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工作室的大窗下,喝一杯滚烫的寿眉。这种滋味淡薄、略带药气的茶,几年前的我绝对不会喜爱。那时的我恨不能烈火烹油,让生活过得火热再火热,丰富再丰富。
而如今端着这样一杯茶,望着窗外静谧的灯火,觉得也蛮好。
变化的原因可以很复杂,复杂到诉说不尽。变化的原因也可以很简单:时间过去,变化必然发生,没有为什么。
还记得刚到雅典生活的那些夜晚,我常常徘徊在临近的社区街巷。夜幕降临,暑热散去,家家户户进入晚餐时间。地中海畔居住的人们钟爱待在户外,我的邻居们就在自家的露台上铺排餐桌,点亮蜡烛,就着冰凉的白葡萄酒,全家围坐,开始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
那时的我远离故交亲友,形单影只地游**。寂寞的小巷里没有行人,只能看到一盏又一盏街灯把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穿着吊带连衣裙的我,影子都显得孤单。
我能听见露台上传来杯盏碰撞的声响,也能听到轻言细语的交谈。我看见露台的烛火,也看见漫天的星光。可是这一切,与我全无关系。
经历过这样的时分,人很难不沉静下来。如果世界上有一种灵药能够治愈浮躁,那一定是深入骨髓的孤独。
经历过这样的时分,也就不难理解我为何没有爱上浓烈的咖啡和葡萄酒,而是对寡薄的白茶情有独钟。清淡中有百般滋味,就如静谧中有精微的声响,不经历练的心无可体会,也不能欣赏。而一旦阅历和心境达到一定程度,心间的褶皱如同被全部打开,安静的现实可以通向丰饶的体会,这样的丰饶,在热烈宏大中不能找到。
曾经的生活,化作习惯和性情潜伏进每个人的基因,成为挥之不去的印记。生活给过我繁花似锦,然后又将我推进安静、丰饶,没有为什么,只需接受。
所有到达的地方,都必有百千万劫的缘起;
所有遇见的人,都必有前生后世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