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1 / 1)

我内心的恐慌逐渐蔓延开来。我好生气,我开始为自己担心。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突然出现,闯入我的生活,窥探我的隐私?她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过日子?

我努力集中精神,我不想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很难,因为我正怒火中烧。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发火,情况会更糟的。

还是像斯特拉说的,如果我总是不设任何界限,不告诉妈妈她再也控制不了我了,她会变本加厉?

这是我的人生,这是我的选择,我必须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我转身看着她。

“那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平静地说道。我很少反抗她。我几乎不会提出反对意见,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吵架的关系才是一段健康的关系,我的义正词严让妈妈瞠目结舌。她被侮辱了,被冒犯了。她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情绪。她整个脸都垮了下来,嘴巴翕张。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我打了她一耳光。我看得出她在酝酿长篇大论,准备苦口婆心地抱怨她养育我这么大,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那么忘恩负义,让她这么难过。

但总有一天,我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真如她所说,她辛辛苦苦地养育我、教好我,那她就没有理由操心。

妈妈砰的一声放下杯子,目光严厉地看着我:“我不喜欢你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现在是成年人了,”我说,“我会自己做决定。我想要继续治疗。只是为了自己,与其他人无关。”

我为自己感到骄傲,我的反应证明治疗对我是有帮助的。尽管有可能发生冲突,我还是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妈妈面无表情。她用小时候看我的眼光注视着我,就像我让她头痛,让她失望而去时。

她抿起嘴:“有些事情你还不懂。”她无视我的话。她扒了扒桌子上的面包屑,“过来坐下。”

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意孤行的气势。尽管我不想听她说什么,我还是坐下了。我知道会很烦人的,我也不希望她在这里。我希望弗雷德里克继续和我待在一起。我们现在应该片缕不着地躺在**。我们本可以亲热的,性并不像妈妈说的那样丑陋肮脏。

那种滋味在我体内飘**,让我回味再三。弗雷德里克和我一定会亲热的。我们会连续好几小时、一整晚、一整天。

本来我们现在就该在亲热。

如果妈妈没来的话。

我就不该读那条信息,应该大胆地让她候着,而不是为了取悦她,把一切都抛下。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妈妈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的心理治疗师,斯特拉,她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认识她?”

“我很担心你。我看得出你变了不少。”

“可能那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我的整个人生都是谎言?”

妈妈畏缩了。她紧握双拳,努力控制住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低声问。泪水从她眼中滴落。我觉得我又重返了五岁时的童稚。我想安抚她、补偿她。希望她原谅我,让一切恢复正常。

“汉斯不是我的爸爸,对吧?”我继续说道,“不是我的亲生爸爸。要发现这一点真不容易。”

妈妈颓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入手心。好戏开场。

“我知道。亲爱的,请原谅我。我明白,我真的明白。我真希望我不必告诉你这个残忍的事实。”

妈妈继续说下去。她告诉我,斯特拉自己都自身难保。像往常一样,她操着那种特别的怒火难掩与幸灾乐祸杂糅的语气。有时我会想,妈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指的是那种特别严重的问题。

“斯特拉以前有一个比你年纪小一点的病人,自杀未遂,她的父母都吓坏了。他们发现了女儿不对劲的地方,但依然盲目地相信她得到了帮助。一个年轻的女孩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一个陌生人,这就是下场。”

“你怎么知道?”

“我担心你很久了。”

“是的,你说过。”这并不奇怪。她总是这样。最近这段时间,每次我们聊天她都说她很担心。

“我一直在网上调查她,才找到了这条信息。我甚至和那对父母谈过。他们是很善良、很真诚的人。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我决不会袖手旁观的。你明白吗?”妈妈拉着我的手,侧着头问。

“我保证不会自杀。”我努力挤出笑容。妈妈神色严峻,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我疼极了,不由得挣脱了她的控制。

“我相信斯特拉,妈妈。这件事未必是她的错。我们对真相一无所知。”

“伊莎贝尔,你听我说。那个女人疯了。她不正常。她病了。”妈妈严肃地看着我,继续说道。

“多年以前,她失去过一个孩子。一个小女孩。那时她还很年轻。事情的经过也不清楚。她是嫌疑犯,但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她最终住进一间精神病院的精神科病房。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一名心理治疗师,我百思不得其解。她可能是个杀人犯。她很可能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想插话,但妈妈做了个手势,让我保持安静。

“我认为她误以为你就是那个女孩。”她说,“这既可怜又悲惨,我同意。但你应该明白一件事,那个女人很危险。斯特拉·威斯特兰德是个很危险的疯子。”

我想起斯特拉抑制不住颤抖的悲伤独白。

妈妈靠在桌子上:“你告诉我她一直在问你的成长状况,问你我的事。对吧?也许她甚至问你,我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越来越不安。斯特拉确实问了。对于我的来历,她表现得有点过于好奇了。

妈妈说:“作为一名治疗师,她对人们有很大的影响,而且她利用这种影响。她自己本身就不正常,才唆使你质疑一切,包括你了解的真相。如果她一直在跟踪你、监视你呢?”

我看见过斯特拉站在我家楼下,我在瑞典皇家理工学院也见过她。

妈妈是对的。

我以为的敬业精神原来另有所图,这是某种病态的痴迷。

但同时,她又让我很有安全感。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她了。但我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吗?我解释不清楚,这不合乎常理。

妈妈绕过桌子,搂住我。

“我想要你多加小心。我不想失去我的宝贝女儿,你明白吗?”

我抬头看着妈妈。她很难相处,有时甚至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她是我的妈妈。她真的很关心我。为了保护我,她愿意付出一切。

“我知道了,妈妈,”我说,“我保证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