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列御用火车上,还有一节车厢是专门装载慈禧穿的衣服的。只要见到这些华丽服饰的人,几乎都会目眩神夺。你好似来到了彩云间,眼前是一片锦绣。漂亮的衣服简直数不清,但宫中御衣库里所藏的慈禧的衣物数量是这辆车上的三四十倍!这次去奉天,慈禧并不准备在那儿耽搁多久,因此所带的衣服,只是一小部分,却也装满了一车厢。对于这些衣服,如果要详细地描写出来的话,也许真有一部“年鉴”那般厚。这未免太烦琐了。
慈禧还有一个习惯:每隔四五天,总要把所有的衣服等查看一番。在那个时候,这些木盘就得依着次序,每个木盘由两个太监抬着,从那装载御衣的车上,一盘一盘地送到慈禧面前。太监抬着这些木盘,看起来很呆笨:后面一个人把盘托在胸前,前面的那个人是不准倒退着走的,必须像后面的人一样地把脸望着前面,把手臂在背后托住盘沿,慢慢地走。每三袭御衣盛在一个盘里,每个盘由两个太监抬着,所以,每当慈禧要查看衣饰时,这行列该有多少长!
好在宫里的太监多着呢,单单这次随太后去奉天的就有一千名。在满清帝国覆亡之前,穿衣服也有法规,一切官吏、命妇都得服从。这些法令是按照春、夏、秋、冬四季规定各式不同的衣服,而每一个季节,又得用一种花来表示:冬季是黄色的蜡梅花;春季是牡丹花;夏季是荷花;秋季是**。
所有宫里的女官和宫外的那些朝臣的妻子们,每一季所穿的衣服,如果要绣花的话,就得绣代表这一季的花。譬如春天,必须绣牡丹花,否则就是不合时宜,还得领一个抗旨的罪名。
除了衣服上的花饰,衣服的式样也是根据季节的不同而规定的。譬如冬季,虽然都须穿皮衣,但有时要穿露毛的皮衣,有时候却必须穿全部衬着皮的皮衣;皮的种类,也规定有四种,依着气温的高低而更换,这四种皮是银鼠皮、灰鼠皮、狐皮、紫貂皮。
冬季一开始,慈禧就得颁布一道诏书,一般在隔夜发出去的。这道诏书大约是说自第二天起,各官员应穿裘皮服装。当然,这诏书的内容照例还有洋洋洒洒一大篇官样文章。
所以,每一个朝臣都有很多的衣服,因为待接到太后的诏书,第二天上朝时,无论天气如何,就得穿上皮衣了。慈禧的这个诏书在京城里传布得极快,有各人口头通知的,也有衙门间公事传达的,也有在报纸上公告的。总之,几小时以内,所有的官员没有不知道的了。至于京外的各省各府,则用电报来传达。
西北风刮起来时,天气渐渐冷起来。于是,太后就继续颁布命令,官员穿的裘皮服装由银鼠皮进而灰鼠皮、狐皮、紫貂皮。但是紫貂皮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穿的,因为有规定:除一品、二品大臣外,其余官员一概不得滥穿,所以,一品、二品大臣穿貂皮时,其余官员依旧穿着狐皮,无论他们怎样有钱,也不敢斗胆穿貂皮。
每一个官员和他的妻子,对于这些四季不同的衣服是十分注意的。这种习惯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四月,是春季的开始,宫中所有的女官就得一齐插戴起珠宝饰物,如压发针、耳环、指环之类;穿珠镶玉,每个人都是打扮得珠光宝气。
一到冬天,女人所有的服装上便有蜡梅花点缀了。有的就用蜡梅花的花样织着的绸缎来做衣服;有的是在素色的绸缎上,另行把蜡梅花绣上去;有的用金线和丝线合绣,这都要看穿衣人的地位和经济能力。这些,太后和皇上是决不干涉的。有一些穷苦的女人,虽然无力置备这些精美的东西,亦必尽力仿效,仿效到近似——除了皮衣,皮衣她们是无法仿效的。
春天的衣服上照例织绣有牡丹花。在中国,牡丹有花王之称,是百花中最富丽、华贵的品种,因此那些美貌的妇人在春天穿上了这些绣着牡丹花的衣服,便显得格外的娇艳。虽然花样有规定,衣服的颜色却随个人之便,于是女人们都尽量选用颜色最鲜艳的衣料。这样打扮,她们自己就像一朵牡丹花了。及至春去夏来,凉爽的纱衣服上的花样也改为荷花。有钱的官太太们,在一年四季里,天天打扮得彩虹一般美丽;那些小官的妻子,也不肯过于随便,她们总是倾其所有地打扮着。
宫里供养着不少裁缝,这些裁缝在平日里是不敢偷懒的,太后的新衣服便源源不断地制作出来。在宫里,太监每天把这些新衣服盛在木盘子里,捧着送进来给慈禧过目。宫里还养着一群起居神秘的老妇人,她们终日的工作就是低着头画凤描凰,替慈禧描绘新鞋的花样;不过这一次慈禧上奉天,却没有把那些裁缝和老妇人们带着同走。
慈禧的御衣是如此的多,新的衣服平均穿不了几天便永远成为纪念品了。这些衣服,除了她有一小部分赐给其他人之外,凡是她的,待到一旦驾崩后得悉数入葬,一概埋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