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始于一个信封,也或许不是,更确切地说,一切都始于那个信封之后所发生的事。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班主任索尼娅到办公室来找我,她想和我谈谈她班上一个学生的事。
“是小吉尔莫,”她边说边用塑料勺搅拌她杯子里的茶,“我记得之前好像和你谈到过他。”
“没错,我有印象,”我说,“那孩子特别喜欢仙女玛丽,是吧?”
她点点头。
“我想让你和他聊聊。”
我笑了。虽然我对索尼娅了解不多(我才来了一学期,不可能对学校所有的老师都有深入了解),但索尼娅不像是喜欢兜圈子的人,她是个有性格的女人。
“当然可以,”我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环视了一下办公室,这才开口:“我觉得这孩子过于幸福了,玛利亚。”她奇怪地笑了笑。
我没有打断她,直觉告诉我,她是来向我寻求帮助的(这种事不常有,除非一个老师确实有些处理不了的事情),因为有些事确实令她非常担忧。
她接着说下去。“听我细细说来,”她说,“客观地讲,很多原因让人觉得小吉尔莫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他刚换了新学校,父母刚刚分开,只跟女孩子一起玩,对足球、篮球一类的体育运动丝毫不感兴趣,和其他孩子联系非常少,有种其他人很难形容的……过度敏感,虽然他这种特质还没被人过度谈论。除了这些,他还有优于常人的智力,更不用说对仙女玛丽痴迷这件事了。我一开始甚至觉得这很可爱,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对此担忧了。”
“嗯,明白。”我说。
“但尽管这么矛盾,他却是个幸福的孩子,”她澄清道,“过分幸福。”
“那你觉得……”
“我不知道我怎么觉得的,玛利亚,”她打断我,“我只知道经验告诉我,我们看到的小吉尔莫,远不是真正的他,他把自己的另一面藏起来了。”
我仔细地研究着索尼娅脸上那担忧的表情。从我这学期开始不太多的观察来看,她是那种把学生的麻烦和快乐都当成自己情感的一部分的老师,甚至有时有点过了,但她自己又无法避免。这种老师有时过度关心孩子了,而且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点。但是我在学校的这几周中,还从未见过教学团队在评估中把这当成错误行为。
“过于幸福了。”她说。
然后她把刚刚说过的话又对我讲了一遍:“玛利亚,我觉得小吉尔莫,我们看到的那个他,只是这难题的一小部分。”
她说道,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又有点不好意思,看起来几乎像害怕我会认为她的话有失公正一样。这几乎属于私房话了。“我觉得在这幸福的表面之下,藏着一个秘密;就好像他迷失在一口深井里,我们得救他出来。”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准备回应时,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信封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给你带来了这个。”她说。
我们对视了一下。
“这是什么?”
她把茶杯推远一点,两只胳膊肘撑在桌上。
“是小吉尔莫的一些画和作文,都是课上练习、小作业之类的。”
我拿起信封举到面前。
她伸出一只手盖在信封上,摇了摇头。“你不必现在打开它。”她说道,随即把一缕头发从脸上撩开,长叹一口气。
“好吧,就听你的。”我把信封放回桌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日程表中找出一小时来安排会面。“下周有天下午,我有一小时的时间,就在上完课之后。”
索尼娅笑了。
“太好了。我和他爸爸谈谈,回头再和你说。”
当天晚上吃完饭后,我打开电视想看看新闻或者看一部平时很少看的肥皂剧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但几分钟后,我就意识到此举是徒劳的,我还是在不停地回想跟索尼娅的谈话。
当我把托盘和剩下的晚餐一同放到餐厅的桌子上时,看到了今天她离开我办公室前给我的信封。
有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关灯睡觉了。然而,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疲倦。
我准备了一杯茶,回到沙发上,打开收音机,调到总是在睡觉前听的古典音乐。然后陷在沙发的靠垫里打开了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膝头,将有着铅笔字的笔记本纸页放在一边,成堆的绘画作品放在另一边。这些画索尼娅都标好日期,按顺序装订好了。
我摊开那些画作,准备先认真研究它们。
然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