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这是多么真实啊。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真相，而最后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却是极其艰难的。

我们拿它怎么办呢？

令人奇怪的不是它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而是我们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去看它。真正奇怪的是，真相最终出现了，却不给人多少时间。它要求人们迅速采取行动，而且通常是非常紧急的行动。

那架飞机，小吉尔莫的真相就在那里。拼图中那缺少的一块。

不久之前，我在索尼娅的桌子上展开了小吉尔莫画的最后一幅画，我明白了小吉尔莫想要描绘的是在某一时刻发生的某件事，而且这件事对他来说改变了一切。

一切的开始。他描绘的就是这个。

那么，又是什么的开始呢？

美人鱼，飞机，太阳和暴风雨。有好一会儿时间，我看着这幅画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它一样，而与此同时，大脑正在整理着自小吉尔莫从开始进行咨询以来积累起来的所有信息。

“当一个人消失不见了，他会去哪儿？是像死了那样，还是其他什么样？”我的脑海中又一次听见小吉尔莫这样问。

于是一种猜测在错综复杂的拼图中打开了。

当然了，我想，我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呢？

我把画移到一旁，点开了计算机上的“浏览器”图标，在搜索栏输入：“8 月15 日西班牙空姐”，按下回车键。

什么也没有。

一条信息都没有。

窗外又传来一声雷鸣，这次更近了，接着是一连串的咆哮。

乌云的海洋中着实找不到一丁点蓝色。我起身又为自己准备了一杯咖啡，开始在办公室里缓缓踱步，试图重整思绪。

你遗漏了什么东西，玛利亚。我这么想着。外面的天几乎像秋天傍晚一样暗淡了。“还缺什么。”我继续来回转圈，到门那里停下来喝一口热咖啡。放下杯子时，我看到瓷器的白色底部上有一幅画，上面有大本钟、伦敦塔桥，旁边写着“我伦敦”。

茶杯几乎从我手中脱落。有了！就是这个！我把杯子放在窗台上，跑到电话旁。

电话的另一边，学校的两位秘书之一——艾斯特在铃响一声后就接起了电话。

“嗨，艾斯特，早上好。我是玛利亚，那个心理咨询师。”

我对她说，“我需要马上知道一条信息。”

“没问题。”她果断地回答，“请讲。”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吉尔莫·安图内斯的第二个姓。他在四年级。”

“稍等一下。”她说。我能从听筒听到她的呼吸声，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她重新把话筒放到嘴边，说：“我找到了，我们来看看。吉尔莫……”声音被困在她的牙齿间，最后终于，“威乐特。吉尔莫·安图内斯·威乐特。”

我请她帮我拼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次我不会失败了。

我在谷歌的“新闻”一栏输入：“阿曼达·威乐特空姐8月”，点击“搜索”。

不再需要什么了。

一共有114 条结果。

而这些结果的标题全部是同一个。

那是十五分钟前发生的事。十五分钟足够我完成以下事情了：喝完咖啡，到活动大厅告诉克拉拉我必须离开，处理些意料之外的紧急情况，下楼到停车场，上车迅速坐好，出发。

乘电梯上去时，我给索尼娅发送了一条瓦次艾普①，内容大概是这样的：“索尼娅，我不得不离开学校，留下克拉拉一个人负责演出的事了。是关于小吉尔莫，我没法等。事情办完，我会尽快回去。相信我。”

现在我正在等瓦次艾普上的回信，听到门的另一边有阵脚功能与微信类似。

①　瓦次艾普：英文为whatsapp，是国外一款非常受欢迎的跨平台应用程序，用于智能手机之间的通信。借助推送通知服务，可以即刻接收亲友和同事发送的信息。

步声在缓缓向门这边靠近，最后停下了。猫眼里的光暗了下来。有人正从里边看着我。一阵沉默。最后，猫眼的光又回来了，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是您啊？”脚步声的主人表情里带着惊讶和不悦。

“我能进去吗？”

屋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报新闻，但在这里，门口处，又是一阵让人不适的沉默，两个人相对无言。然后他慢慢摇了摇头，垂下目光。我以为他就要关门了，但他慢慢地挪向一边，低声说了句：“进来吧。”

就在我即将越过门槛的那一刻，手机响起了瓦次艾普的来信提示。我下意识地触摸屏幕，看到了索尼娅回复的消息：“去吧，玛利亚。要小心冰山啊。”

我露出一个隐蔽的微笑，进门了。当马努埃尔·安图内斯慢慢地关上门时，锁发出的咔嗒声让我后背发冷，只能以一个紧张的微笑加以掩饰。

去吧，玛利亚。我想，深吸一口气，迈出从走廊通向（我猜是）客厅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