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1 / 1)

我的眼睫黏在了一起,我得用手指把上下眼睑分开。我穿着衬衫睡着了,浑身都是汗味和酒味。我的嘴巴很干,还有口气。

我睡在客房的**。昨晚亨里克肯定进来过,他给我盖了条毛毯。不管怎样,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我不记得我上过楼,也不记得我在**躺下。坐起来时,我的太阳穴开始狂跳。我回顾了一下自己做了多少令人羞愧的事,捶胸顿足了一会儿,回了我们的卧室。

**空****的。我看了看腕表,7点多一点。我脱下衬衫和内衣,洗了很久的热水澡,再刷牙,用牙线,漱口。

洗漱完后,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焕然一新,只是感觉没有刚才那么糟糕而已。我化了个妆,但面色还是暗黄。我把头发高高盘起,绾成一个发髻,戴上亨里克作为结婚礼物送给我的耳环,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与奇妙的幻想之中。

我打开壁橱,选了一件两边开衩的及膝直筒连衣裙,它的颜色是迷人的海军蓝,七分袖。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移开视线。

亨里克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他着装整齐,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他穿了一条黑色西装裤和蓝灰色羊毛衫。他站起来,说早上好,问我睡得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我努力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亨里克没有反应,他折起报纸,走向大厅。

我们伫立在深渊的两端。

他喊米洛下来。我透过窗户看下去。他们在交谈,亨里克笑着拍了拍米洛的肩膀。他们跳进亨里克的路虎揽胜,开车走了。

我在水池上方的柜子里找出一些水溶性止痛药,把两片放进一杯水里,坐在餐桌旁,看着药片在杯中咝咝地溶化,张口咽了下去。

车窗上泛起了雾气。特兰堡大桥上的车流缓慢地向前移动。梅拉伦湖上笼罩着一层迷雾,水域呈现出诡谲的青灰色。这一切看起来与噩梦开始的那天何其相似。

我在诊所前门外的圣艾瑞克斯街道停下来,坐在车里,出神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人行道上的人流来去匆匆。我凝视着窗外。

挡风玻璃忽然传来猛烈的敲击声,把我吓了一跳。

是个交警。他说这里不准停车,并往街上某处的标志做了个手势。我发动汽车,提速离开。

我坐在韦恩(Wayne)咖啡馆的橱窗边,手里捧着一杯拿铁,看着窗外的霍拓吉(Hotorget)广场。看着那些水果摊、鲜花摊,还有摊前的顾客们。

我在城里转了一会儿,逛了逛商店,看了看鞋和衣服,很快就厌倦了。开车去城南转一圈。开到林地公墓(Woodland Cemetery)——斯考茨基科花园(Skogskykogarden),在车里待了很久才爬出来。

我缓步到爱丽丝墓前,蹲下来,看着刻着白鸽的墓碑和下面的文字。

爱丽丝·莫德·约翰逊,永存我心

我不记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我应该带些花,但我突然醒悟这有多愚蠢。

爱丽丝不在这里。

我的女儿根本不在这里。

我和亨里克在厨房的餐桌上吃晚饭。回家的路上,我在埃尔森斯熟食店(Erssons Deli)买了一些烤土豆和瑞典虾沙拉,这样我就不用做饭了。

“你能把黄油递给我吗?”亨里克说。

“当然。”

“你有时间洗我的牛仔裤吗?”

“洗了,”我答,“挂在洗衣房里。”

“衬衫呢?”

“在衣橱里。”

“谢谢。”

“不客气。”

我竟然费心点蜡烛,真是太傻了。此刻的气氛远远称不上浪漫。他收到一条信息,道了歉,拿起手机,回短信,又放下手机。我们安静地吃着饭。我没有精力去关心那是珍妮还是其他人。此刻,我在想我的儿子。米洛在朋友家做作业,他要是在家就好了。我想和他谈谈昨晚的事,请求他的原谅。

“你还好吗?”亨里克问。

“我很累。”我承认道,放下了餐具。这菜没滋没味的。

“你去上班了?”

“是的。”

“这决定明智吗?”

这个问题让我很恼火。他认为我没有能力工作吗?他认为我不适合工作?

他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我只是问问,”他解释道,“你有联系伊莎贝尔吗?”

“没有,”我说,“还没有联系。”

他点点头,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斯特拉,你可以放弃这个念头吗?”我希望他别问那么多。我没心情接受盘问。

“我也希望可以。”我说。

“也许你该找个人谈谈。你以前经常见面的那个女人,比吉塔怎么样?她还在工作吗?”

“我不知道。”

我把手伸过去。即使为时已晚,我也要试试。

亨里克握住我的手,看着我,似乎在想应该说什么。他要告诉我珍妮的事。

门铃响了。他放开我的手,站起来,走到大厅。我听见他开门和别人交谈。他回来了。

“斯特拉。”我一听他说话的语气,就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站起来,绕过桌子。一位黑人女士站在大厅里,一个矮个子白人男子站在她身后。

“斯特拉·威斯特兰德?”黑人女士问道。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又高又瘦,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我们握了握手,她的手指有点冷,握手很有力。

“是的,我是。”我说。

“我叫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Olivia Lundkvist)。我是个侦探。这是我的同事马茨·赫丁(Mats Hedin)。”

他看起来很不友善。他比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矮,脖子很粗,身材健壮,上臂结实,脸上疤痕纵横。他的眼睛闪动着怀疑的光芒。他看着我,就像皮尔·冈纳森当年看着我一样。

我什么也没说,等着他们解释来这儿的原因。

“我们能坐下吗?”赫丁问。

亨里克带他们去客厅。他们在角落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警探扭头四处张望。

“你住的地方不错,”她说,“非常好看。”

“谢谢。”我仍然站着。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我该说点什么吗?我应该说什么?我瞥了一眼亨里克,他眉头紧皱。

“不知道。”我答,“和爱丽丝有关系吗?我是说伊莎贝尔?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能感觉到亨里克在盯着我。

“也许你应该坐下。”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建议道。

我咽了咽口水,但我的喉咙很干。亨里克把我拽到沙发的另一头,一只手压在我的腿上,坐下来。

接下来的谈话仿佛一次灵魂出窍。他们问,我答,但我神思恍惚。亨里克把脸深深地埋入手中,我意识到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