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对!离婚(1 / 1)

懂你的人,能一眼看穿你的心事。

一大早,北海刚放下车子就看见大喇叭冯声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说厂长叫他。

北海带着疑问来到了厂长蒋文宣的办公室,蒋文宣见到他后也没绕弯,直截了当地问他在厂里工作多久了。

“我在厂里十多年了,厂长。”北海也记不太清具体的时间了。

当初到工厂上班,是母亲托人安排的,说厂里福利好,活儿少,还能多认识些朋友。北海当时也没什么意见。

“哦,那是老职工了。”蒋文宣站在北海面前,虽矮了他半头,还是拍了拍北海的肩膀。

北海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不是很擅长应对这些场合。

“北海同志,这是上头批下来的文件,你看看。”蒋文宣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将委任文件递了过去。

北海接过委任文件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着要升他为车间主任。要说有多高兴,北海还真没有,他从来也不是求权、喜欢当官的人,直到他的目光盯在最后一行:

厂里工龄为十年以上的老职工,根据房管局的指示,可享受分房待遇。

北海突然兴奋起来,忍不住问蒋文宣:“厂长,分房这事儿……”

蒋文宣刚拿起茶杯,转头笑笑说:“嗯,两居室,按人头分的,你爱人的妹妹都算你们户。”

北海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感激地冲蒋文宣点了点头。想到厂长刚走马上任的那天,自己和静娴还闹了好大的乌龙,北海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厂里一有什么事,传播速度比风刮得还要快,北海才刚刚走到车间,徐杰就已经在车间办公室等他了。

“杨主任!”徐杰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句,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怎么着,终于轮到你小子嫉妒我了吧?”

两个人打趣地闹了一会儿,北海并没有提分房子的事,他想不如等厂里发了公告,他再同徐杰说。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的点,北海总算能快些回家告知静娴这件喜事了。虽说归心似箭,可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留到了最后,检查完所有机器后才回了家。

一路上他骑得飞快,心里很激动,虽然他在日常生活中能够照顾静娴,但他心里一直觉得没有给她更好的生活。

静娴为人果敢、博学多识、受人欢迎,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太阳一般的存在。当兵的那几年,她成熟了不少,有时说出的话会让北海不知道怎么接。

在两个人平时交流中,北海扮演的是聆听者的角色。虽然静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嫌弃,但是北海毕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的自尊心让他也渴望得到静娴的敬佩和仰视。

这次厂里给他升职和分房,可以说是个绝佳的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忍不住心里暗喜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静娴的反应。

“静娴!”北海刚放下车子就喊了一声,无人回应,一开门才发现屋里一片漆黑,静娴并没有在家。北海有点儿失落,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厨房做饭。北海吃完了饭,下楼溜达了一圈,回到家看书看得快睡着了,静娴才回来。

“今天太不过瘾了,老齐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我说什么他都要反驳。”静娴刚进屋,端起茶缸猛喝了一口茶,“对了,记没记着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广东来的小何,他给我拉来了好大一笔投资!”

“什么叫投资?”

“说白了就是人家欣赏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沙龙做大!”静娴走到北海身边,轻轻捏了捏北海的脸,“以后谁都不能说我靠着你了,我要挣大钱咯!”

“对了,今晚上我要看书,你先去睡吧。”说完,她扒拉了两口菜,从包里掏出一本《八十一梦》,末了又补了一句,“碗筷你甭管了,我吃完一块儿刷。”

北海挂在嘴边的话被静娴的“连珠炮”给压回了肚子里,他有点儿失落,但是也没说什么。洗漱过后,北海躺进了被窝,翻来覆去了好久,听着客厅里静娴轻轻的翻书声,他想着明天再说,便逐渐睡了过去。

结果一连好几天,静娴都回来得很晚,北海好几次想跟她说说自己分房的事儿,却压根儿插不上话。北海心里有点儿懊恼,可之前已经答应了静娴,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后来北海才知道,静娴竟然是青岛首批下海经商的女性。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从别人挣不到钱的地方把钱赚了,还声名大噪。

人往往是这样的,你想分享快乐的时候无人听,等有人听的时候,却又失去了想要分享的心情。第四天晚上,北海轻轻跟静娴道了声晚安,给她披了件外套,看着静娴兴致勃勃、挑灯夜读的样子,北海终究没说出那些准备好的话。

“妈,我回来了。”这天下班,北海骑着车子去了母亲家。到了门口,他发现门虚掩着,便喊了一句。

“北海啊!”母亲在厨房做饭,听见他的声音,连围裙都没摘就出来了,“就你自己?”说着,母亲往北海身后瞧。

“嗯,就我自己,静娴最近有事儿。”北海搪塞了一句,便走到桌前开始分碗筷。

母亲白了他一眼,又进了厨房,没好气地说:“她又不上班,能有什么事儿?”

