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花卉(1 / 1)

慈禧除了权势财物之外,花卉也许就是她最大的嗜好了。她非常喜欢花,甚至对花的痴迷是很深的!

宫内上苑,收集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不知有多少!凡可以弄到或买到的花种,总得设法去弄来才行。宫内有一部分太监,专门从事园丁工作,他们有很广博的园艺常识;无论哪一种花木,到了他们手中都能栽培得很好。何况慈禧自己也要三天两头往各处去视察,更不容他们偷懒或疏忽!

遇到太后兴致好时,她还喜欢亲自用一把小小的金剪刀,带着女侍官,走入花圃去。当然,挖泥挑水的工作她们是绝对不会尝试的,只是帮着捉捉虫、浇浇水。偶尔看见有花梗上蓓蕾长得太多了,便拣那些未长成的蓓蕾酌量剪掉。慈禧本人也通晓一些园艺常识,那把金剪在她手中是用于剪些合意的花卉带回寝宫去。

一天深夜,大约过了三更,外面突然下起雨来,密集的雨点一阵紧似一阵地在宫殿的屋脊上响着,把慈禧从睡梦中惊醒了。

“呀!不好了!我们那些才露头的**怎能经得起如此大的雨呢?”她刚睁开眼睛,便急迫地在枕上喊着, “这雨一定会把它们打坏了!谁在这里值夜?快去通知那些太监们……"

这夜,恰好轮到德龄在太后寝宫内值夜。每逢值夜,女侍官照例都是不敢睡的,所以慈禧的话音一落,她就打地上站起来了,急急忙忙跑出去。

那些值夜的太监是不敢走进里面来的,他们都在外边廊下站着或蹲着,有的也照样直挺挺地靠在墙上打盹儿。

她便向一个醒着的太监说道:“老佛爷有旨:要你们马上到园里去,和那些管种花的人一起去把那些新长成的菊秧用芦席盖好,不要让大雨将它们打坏!”

太监听了女侍官的话,不敢迟疑,便冒着雨奔出去了。

隔了十分钟,他又急急忙忙跑回来。

“他们早就用芦席把那些菊秧盖了!”他带回来一个很满意的答复。这一夜很平安地过去了。第二天早晨,慈禧好梦醒来,见窗纱上已映着阳光,昨夜的大雨已经停止。她心中顿觉很欢畅,梳洗过后,便到园内去看看她所担心的、心爱的花卉。

女官一班人自然又得列着不很整齐的队伍,随驾同行。每人都穿着非常鲜艳的衣服,满面欢欣,亦步亦趋地跟在家的后面。讲到走路,慈禧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平常走路的时候虽然很少,行动又很迟缓,但当她一高兴,走起来却快得惊人;而且比别人有长力,不觉得疲乏。

太后一路走,一路向她们说道: “说出来你们可不要惊奇,你们猜猜看,单这颐和园里,我们种着多少**?告诉你们:一共有三四千盆。这数目可不小啊!”

这几句话就是慈禧快要和我们畅谈有关**的先声。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能够称得上美的,太后就爱慕有加。单看她对自己的化妆和衣饰出奇地讲究,便不难证实她的这种性情!**是一种很美丽的花,名目繁多,至少有八九十种。

园艺这项工作也并非是个简单的事,尤其在上苑内当园丁的那些太监,更辛苦。他们一年中,为了各式花木,不知道要费掉多少气力和心血!而且他们还得有点学问,常给花木起上帝王化的名称,以博取慈禧欢心。对于**,他们能起的名称更多,当然有一部分是沿用的旧名。通常**都是在秋天开放的,因**的种类太多,习性也大不相同:有些在八九月间就要开了,而晚放的花蓓蕾都还没长成;到九月末、十月初,那些晚放的才开,早放的却已凋谢了;最早开花的和最迟开花的相差约有四五十天。这原是到慈禧游览颐和园

处皆然的自然情景,可是,慈禧的园丁竟有巧夺天工的本事,他们用一间设备极不完善的暖气房,只凭着经验去调节里面的温度,结果便能使各种早放迟放的**都在同时开出了美丽的花来。

**中最美丽的,可能是“丹凤朝阳”。这花本身是很浅的黄色,但上面却还盖着一层紫;这层紫色在花心附近还是很淡的,和平常的红色相仿,越往外越深,到了花瓣的尖端上,便成纯粹的紫色了。它们的花瓣并不怎样阔,也不密,却疏落有致,色彩鲜明,堪称菊中上品。据说,先前宫内原没有这种花,后来江南有位大臣不知怎样摸到了慈禧的嗜好,知道她最爱花卉,便设法搜觅了好几十种非常别致的名花来,其中之一便是名曰“丹凤朝阳”的**。它最受慈禧的爱赏,因此那大臣的儿子便赏到了一个“候补道”的官职。

