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订群书(1 / 1)

康熙皇帝酷爱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留意典籍,编订群书”。执政期间,除派人编修《实录》《圣训》《会典》《一统志》及赋役、漕运、盐法等书之外,还组织文人、学者编撰经、史、文学等方面的书籍不下数十种。他对每部书都给予认真、具体的指导,从编辑体例、指导思想、资料来源等各方面,都作周密的考虑,甚至亲自动手,整理调查结果,批注读书心得。当时宫内设有几座修书处,例如:蒙养斋专修天文、历数、音律等方面的书籍;佩文、渊鉴二斋,专修经、史、文学方面的书籍。还有专门从事翻译满文、蒙文等少数民族文字的清文经馆。武英殿设有修书处及修书翰林。凡编辑、翻译及出版机构,均统领于武英殿总管。其机构设施相当完备。此项活动的开展,对我国古代文化贡献颇大。

一为字书。早在康熙十二年(1673)四月,康熙皇帝即提出修一部满文字书——《清文鉴》。他对侍臣说:“此时满洲,朕不虑其不知满语,但恐后生子弟渐习汉语,竟忘满语,亦未可知。且满汉文义照字翻译,可通用者甚多。今之翻译者尚知辞意,酌而用之,后生子弟未必知此,不特差失大意,抑且言语失当,关系不小。”他将这一任务交给翰林院学士傅达礼,令他将满语照汉文字汇发明,某字应如何用,集成一书,使有益于后学,但不必急于求成,要注重质量。编修过程,儒臣分类排纂,日以缮稿进呈。康熙皇帝亲自秉笔,逐一审订。经过三十多年的努力,至康熙四十七年(1708)六月,全书告成,共二十一卷。十一月初五,康熙皇帝将此书颁赐王以下、内外文武大臣各一部。这时由于形势的发展变化,更加显示出《清文鉴》的重大意义。自从清朝定都北京之后,满汉广泛接触,尤其是八旗兵派往各地驻防,使满语语音已混有当地乡音韵味,这样便失去了纯满语的音调。《清文鉴》的出版,虽然并未能将各地的满语方言全部厘定与统一,但至少保持了官方通行的书面满语的规范与纯正。不仅便利于当时的流通与应用,而且造福后世。两年后,康熙皇帝又命教习唐古特书之官员阿尔必特祜、乾清门侍卫拉锡,会同蒙古诗读学士、中书等,编修《满洲蒙古合壁清文鉴》。继《清文鉴》之后,康熙皇帝又倡导纂修汉文字书,这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康熙字典》。伴随国家大统一局面的形成和封建文化的进一步发展,需要有一部更加完善的新字书。

康熙四十九年(1710)三月初九,康熙皇帝向南书房侍直大学士陈廷敬提出编修汉文字书的初步设想:“比年以来,如《朱子全书》《佩文韵府》《渊鉴类函》《广群芳谱》,并其余各书,悉加纂修,次第告成。至于字学,并关切要,允宜酌订一书。”编一部什么样的字书呢?据他“参阅诸家,究心考证”结果,历数了过去字书某些不足之处,尤其针对明代所编《字汇》《正字通》两书,说:“今欲详略得中,归于至当,增《字汇》之阙遗,删《正字通》之繁冗,勒为成书,垂示永久。”不久,便成立了编书机构,任命张玉书、陈廷敬为总阅官,凌绍雯等二十七人为纂修官,陈世信为纂修兼校刊官。该书历时五载,至康熙五十五年(1716)修成,康熙皇帝钦定书名为《字典》,意在使臣民“奉为典常”“以昭同文之治”,使之为巩固统一、促进,文化的交流与发展服务。因该《字典》系康熙皇帝亲自主持编纂,所以后人通称《康熙字典》。

《康熙字典》吸收历代字书有益成分,融会总合,并加以补充发展,达到封建时代字书发展的顶峰。其突出特点是收字最多,达四万七千零四十三字。此外,在辨形、注音、释义、引例等方面,都比以前的字书完备、细密、适用。编排体例,采用《字汇》《正字通》两书行之有效的部首检字法,并将部首及部中之字均按笔画为序,查阅较为便捷。

二为类书。《新唐书·艺文志》始创“类书”一目。它兼收四部诸书,分类抄撮而成,近似现代的百科全书。康熙皇帝最初还没有作一部全新体例的大型类书的想法,只想在唐宋所修类书中选一部比较好的,为之编一部续集。隋以前的类书如《皇览》《类苑》《华林遍略》《修文殿御览》等等早已亡佚。所存《唐类函》《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御览》《册府元龟》《玉海》等类书,均为唐宋时所修。康熙皇帝浏览载籍,见分类诸书虽各有所长,尚多未备。其中,唯俞安期所撰《唐类函》还算比较详细,但自唐以后的典故、艺文亦未采寻。因此,他在康熙三十三年