北海最怕母亲这样说,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最近赚的钱可比我半年工资还多呢!”

“一点儿都不稳定,开张吃三年的买卖能干长久吗?要我说,她就该再回厂里的档案室,继续做她的档案员,既清闲又安稳。”

北海突然发现母亲变得有些絮叨了,以前她当老师的时候,嗓子经常发炎,在学校说话说够了,在家恨不得一句话都不说,全用手语比画。后来她不干了,自己在家待着,学了些针线活儿。因为自恃是念过书的,跟那些没文化的“大老婆”不一样,她不愿意掺和左邻右舍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嗯……妈,我有事儿跟你说。”北海端起碗,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口烫粥,说话也不太利索了。母亲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我升为车间主任了,厂里给我分了套房子,不大,小二居……”话还没说完,母亲就眉毛高挑,笑成了花:“哎哟,什么时候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儿子真是出息了!”边说边从自己碗里夹了块山药放到北海碗里。

“嗯……前两天的事儿。”北海憋屈了几天,终于在母亲的夸赞下,得了些许安慰。他笑了笑,来了兴致:“我跟静娴商量过了,这套房子就给你和弟弟住吧,我们现在住在那儿也挺好的。”

“你俩从结婚就住在她家里,我看这房子你们还是留着自己住,住自己的房子,心里踏实些。”

“是静娴提议的,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咱们家呢。”

母亲有些狐疑和吃惊:“真的?”

“我都是一家之主了,我说的话还不能算数?”

“好好好,孩子们终于长大了……”

其实北海心里根本没底,毕竟升职和分房的事儿,他压根儿没对静娴说。他想着等明天晚上静娴回家了就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她一定能理解。

北海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即将迎来婚后的第一场暴风雨。

第二天一早,北海做好了饭,早早地出门了。静娴起床扒拉了几口饭,瞧着北海的衬衣领口有点儿汗渍,便端着盆去了水房。刚走到楼道拐角,就碰见了高慧芳。

“妈,您怎么来了?”

“静娴啊,洗衣服呢?”高慧芳满面笑容地问。

静娴觉得高慧芳今天很反常,吓得她打了个冷战。

“大冷天的,别洗了,走走走,跟我烫头发去!”高慧芳拉着静娴往屋里走,把盆接过来放在地上,让静娴换身衣服。静娴一头雾水地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她搞不清楚婆婆这是怎么了。

一路上,高慧芳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拉着静娴的手,一会儿唠家常,一会儿夸她学问多,还说日后要教她些针线活儿。静娴只是听着、附和着,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她生怕说错一句话,让高慧芳不高兴。

到了理发店,高慧芳看静娴头发长,就给她挑了个大卷的发型,让她先坐下,然后自己哼着小曲儿,挑了个显年轻的小卷的发型,也坐下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静娴心里放松了点儿,话匣子也打开了。她原以为高慧芳对自己挑剔无比,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朋友。结果今天高慧芳突然对她很热络,她也有点儿开心。大概是北海在高慧芳面前替自己美言了几句吧,让她终于接受了自己。

“你说北海啊,在厂子里这么多年,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的,都说他没心眼、不开窍,这不,老天有眼,让他升成车间主任了嘛!这就是福报,早晚的!”高慧芳一脸得意地说着。

“车间主任?”静娴听到这几个字,睁大了眼,因为头发被夹着,不方便她转头,所以高慧芳没看见她吃惊的表情。

“是呀,虽然官不大,但待遇可不错呢。每年能多分一半儿的粮油,还分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厂里可真够大方和照顾人的,把你妹妹也算上了,不然哪轮得上二居室呢?”

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到静娴耳朵里,她有点儿蒙,又夹杂着狂喜。这么大的好事儿,北海怎么一直瞒着自己呢?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吗?她忍不住也笑了。

“其实你们也挺辛苦的,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怎么表示,你们不记仇,还把一套这么好的房子留给我跟北川。妈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你们的好,以后等你们生了孩子……”

后面的话,静娴已经听不到了,但是大体的情况她已经知道了:

北海升为车间主任,分了套二居室。但他不仅没告诉自己,还擅作主张把房子给了高慧芳,估计日后也不打算告诉自己,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这房子也不存在。

高慧芳没有看到静娴裹着的理发围布之下,是她已经攥紧了的拳头:好你个杨北海,这么大的事儿也敢自己做主,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

压着心里的火,静娴越想越气,高慧芳正在兴头上,又是夸又是哄,把未来十年的生活都盘算好了,静娴实在不忍心打断她,但是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她压着满腔怒火,拼命问理发师:“烫好了没?”

