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1 / 1)

星期三晚上,我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亨里克。他靠在厨房的吧台上,和佩尼拉的新男朋友塞巴斯蒂安聊天。他笑容满面,打着手势。16年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很熟悉。但今晚,我开始用新的眼光审视他。我等着他一时大意,露出马脚。我应该直接问他,但我太懦弱了,这不像我。但如果他否认,我会比以前更疯狂,更偏执。如果他不否认,我会从此一蹶不振。

塞巴斯蒂安和佩尼拉在网球课后接了米洛回来。我点了一个比萨,打开一瓶酒。亨里克回到家里,和他们打过招呼,上楼去换衣服。我手里拿着酒杯,跟在他后面。

我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他说很好。他脱下衬衫,穿上一件T恤。当他穿上他的旧衣服时,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穿上旧牛仔裤,扣上纽扣,把手机放进前口袋。

我以为他会对短信说明一下,告诉我珍妮是谁,给我一个解释。随便说点什么都行。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瞥了一眼我的酒杯,问我你们在庆祝什么。

我猜是在庆祝恋情,我说。

放到以前,我们会相视一笑。而现在,他挂起了官方的笑容,说我们该下楼了,不然比萨要变冷了。

他站在厨房里,似乎很放松。满足、愉快、放松。珍妮到底是谁?他和她一起也会这样笑吗?她长什么样?比我更年轻、更性感吗?他们鬼混了多久?做过多少次?

佩尼拉朝我扔了个枕头,我闪身躲过。她斜倚在沙发的另一端,打量着我。她用脚戳戳我的腿。

“你在想什么?”她问。

“今天有很多事忙。”我轻描淡写地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佩尼拉抓住我的手,拉起我的衬衫袖子。我的手腕上有轻微的瘀伤。

“你怎么了?”

虽然我不想,但我的视线又移向了亨里克。塞巴斯蒂安说了些什么,惹得他哈哈大笑。他冷不防地转过头,对上了我的视线。他神情严肃,移开目光,背过身去。

“他惹你生气了吗?”佩尼拉问。

我想到了星期六的晚上,心里热热的。亨里克**地亲吻我,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拽到地板上。

“这是爱情的标记?”佩尼拉咯咯地笑了,“我看得出,你也可以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我笑着说,“就在卧室的地毯上,什么也没发生。”

佩尼拉忍俊不禁。她看不出我端着虚假的笑容。她不知道亨里克的生活中还有另一个女人,但我知道。他又看了我们一眼。

“开心吗?”他坐在我座位后的靠手上。

“你一直在练瑜伽吗,亨里克?”佩尼拉问。

他笑了:“瑜伽?”

“我听说瑜伽很神奇。”佩尼拉假装无辜地看着他,“卧室的地毯很柔软,适合运动哦。”

“佩尼拉!”我抗议道,回头瞥了一眼亨里克。他看看我,又看看她。他似乎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为什么?他现在只想着珍妮吗?她比我更让他满意吗?

“也许我该找个时间试试。”他戏谑道,伸手拿走了我的酒杯。我又拿回来,倒满酒。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我有权放松一下,即使只是一会儿。我很开心,对吧?我在聊天,很愉快,很平静。久违的、淡定自若的、明智又体贴的斯特拉。不一会儿,我挨近亨里克,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爱他。我保证我比任何人都能让他愉悦。

他皱起眉头,问我真的还要喝酒吗。他看向佩尼拉,她冲他挤眉弄眼。真是够了。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换。但他们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亨里克推开我的手,把酒瓶拿回厨房。佩尼拉说已经很晚了。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听到米洛和汉普斯在讨论爱沙尼亚的篮球锦标赛。

“妈妈,”米洛问,“我能自己去参加吗?”

“你自己去?”我反问。

“你总是跟着我,”他继续说,“你知道那里有很多监护人的。拜托了。”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冷声拒绝。

只需要一秒钟。一秒钟都不到,恐惧像神经毒剂一样蔓延我的全身,让我动弹不得,让我态度生硬、固执己见、情绪恶化。

“噢,妈妈,别生气。不会有事的,你知道的。”

佩尼拉帮腔道:“汉普斯也要去,所以也许——”

“你绝不能一个人出国,”我打断他,“你才13岁。”我夺过佩尼拉的酒杯,灌了一口。她看着我,又看向厨房。她伸手要回杯子,我顺势抬高手,不让她拿。

“只是爱沙尼亚而已。”米洛乞求道。

“我们待会儿再谈。”

“妈妈。”

“米洛,我说待会儿再谈。别再抱怨了,该死的。”

亨里克走进客厅。他面带询问之色,看看我,又看看米洛。

“爸爸,我想自己去参加篮球锦标赛,但是妈妈很生气。”

亨里克把手放在米洛的肩上,“你可以自己去。”他说。

“除非我死,”我激动地说,不小心把酒洒在了沙发上,“否则永远不可能。”我想要用手把酒擦干净,但越擦酒渍越蔓延开来。

亨里克想拿走杯子。我伸手夺回来,酒又洒了一大半。

“你在干什么?”我听到自己声音含混地质问道。

佩尼拉摸摸我的手臂,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她又和亨里克面面相觑。

“斯特拉,冷静点,”亨里克安慰道,“别大喊大叫。我们改天再谈。好吗?”

“我没有大喊大叫。我没有。也没什么好谈的。”

“你什么都不懂,妈妈,”米洛气急地吼道,“没有谁的妈妈会跟着去,但你总是跟着我。我讨厌这样。”

他冲出客厅。

我在他身后怒吼:“那些该死的妈妈不懂得不该放任自己的孩子单独待着!”

我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

米洛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塞巴斯蒂安、佩尼拉和汉普斯回家了。我听到佩尼拉向亨里克低声问话,说她能不能做些什么。亨里克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回了句什么,我没听见。他敲了敲米洛的门,米洛让他进去,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坐着。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地下沉。

我无法控制恐惧。

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什么都控制不了。

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