(1694)五月命翰林院官员“可依《唐类函》体例,自唐迄明,辑成完书,以资观览”。据此,张英等人在康熙四十九年(1710)编成《渊鉴类函》,为《唐类函》的续集。

但是,《渊鉴类函》开编以后,康熙皇帝又觉得过去的类书都不理想,国家财政状况有所好转以及人才的发现,于是又决定再编一部新的大型类书——初名《汇编》,后来康熙皇帝赐名《古今图书集成》。

《古今图书集成》的实际主撰人陈梦雷,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人,康熙九年,他未及二十岁而中进士,授编修,的确是罕见的人才。耿精忠叛乱时,他正居乡省亲。耿精忠以武力胁迫陈梦雷为官,但陈并未从,但事平被诬为逆党拟斩,因奉康熙皇帝特旨,从宽免死,他被发往盛京给披甲人为奴,从此沉沦异乡。

康熙三十七年(1698),康熙皇帝东巡,陈梦雷御前献诗,面谨陈述,蒙恩召还,命侍皇三子城郡王允祉读书,赐宅城北,安置家属。陈梦雷到诚郡王府之后,因为准备给王爷进讲,便开始将古代书籍,按类加以归纳整

理。他在《进汇编启》中说:“雷,赋命浅薄、气质昏愚,读书五十载而技能无一可称,涉猎万余卷而记述无一可举,深恐上负慈恩,惟有掇拾简编,以类相从,仰备顾问。”这时正值康熙有意汇编大型类书之际,允祉奏报陈梦雷学术基础及其对古籍的初步的整理情况,便钦奉父命,将编书任务承揽下来。允祉回府对陈梦雷说:“《三通》《衍文》等书,详于政典,未及虫鱼草木之微;《类函》《御览》诸家,但资词藻,未及天德王道之大。必大小一贯,上下古今,类列部分,有纲有纪,勒成一书,庶足大光圣朝文治”。允祉又在城西北的水村购得庭园一所,作为修书之地。康熙皇帝爱惜陈梦雷文才出众,给予特别鼓励,除“指示训诲,钦定条例”外,并亲至陈梦雷斋中,书“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联句相赐。陈梦雷以颠沛之余,得返京师,承蒙知遇,发挥所长,真是喜出望外,因此,“目营手检,无间晨夕”,工作极为勤奋,进展也非常迅速。他在《进汇编启》中写道:“雷,闻命踊跃,喜惧交并,自揣五十年来无他嗜好,惟有日抱遗痛,今何幸大慰所怀。不揣蚊力负山,遂以一人独肩斯任。谨于康熙四十年十月为始,领人雇人缮写,蒙我王爷殿下,颁发协一堂所藏鸿编,合之雷家,经、史、子、集,约计一万五千余卷,至此四十五年四月内,书得告成。”他同时提出校订和修改办法,请皇子胤祉一并转奏皇帝,委人修订,出版发行。

康熙皇帝对所进《汇编》极为珍重,特赐名为《古今图书集成》,并立即组织儒臣编校。他还决定用最新的印刷技术——铜活字印制该书,派人制造大量铜铸活字板,储于西华门外北长安街路东武英殿活字板处。由于该书规模宏伟,修订缮校及刻铸铜字等,均颇费工时,故使出版时间拖延下来。加之康熙皇帝晚年出现了储位之争,也使该书出版受到一定的影响。康熙五十一年(1712)九月,太子胤仍再度被废,与其关系密切的皇三子胤祉和陈梦雷,都受到一定的牵连。政治上的不利因素,又使大型类书的出版被进一步拖延。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康熙皇帝去世,其四子胤祯即位,年号雍正。允祉被贬守护康熙墓——景陵,七十二岁的白首翁陈梦雷,再次被谪戍关外,“投老荒戍,其名未显。至其所撰《松鹤山房诗文集》,亦湮没未彰,为文人中至小辛者”。雍正命尚书蒋廷锡等人“督承在馆诸臣”,修订《古今图书集成》。蒋廷锡对该书仅作极少一部分校订,即删去撰人姓名,雍正皇帝亲自作序,于雍正六年(1728)印刷六十四部。《集成》一书虽然流传下来,但有关该书纂修经过以及所有康熙皇帝谕旨,全部从《实录》中删除,以至雍正、乾隆虽然一再肯定其父、祖组织编撰《集成》的功绩,然而后人却无法从官书中了解详情。

《古今图书集成》一书有以下显著特点:第一,分类细。全书分六编、三十二典、六千一百零九部。部下复分汇考、总论、图表、列传、艺文、选句、纪事、杂录、外编等项。如此分门别类,为读者翻检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第二,卷帙多。全书共计一万卷,分订五千册,装为五百二十二函,每函八至十册,另目录二十册,总字数达一亿,仅次于明初的《永乐大典》。《永乐大典》虽然卷帙更为庞大,达二万余卷,三亿余字,然系按韵编次,以多为尚,与《集成》的分类剪裁方法不同。而且,《永乐大典》仅有抄本二部,正本早毁,副本也散逸,所存无几,不如《集成》完好无缺。第三,内容丰富。陈梦雷在《进汇编启》中说:“凡在六合之内,巨细毕举。其在《十三经》《二十一史》者,只字不遗,其在稗史子集者,十亦只删一二。”雍正皇帝也肯定《集成》,“能贯穿古今,汇合经史,天文地理,皆有图记,下至山川草木,百工制造,海西秘法,靡不备具,询为典籍之大观”。当然,限于当时的认识水平,《集成》的分类未必合理。如将“烟火”归于乾象典,将“农”分属艺术、食货、考工三典等。所编史料的来源、年代等,有时注释不够详细。