高慧芳瞧着静娴突然变得急躁,以为她是第一次烫头,没经验,忙不迭地安慰她。

静娴哪还有心思管头发,匆匆让理发师关掉机器,拆掉头上的卷发器,对高慧芳说:“妈,我想起来出门前洗的衣服还没晾上,明天北海上班还要穿,我得赶紧回去弄一下,你先做头发吧。”

说完,静娴也没管高慧芳同不同意,撤下身上的围布就踏出了门。留下满心疑惑的高慧芳颇为不满:“着什么急,北海又不是没别的衣服穿了……”

理发店离家不远,静娴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想起前几天北海的表现,她越发恼火:怪不得这几天不言不语的,原来在心里琢磨着大事儿呢。在厂里有人叫他一声“主任”,他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他想一手遮天,领导我赵静娴,门儿都没有!

北海自从当了车间主任,手头上的事儿更多了。今天上午收到厂长指示,说要优化生产流程,让他好好监督工人工作,坚决不养一个闲人。这种得罪人的活儿,北海最不擅长了。

他看见有三五扎堆的工人闲聊,也不说话,就在人家周围转悠。工人们被他看得烦了,换个地方聊天,他就又跟过去。一整天跟打游击战似的,连志强都看不下去了:“师傅,你就训他们嘛,厂长都给你权力了。”

北海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他现在是领导,应该硬气点儿,树立威信。只是才刚上任,他就端起架子,批评以前朝夕相处的同事,未来工作还怎么开展?上头的人只管布置工作,底下的人光顾着自己舒服,唯独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一整天,北海挺不起腰也停不下脚,装着严肃还得赔着笑脸,极其别扭。

“看来这主任也不是好当的。”北海决定回家跟静娴说说,明天再找徐杰出主意。

下了班,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厂里。

回到家,看他的衬衣泡在水里,却没见到静娴,猜测她八成是让友人叫走“研学”去了,便开始自顾自地做晚饭,直到静娴风风火火地回来。

“杨北海!”静娴顶着一头半卷不卷、有些奓毛的头发,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北海眼前。

北海盯着她的发型,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造型,是唱什么戏?”

“唱戏?”静娴一下子气冲头顶,从桌子上抄起一个搪瓷杯,狠狠摔到地上,碎片四溅,“我让你装!”

看着静娴涨红了脸的样子,北海着实吓了一跳,他还未见过静娴如此愤怒:“有话好好说,你怎么了?”北海从桌子边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怎么了!”静娴咬牙切齿地指着北海,气得发抖,“你心里还拿不拿我当一家人!”说着,抄起那个幸存的杯盖,又往地上摔了个粉碎。

北海也有点儿生气了,她大半天不在家,结果一回来就撒泼砸东西,他也提高了声调:“这是做什么?不过了是吗?!”

“杨北海!你还有脸跟我说不过了?!”静娴听见这话,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拿起手边的东西,往地上、桌子上、北海身上丢过去:“不过就不过!你陪你妈过去吧!把你的衣服、铺盖、房子都带走!”静娴边说边砸,北海边躲边接,眼看着手电筒飞了过来,北海一个侧身,手电筒砸到了墙上的相框,随之一起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嫁给你我图过什么?结婚,没人祝福!房子,住的我的!如今你升职、分房子,还要瞒着我!怎么,我赵静娴活该是吗?我活该受着你们娘俩给的委屈?”

北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肯定是母亲把房子的事儿跟静娴说了,才让静娴如此震怒。母亲也真是的,这么急不可耐,让他一点儿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得知静娴发火的原因,北海不反抗了,任由静娴又摔又砸,他认真地道歉:“没有事先跟你说就自作主张是我的不对。静娴,对不起,你想砸就砸吧,我不辩解。”

静娴见北海道歉,满腹委屈,恨恨地说:“你去,去把房子要回来!”

北海直视着静娴的眼睛:“我就知道跟你商量不通,所以我自己做了决定。房子留给北川,咱们住这个,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争那个房子呢?”

“杨北海,这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房子!你出去听听左邻右舍都是怎么说的!现在住得挺好的?亏你说得出来!还说要孩子呢,有了孩子怎么住?结婚那会儿,静雯私下里主动跟我说,要搬出去住。为了你,我这个姐姐做得多不称职!”

