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南朝萧梁名将陈庆之,很多人就会想到那句著名的“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历史上,陈庆之率领一支孤军打到洛阳,把北魏搅得天翻地覆,但可惜的是,这支远征军最后被一场洪水所吞没。在此之后,陈庆之再也没有这样的辉煌战绩。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他在一次惨败之后就一蹶不振了呢?
自西晋永嘉之乱后,人口大量南迁,史称衣冠南渡。随着北方的逐渐统一,东晋也被刘宋替换,出现了南北朝对峙。这一对峙,就从公元420年对峙到了公元589年,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北朝曾组织多次南征,但都被打了回去,不过还是将南北战线从黄河转到了淮河。当然,南朝统治者也发动过多次北伐,比如刘宋时期的檀道济北伐,宋文帝组织的元嘉北伐,以及萧梁时期的陈庆之北伐。
陈庆之北伐可谓势如破竹,一度打到洛阳,拥立了北魏宗室元颢。陈庆之对北伐的时机把握得很准,正好是在尔朱荣制造河阴事变导致北魏内乱之后。当时,洛阳官员百姓对尔朱荣不满,加之各地民变及六镇余部起义,强大的北魏已经千疮百孔。而且还有不少北魏宗室选择投降萧梁,有的甚至是带地投降。而陈庆之北伐之时,北魏的主力也不在洛阳。当时南梁如果能把后援跟上,即使不能统一全国,也可以将国境线推到黄河以南。
陈庆之最终失败,其原因目前公认是孤军深入,导致孤立无援。但是为何会至此呢?传统观点认为是因为元颢猜忌陈庆之,害怕后者尾大不掉,所以没寻求援军。但是当时形势已然明确,难道萧梁所有人都只听信元颢的一面之词吗?所以,说到底,这不是萧梁想不想去支援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能力去支援的问题。这就不得不提及南朝当时的国力了。
提到国力,首先要涉及人口,因为古代一个地区的人口密度是衡量该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据魏收《魏书·地形志·总序》来推算,当时北魏的人口在五百万户左右,高于西晋太康时期。而南朝的人口,《通典》记载道:“今按本史(刘宋)孝武大明八年(464年)户九十万六千八百七十,口四百六十八万五千五百一。”又载,陈后主灭亡之时,隋朝“所收户五十万,口二百万”,萧梁人口,应当在此区间。
要知道,相较战乱频仍的北方,南方要平稳许多,然而,南方人口相较北方依然相差这么多。这不得不提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世家大族对政权的影响。魏晋时期,士族把控政权,一方面享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另一方面垄断了社会财富。
这其中就包括对国力影响极大的耕地。根据学者们对西晋到南朝土地制度的分析,当时大量的田地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而世家大族不是自己耕作土地,所以往往有大量破产农民托身于世家大族。《梁典·高祖事论》记载:“梁氏有国,少汉之一大郡。太半之人并为部曲……或事王侯,或依将帅。”所以,原本战争较少的南方地区,人口数量在官方的统计上却少了很多。西汉时,扬州五郡一国共有320万人口,交州七郡共有137万人口,光这两地人口数量之和就远远多于南陈,而南陈的土地可不只是西汉时的扬州和交州。
所以从学者的推测与当时的记载来看,南朝大量人口和土地被南迁大族和当地大族瓜分。这些士族有自己的庄园和坞堡,还有私人武装——部曲。虽然南朝后期士族衰落,但是衰落的多是南迁士族,当地士族却开始崛起,这就形成了俗话说的“穷庙富和尚”。比如宋文帝在北伐时遇到了财政困难,不得不向大臣和富户甚至和尚尼姑借钱。
简单来说,拜世家大族所赐,南朝与北方的国力对比处于明显的劣势。
除了国力,再看军队的动员体制。东晋和南朝继承了东汉末年的世兵制,军队依靠军屯供养,但是土地兼并严重,士兵大量破产。破产士兵除了逃亡,有的还自残身体,到了萧梁时期,有时甚至要靠锁链避免士兵逃亡。这必然导致南朝军队战斗力下降。
另外,南朝在军队体制上也存在问题。南朝有中军(亦称台军)和外军的区分。外军分属各地都督,都督多兼刺史。都督刺史不少是大族出身,本身就有部曲,又可以招募士兵,这就有了拥兵自重与中央相抗衡的资本。从史料记载来看,南朝军队中,世家大族的私兵占比不少。在面对北方入侵时,世家大族尚且能一致对外,毕竟赢了能获得战利品,而一旦输了,自己的地盘军队也都没了;但是如果要进行远征,他们就会怕自己吃亏。所以南朝自保有余,进攻不足。
由于南朝统治者本身财力有限,无法完全取消世兵军户,又缺少北朝那样完善的动员体系,因此南朝政权始终只能保留由少部分职业募兵和世家部曲,以及大量世兵组成的军队。
除了兵力财力不足以外,萧梁本身的腐化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颜氏家训》里对南朝士大夫是这样记载的:“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至乃尚书郎乘马,则纠劾之。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落,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建康令王复,性既儒雅,未尝乘骑,见马嘶喷陆梁,莫不震慑,乃谓人曰:‘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其风俗至此。”
因此,虽然陈庆之能力很强,但是国力在那摆着,这就导致他给后世留下的只有一则“千军万马避白袍”的传奇故事,而不是收复中原的奇迹。
南朝不是不能打,也不缺少名将,像檀道济、薛安都,以及陈庆之,哪个不是一代名将?但是由于南朝自身的缺陷,使其最终无法统一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