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波纳奇发烧了。她的身子烧了起来,嘴唇被热度灼伤了,睫毛黏在了一起,伤口上的血水干了,结成了血痂。老太婆用手掌去碰她的身体,滚烫的。羊羔扎好耳朵后发热是正常的,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高烧。
老汉过来,把波纳奇的耳垂拉起来看了看。波纳奇的耳朵像叶子一样垂着,耳尖微微卷曲,让她显得很漂亮。老汉一边轻轻抚摸,一边检查耳垂,他发现扎耳朵眼儿的针略微偏离了正确的位置,把一根神经弄坏了。这就是发高烧的原因了。但凡羊主人搞出一点儿问题,负责扎耳朵的人就会这样显示自己的高明。有些羊羔甚至因为野蛮扎针而死掉,而对其余的羊羔来说,伤口要过很久才能最终愈合。
“咦,倒霉的老东西,你是不是跟那个狗玩意儿吵架了?瞧瞧,他扎到神经上了!你咋上哪儿都不能消停点儿?”老汉骂她。
老太婆赶紧过来看羊羔的耳垂。伤口上一直在滴脓水,羊羔虚弱地瘫倒在地上。
“我啥也没说,我就是让他扎针小心着点儿。”老太婆说。
“像咱们这样的人要活命,只能乖乖闭嘴,就算挨了揍,也只能偷偷哼两声。要是隔墙有耳,咱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你都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道理?”
“你啥都明白,咋不带这小崽儿去啊?你自己害怕不敢去,现在还好意思说我?”
他们吵了好久,互不相让。老太婆一边说话,一边拿了各种叶子,把汁水挤到波纳奇的伤口上。每当波纳奇有火辣辣的感觉时,她就会抬起脑袋大叫。老太婆拿了温水,用瓦灯的尖嘴喂给波纳奇,像是在喂婴儿似的。她觉得波纳奇的时间不多了,可她是不会放弃她的,不是吗?她还相信,因为她跟梅萨爷尊神做过祷告,波纳奇不会死的。
小羊羔确实活了下来。不过伤口并没有很快愈合,总是化脓流血。老太婆一直用各种叶子和草药换着法儿地治。伤口上满是脓液,滴个不停。只要她碰到波纳奇的耳朵,小羊羔就会惨叫起来。老太婆从来没听过这么悲惨的叫声,让她听了会哆嗦。她把脓水挤掉,用温水清洗伤口,用树叶包扎好。这成了她每天的任务。
“要是路上一条狗给他一样东西,他就该收下带回家来吗?他怎么就不能机灵着点儿?现在他把这崽儿丢给我,自己跑去田里睡大觉了。”连在骂老伴儿时,老太婆也在想方设法地照顾波纳奇。
一个月后,脓水才收干了,伤口慢慢结了痂。那一整个月里,波纳奇从没离开过老太婆身边。老太婆做饭、扫地她也跟着。老太婆吃饭时,波纳奇就站在她旁边。
“这不是给你的,我给你吃其他东西。”老太婆慈爱地说。
她遵守诺言,把隔夜浸泡渣饼的汤水滗出来,稍微加热,倒进奶瓶,用插在里面的管子喂给波纳奇。
波纳奇喜欢渣饼汤的味道。她把老太婆的手当成了母羊的**,在喝汤时会顶着她的手。“你不用顶,它也会流下来啊,孩子,都喝掉吧。”老太婆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