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这一年是 1900年,马相伯 60岁。母亲去世之后,他极度悲愤与失望,人生也已入晚年。这一生终归一事无成,挥尽无穷血泪,转眼不过空梦。他感到自己的人生距离死亡不远了,与其一事无成,不如此生落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尘归于尘,土归于土。马相伯从家中拿出地契,将三千亩田产全部捐出,并立下字据,“自献之后,永无反悔”。

捐完之后,他身无分文,转身走进上海土山湾孤儿院。剩下的日子,就安静地等待自己人生的夜幕降临。

回首这一生,他有少年求学时的意气,有治国无门时的失望,有母亲死不瞑目的痛楚,也有白茫茫一片的洒脱。

马相伯原以为,这就是自己的人生。殊不知,他悲怆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

1901年秋天,33岁的蔡元培到上海担任南洋公学总教习,他来找马相伯学习拉丁语,马相伯并没拒绝。可蔡元培一来,来学习的学生却越来越多。

来的学生越来越多,马相伯的生命被重新点燃:“何不办一所学校,让中国的孩子们有书读?”在耶稣会的支持下,马相伯办了震旦学院。大学问家梁启超听说马相伯出山办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在贺文中写道:“今乃始见我祖国得一完备有条理之私立学校,吾欲狂喜。”

不经意间,马相伯办了中国第一所私立学校。虽是如此,可马相伯老人并无杂念,只要有才华、爱学习的学生,都收入门下,尽心尽力教知识。

1904年,于右任还是一个文学小青年,在家写嘲讽清政府的“反诗”《半哭半笑楼诗草》。被一路通缉,只好避难上海。走投无路时,他来找马相伯老人。老人爱才,一见于右任,就对他说:“今天你就可以入学震旦,我免收你的学费、膳费和宿费。”

只这一句,于右任就热泪盈眶。他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朝廷通缉犯,马校长也敢收。在震旦大学期间,于右任化名“刘学裕”读书。

几个月后,马相伯又把于右任叫到办公室,郑重地对他说:“我知道你过去教过几年书,现在你的学识足以做我的教学助手。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震旦的教师了。”

于右任大为吃惊,马相伯老人不仅收留他这个朝廷通缉犯,还敢让这个朝廷通缉犯当老师。大书法家于右任后来成为多所学校的创始人,可他时刻不忘马校长的教诲之恩,并将马相伯当作再生父母:“生我者父母,育我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