除了“丹凤朝阳”以外,其他比较名贵些**还有“白龙须” “紫金铃”“雪球” “雨过天青”等好几十种,简直不胜枚举。

太后爱好花卉,很有些科学家的风范,她决不仅以观花为自己的唯一爱好。无论哪一种花,在她那里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譬如,把各种鲜花采去给那些绣花女工当标本,把玫瑰花、凤仙花的液汁制成化妆用品等,都是很有意义的。慈禧对**又是怎样利用的呢?

第一,她用**来制成食品。

先把一种名叫“雪球”的白**采下一二朵。大概是“雪球”的花瓣短而密,又且非常洁净,所以特别宜于煮食,每次慈禧总是随采随吃的。采下之后,就把花瓣全部摘下,拣去那些焦黄的或有污垢的花瓣,再将花浸在温水里漂洗,一二十分钟后取出;再放人稀矾温水里漂洗一下,捞起,放在竹篮里沥净,这样算是准备好了。每逢要品尝这种特殊的食品时,慈禧总是那样兴奋,像一个乡下人快要去赴宴席一样。因为这时正值秋凉的季节,席上暖锅已成为时尚。吃的时候,先由御膳房里端出一具银制的小暖锅,那暖锅里已先盛着大半锅的原汁鸡汤或肉汤,严丝合缝的盖子盖在上面。在慈禧座前早由那管理膳食的大太监张德安好了一张比茶几略大的小餐桌,这桌子的中央有一个圆洞,恰巧可以把那暖锅安安稳稳地架在中间,原来,这桌子是专门设计的。御膳房里端出来的是和那暖锅一起相配的几个浅浅的小碟子,里面盛着已去掉皮骨、切得很薄的生鱼片或生鸡片。慈禧性喜食鱼,有时往往只备鱼片,外加少许酱醋。

把洗净的**瓣也一起堆在这小桌子上。张德伸手把那暖锅上的盖子揭起,并不放下,只擎在手里。慈禧便亲自捡起少许鱼片或肉片投入汤内,张德忙将锅盖重复盖上。这时候吃的人和看的人都很郑重其事地悄悄静候着,几十道目光一起投在暖锅上。大约五六分钟后,张德又上前去将盖子揭起,让慈禧自己或她们中的一个人将那些**瓣酌量投下,仍把锅盖盖上,再等候五分钟,这一味特殊的食品便煮成了。每次在揭锅盖、投**的时候,慈禧总是不住口地指挥着。其实女官们和张德都已训练有素,她大可不必多费心的!

鱼片在鸡汤里烫熟后的滋味,本来已是够鲜的了,再加上**所透出来的那股清香,便觉分外可口。**本身原是没啥滋味的,但经鸡汤和鱼片一溜,也很鲜美了。

慈禧吃得高兴时,往往会空口吃下许多。站在旁边的女官饱闻那股香味,也很觉口馋难忍。偶然得太后慈悲,叫她们把她吃剩的菜分食掉,大家便开心得了不得,谁也不肯再讲什么谦让之礼,恨不得独吞了下去。

第二,慈禧不仅爱把**用来作为佐餐妙品,同时更爱利用它们代替肥皂洗手。这里所谓洗手,并不是手上有了什么污垢,而是随时洗着玩玩的意思。

她常从插在瓶内或供在盆里的**上,摘下一朵将开未开的蓓蕾,放在手掌里,用力摩擦,擦到那花叶变了渣才扔去。她不立即洗手,只把手掌张开了让其风干,过了半晌,才用温水洗去;可是那股**的香味已留在手掌上了,皮肤也似乎染上了一种淡绿色。慈禧往往会举起手,很有兴致地端详着,并用鼻子闻着,久久不厌。她不但自己欢喜如此,还教身边人也学着她做;然而,这些女侍官和宫女们却不像她一样感兴趣,只在如厕以后或手上沾到了什么腥臭的东西,才去采些**的绿叶来擦,以抵消那股污气。

