死,于是派人从后边取来一顶青帐,覆盖在通天巫的尸体上,然后驾车起营,迁移到别处去了。

三天过后,通天巫的尸体不见了,成吉思汗也没有派人追查,只是对部下说: “帖卜腾格理将我弟打了,又无故谗谮的上头,天不爱他,连他身命都将去了。”同时,成吉思汗把蒙力克叫来,责备他说: “自己的子不能教训,要与我齐等,所以将他送了。我若早知您这等德行,只好叫你与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每一例废了来。我曾答应赦你九死,假如朝令夕改,人们就会耻笑我。既已有言在先,这次可以免你不死。”自通天巫死后,蒙力克儿子们的气势遂消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