北海不接话,也不反驳,听着静娴说的话,他心里羞愧难当。

“我可以保证以沙龙目前的前景来说,我赵静娴绝对有本事买一套房。杨北海,我可不是图你的房子,我是要你给我一个应得的尊重!”

杨北海就一直低着头,手里抱着静娴砸出去的东西。静娴反而不太生气了,眼角的泪也滑了下来,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吞噬了夫妻俩。

“离婚吧,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静娴把这句话一说出口,北海就又生气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把离婚这种事儿随便挂在嘴上?说到底,房子是分给他杨北海的,送给母亲又怎么了,她也不是外人。

“怎么扯到离婚上来了?”

“杨北海,我虽然委屈,但还不至于哭。只是你这事儿办得太让人寒心了,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静娴,你不能这样说……除了没住上新房,结婚后我有待你不好的地方吗?我算是知道了,一吵架你就把我的好全都否定了,就因为咱们结婚时没住上新房,这是原罪吗?”

“我跟你说了不是房子的问题。”

“如果你这么在意房子,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非要这样长年累月地积攒怨气,在某个节点宣泄出来吗?”

静娴听得此语,心里又升腾起了怒火:“杨北海,你不会是觉得,我除了你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吧?我告诉你,沙龙里有大把的人愿意跟我分享,愿意跟我有商有量!”

“你说你喜欢话剧本,我陪你读!甚至《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我都快背下来了!你说你喜欢吉他,我去学,可这段时间你再也没让我为你弹过!我学着充实成一个你喜欢的杨北海,你凭什么对我失望?”北海听到静娴这么说,也来了火气,“行了,你说要离婚,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行,你说的,今天就去!”静娴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北海会同意离婚这回事。静娴翻箱倒柜地找到结婚证,把两个小红本摔在桌子上,瞪着北海,“去就去!”

那个年代,离婚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也非常罕见。1980年,全国离婚的夫妇也才只有三十几万对。静娴和北海只知道离婚需要带着结婚证,双方都在场,却不知道即使婚姻当事人自愿提出离婚,也须持有本人所在单位、村民委员会或居民委员会的介绍信,前往民政局门登记。

这就意味着,想离婚就必须先把离婚这件事在小范围内公开。就算真离成了,还有一个月的审查期。审查不过,照样还是夫妻。

其实两个人压根儿没想到这一步,当他们谁也不理谁,走到民政局门口时,就已经双双后悔了。

已经是临近下班的点,民政局里人不太多。几对新婚夫妇拿着结婚证边走边看,说说笑笑地从静娴和北海身边路过,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能说离就离呢?太冲动了。她是小孩儿,我也跟她一样吗?气头上的话,怎么还当真了?再说了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对……北海心里满是懊悔。

我不是真的要离婚,气头上说的话,他怎么能当真呢?房子什么的,我真的图那些吗?他还不明白吗,真是榆木脑袋,气死我了!静娴心里也打着鼓。

可惜,两人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向对方说半个字,北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静娴,看到她梗着脖子很生气的样子。静娴也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北海,他低着头,皱着眉,好像下定了决心。

完了,真的完了……

两人正这么想着,突然被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一声喝令吓得回过神来:“干吗的?再不说话我可下班了!”

静娴用胳膊肘捅北海,北海用脚踢了踢静娴的鞋,两人谁也不想开口。工作人员见多识广,一看他们那扭捏的样子,还拿着结婚证,不用说他也知道,肯定是刚吵完架,冲动之下想离婚的。

“干吗?离婚哪?介绍信给我。”说罢,他把手摊开。

“啊,什么介绍信?”

“你问我哪?想离婚,厂里和村委会开介绍信了吗?”

“听过结婚需要介绍信,怎么离婚还需要……”静娴嘟嘟囔囔地说。

“我们这是按流程办事,同志,你以为婚姻大事是过家家呢?”

北海暗暗高兴,没有介绍信就离不了婚,他偷偷瞟了一眼静娴,见她不说话,赶紧说:“那行,同志,我们先去开介绍信,改天,改天再说……”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把身子转过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胡闹嘛。”

北海向工作人员连连道歉加道谢,然后拉着静娴往外走。静娴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她从没想过真的离婚。其实她已经开始心疼刚才在家里砸的东西了,那搪瓷杯子是结婚的时候徐杰送的;那手电筒是结婚第二天北海给她买的,说哪怕停电了也能让她好好看书,晚上上厕所也方便。

静娴思绪万千,北海也是,但是两个人都端着架子,谁也不理谁。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静娴突然大步往前走,北海一把拉住她的手:“去哪儿啊?”

静娴头也不回地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