**之中,据说还有一种最稀罕的品种,叫作“绿牡丹”,它的颜色是绿的,决非浅绿,而是深绿。花中绿色的最少。虽然说有“绿牡丹”这么一种**,但不曾见过。慈禧自然也早就知道有此异种,所以在好几年前,便派人出去搜寻了。自然,经她这样一发命令,哪还有全无回音的道理?不久,就有人献上了好几十盆标着“绿牡丹”字样的**来;可是这些花都只略带一些绿,实在够不上“绿”,太后如何能满意呢?便继续寻求。后来,又有人送了四盆来,一瞧花色,果然是像绿玉一般,可是陈列了几天,颜色忽又淡下去了。经太后亲自仔细一验,才知是人家用绿颜色把白**染了来混充的。这一来,自然使她很生气,那进贡花的人险些因此掉脑袋。

这种假冒的事,倒使太后想出了一个主意:到第二年新菊开始插秧的时候,她就吩咐那些园丁另外划出一方空地,专做培养绿菊的试验地。先用许多上好的绿色颜料冲成很浓的浆水,把那一小方空地上的泥土全用这浆水拌过,然后拣几枝品种最好的白菊秧插在里面,每天用掺和着绿颜色的水浇灌。依太后的想法,经此一番努力之后,这几枝花开起来必然是绿色了。却不知绿色素十有八九还是给叶子吸收了去,花瓣上依旧只有很淡的一重绿气;偶然可以发现几点较深的绿色细点,便也是天大的奇迹了。经过了这次失败,太后灰心了,从此便竭力数落绿色**不足可贵,而“绿牡丹”的名种,也永远不曾给人们见过!

太后和人在闲谈时,常有一种想法,认为选择花卉应陔以颜色的美丽为主要条件,但也不可忽略了它的功用。颜色的美丽,只能令视觉上感到畅快,谈不到有什么效益,所以必须想方设法去充分利用花。如太后发明用**瓣投到暖锅中去煮鱼片,她还用玫瑰花和着糖做成一种甜酱,滋味极妙。可惜那时候在京城内不容易弄到烤面包,否则每天非要早上吃它不可了!

据说,从前富贵人家对于喝茶也是很讲究的,最好的茶叶要买到一二十两银子一斤,也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凡属于奢侈品,慈禧便乐于享用了。她喝的茶是否真的比外面所有的茶好不敢说,只知道它们的价钱都是贵得骇人的,绝无便宜货。慈禧每次喝茶都得更换新茶叶,而且喜欢把各种干花,如玫瑰、莱莉之类,混在茶叶内一起泡,其中尤以野天冬花更受慈禧的赞赏。她的茶碗里,差不多每天必有几朵野天冬花浮在上面。

还有太后爱吃的荷花的花瓣。在夏季,她常让御膳房采集了许多新鲜的荷花,摘下完整的花瓣,浸在用鸡蛋调和的面粉里,加些鸡汤或精糖,一片片放在油锅里炸,做成一种极可口的小食。在清明节前后,那些高大的玉兰花开放的时候,慈禧也把它们采下来,用炸荷花的方法,煎成香甜又脆的玉兰片,做消闲的零食吃。

上苑内所种的花木是如此之多,而每种花木又必须有人去照料,因此做园丁的那些太监,工作是十分繁忙的!单就**来讲,它是一种时令花,只在秋天里需要人照料。虽然宫里盖有很大的暖房,可以把它们维持到过冬,但需要照料的时间大部分在秋天。一到秋令,几十名专门负责照料**的园丁,没有一个整天不忙得屁滚尿流的:灌水、施肥,遇烈日或大雨加盖席篷,雨过后及到了晚上又必须把席篷取下,好让其充分吸收露水。那时候还没有灭虫药的发明,除虫的事也得占去不少时间。

**上的虫类也很多,其中一种专钻花心的小青虫最为可怕。它们在**还处于蓓蕾阶段,连影子也不见。待到那些蓓蕾渐渐长大、快要开花的时候,便不请自到了,往往一枝花不多时就全被啃完。因此,这个花期内,捕虫的工作真是紧张到了极点。二十多名园丁,分为两人一组,一个擎着两只特制的马口铁杯,蹲在地上,另一个把花上的小青虫摇落下来。然后,他们还得分开花心,细细搜检一番。所以,每一枝花都得费上十来分钟。试想上苑里共有三千多盆**,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无怪乎那些园丁天天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用那么许多的人力来从事园艺,是否值得?此外,那些太监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呢?对于这两个问题不难回答:若没有这么多的人力化费下去,怎能换取三千多盆五色绚烂、赏心悦目的**开放吗?又怎能用这些**博取慈禧的欢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