三为文学书。康熙皇帝自幼嗜读古人文选,曾将秦汉以及唐宋诸名作,以有关风化、有益世用者为主,汇为一书,逐篇亲加评论,名曰《古文渊鉴》,在康熙二十四年刻印颁赐,以广传于天下。他自己“常置案头,以备温习”,并要求诸臣认真研读。他认为,《古文渊鉴》与《通鉴》一样,都是有关治道的书,理应随时翻阅。有一次北巡塞外途中,他发现,随侍内阁、翰林院、参事府官员,都将这两部书带在身边,他很满意,称赞说:“凡为仕者,无论文武,皆须读书,探讨古今得失,加以研究。尔等携带诸书,以备问答,甚善。"

康熙皇帝十分欣赏唐诗,喜读唐太宗、欧阳修的作品。他在《讲筵绪论》中说:“诗以吟咏性灵,如唐太宗诸篇,未有不以天下黎民为念者。欧阳修《憎苍蝇赋》,题虽小,喻谗人乱国,意极深长,每喜读之。”康熙四十五年(1706)五月,康熙皇帝命江宁织造曹寅在扬州天宁寺设立刊刻《全唐诗》书局,派庶吉士俞梅到扬州作筹备工作,旋派侍讲彭定求、编修沈三曾、杨中讷、潘从律、汪士铱、徐树本、车鼎晋、汪绎、查嗣琛等从事校订编辑《全唐诗》工作。彭定求等据明人胡震亨所编《唐音统签》及清初季振宜据钱谦益旧稿补订编撰的《唐诗》为主,“益以内府所藏全唐诗集,又旁采残碑断碣、稗史、杂书之所载,补苴所遗,凡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作者二千二百余人”。全书共九百卷,收诗比较全,并做了一些校补和订正,对研究唐代历史和文学有很大的参考价值。而且此书按正史次序编排,先帝后,次宗室诸王公主妃嫔等,十国诸帝王诗附于诸王之后,妃诗附于宫嫔之后,其他作者“一依时代分置次第”,易于查找,方便使用。

曹寅奉命维谨,组织人力精工写刻。他给康熙上奏折说:“臣细计书写之人,一样笔迹者,甚是难得;仅择其相近者,令其习成一家,再为缮写。”从康熙四十四年(1705)七月到次年十月,全书编写刊刻告成,果然书写一笔不苟,镌刻字迹秀丽匀称,精美绝伦,别具风格,成为康熙时期所刻书籍的代表作,被后世称为“康版”。当然,由于时间紧迫,编辑人员有限,书中也存在错收、漏收、重复以及作者小传谬误等问题。

在编纂《全唐诗》同时及以后,还编有《历代题画诗》《历代诗宗》《四朝诗》《全金诗》《御选唐诗》等书。康熙所著诗、文,由臣下整理成《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共一百七十六卷,分四集陆续出版。

四为经书。康熙皇帝凡在经筵日讲时听过的经书,均令刊刻颁行,并为之作序,如《日讲书经解义》《日讲易经解义》《日讲诗经解义》《日讲春秋解义》《日讲四书解义》《经筵讲章》《日讲通鉴解义》等。并且,满文译本几乎同时翻译出版,并先期颁赐。满文译本的及时出版,不仅有利于满人学习这些古典汉文书籍,也有利于西方传教士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因为传教士学习满语比学汉语容易得多,只需不太长的时间,就可以依靠满文译本使用汉语书籍。由此可见,翻译出版经书,在客观上促进了满汉及中外之间的文化交流。

康熙皇帝虽然热衷于著书,但未钦定编写治河书。康熙四十三年(1704)三月,河道总督张鹏翮请将上游治河事宜,敕下史馆汇集成书,永远遵守。礼部议复:“应如所请”。康熙皇帝则不以为然,主要理由有两个:一是“河性无定,岂可执一法以定之?惟委任得人,相其机宜而变通之,方有益耳”,如不计后果,硬性规定,“不但后人难以仿行,撰之已心,亦难自信”;二是“河工尚未告竣,遽纂成书可乎”,因而决定“纂书之务,著不必交翰林院”,但私人著述不限。此外,康熙皇帝对有伤风气的“小说**辞”及荒诞不经的街头文字一概严禁,违者治罪。当然,禁书也应具体分析。其后代遵此戒律,为维护封建礼法,曾将《红楼梦》等名著误当**书,长期予以严禁。

总之,在康熙皇帝的主持并直接参与下,康熙朝在史书、字书、类书、文学书、经书编著、整理、出版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是应予以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