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当官的总算到了,扎耳朵要开始时,有人嚷嚷起来,说队伍后面有个人昏倒了。一位官员赶紧跑过去。
“不中用的狗东西。以前他们一大早来什么都不吃,站着排队,就晕倒了,耽误我们办事。老是发生这种事。把他带到阴凉的地方,给他喝点儿水。从现在开始,要是有人晕倒,就告诉他们,今天别想给他们的羊扎耳朵了,下星期再来吧。”这位官员指示随从。
他们把那个人抬走了。有传言说,上周有个老头儿也这样晕倒,最后死了。
排队的人从篮子里拿出水、稀粥或者吃食,倒进喉咙里,解解饿。为了挡住阳光,他们把头遮起来,男人用毛巾,女人用纱丽的衣摆。连晕倒一会儿都会毁了办事的机会,只能下周再跑一趟。
警察不时出现,用棍子维持队伍秩序。“站好排队,站好排队”,这是他们不变的唠叨。
养绵羊的人对办事流程有意见。每只绵羊只有一只羊羔,可山羊下的羊羔动不动就有五只。在一只山羊生的五只小崽儿都扎好耳朵之前,后面只带一只崽儿的绵羊主人只好干等。“每个人一次只能给一只崽儿扎耳朵,要是还给其他崽儿办,那就得再排队。”他们坚决要求。山羊的主人们强烈反对。“想得美,让你的绵羊一窝也生三四只啊。”他们反唇相讥。要是山羊的主人必须为每只崽儿重新排队,他们估计要站整整一个月了。争吵演变成了大打出手。警察立刻赶到,努力调解。不乖乖听话的人吃了几记打。
一位官员出来,站在人群前面,大声宣布:“大家务必配合官府的工作。排队的是人,随便带几只羊羔都可以。没有限制数目的规定。要是大家都不守规矩,我们的工作就没办法顺利进行。”
他还宣布,朝廷在审查一项让山羊主人单独排队的提案,在这项提案通过以前,他们不许吵架。“再有人大声喧哗,我就停止办公。”他警告大家。马上,连小声交谈都消失了,衙门院落里顿时鸦雀无声。
老太婆尽量警觉地看着羊羔们。以前她来过这里几次。只有在排队时,她才能遇到一些人,跟他们唠唠家常,聊聊以往和如今的事情。其他时间里她只能孤苦伶仃地困守在空****的农场。
队伍开始动了。老太婆让羊羔们吃母羊的奶。波纳奇也吃到了两口奶。母羊怀孕时,曾经允许波纳奇睡在她身边。但是等自己生下两只小羊后,她就不肯让波纳奇靠近了。她像另一只母羊一样,会把波纳奇推开。波纳奇理解不了这件事。她把老太婆的手指当成了**,会吮吸它们。老太婆会笑着把手指伸给她,说:“我的手指上有蜜糖呢,宝贝。好好吮吮,吃干净。”
总算轮到老太婆时,她紧张起来。官老爷的随从检查了母羊以前扎过的耳朵。他想用放大镜读出里面刻的编号,但一点儿都看不清,全是黑的。
“这羊的编号是多少,大妈?”他问老太婆。
“我不懂啥编号,大人。”她跟他说。
“你给她到处放牧,编号都给磨掉了。你们这些人啊,尽给我们添麻烦。”他发着牢骚。
“大人啊,不管您现在刻的是啥,麻烦您刻得让咱们能看清楚吧。”老太婆说。
“瞧她这张嘴!你是说我们刻得不清楚吗?”
“不是的,大人。您可是官府的人,我咋敢说一个违逆您的字?是您因为看不出数字才麻烦了不是?所以我才这么说。”老太婆低声下气地解释。
“她登记在谁的名下?”随从问了她,并记下来。接着,他拿出一大本登记册,核对了名字,报出一个编号。办事的官员看看登记册,说:“她生上一窝是什么时候?”
“去年生的,大人。”老太婆回答。
“那一窝生了几只?”
“两只。”
“这一次呢?”
“三只,大人。”
“这次怎么会生三只?”
“这由不得咱做主吧?这是梅萨爷做主的。”
“两只公羊是白的,这只是黑的。”
“公的随妈,母的随爸。”
“你在哪个村子让她跟公羊**的?公羊是哪家养的?也是黑的吗?你有他的编号吗?”他向老太婆扔来一连串问题。
“草场上来的公羊可不少啊,大人。我咋认得出是哪只跟她**的呢?”老太婆说。
“我又不知道这个。不过,下次来的时候,你务必把生出这崽儿的公羊编号报给我。”长官用严厉的口气说。
他们给两只小公羊扎了耳朵,小公羊们大叫起来。老太婆把波纳奇当作第三只递过去。“这是啥玩意儿?你怎么带了只小猫啊?这是羊羔吗?”长官问。
“这是只母的,大人,这一窝的最后一只。她很弱,我希望能想法子养活她呢。”老太婆恭敬地回答。
“哦吼。”随从说。他抱起波纳奇,用一根又长又粗的针扎了她的左耳垂,然后穿了个圆环。波纳奇的耳朵开始出血,她疼得直叫。
“哎呀,大人,您就不能轻点儿吗?”老太婆的口气有点儿凶。
“哼……你这么说话不合适吧?哦吼,这崽儿不像是那母羊生的,让我看母羊喂她奶。”长官说。
“她是母羊的孩子啊,大人。我瞧她疼得直叫唤,说话急了些,大人。您别介意啊,大人。您行行好吧,大人。”老太婆行了礼,匆匆收拾好所有东西,赶紧走了,再差一点儿就逃不掉了。
波纳奇感觉耳朵上像是坠着块大石头。她想扇耳朵时,就会甩出几滴血。老太婆离开队伍,坐在了树荫下。两只小公羊的耳朵没问题,即使扇耳朵,也不会出血。他们的耳朵眼儿扎得比较准。对波纳奇来说,针扎到了血管上,所以会流血。老太婆从旁边一棵植物上摘了片叶子,按在波纳奇的伤口上。血好像止住了。
“这可怜的孩子,遭这么大的罪。这些人可真是流氓。他们都不管她是刚出生的,使这么大劲儿戳她耳朵。希望他们得麻风病,手指残废,烂掉。”老太婆诅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