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本知识论底对象。本书开始就说我们以日常生活中所认为知识那样的知识为对象。这样一来,好些问题撇开了。显而易见,我们没有知识可能或不可能底问题。假如有知识何以可能这一问题,它所要求的也只是分析知识是如何如何的事体或经验而已,它决不至于要求我们徘徊于可能与不可能之间,找出理由去证明知识不是不可能的。就本知识论说,知识是它底所与或与料。与料总是有的。在本书,知识之有或“有知识”不是一须要证明或证实的命题。碰巧我们现在有知识。这与本书底主旨不甚相干。在论道那本书里,我们已经表示过,现实历程中一定会有知识出现,它究竟何时出现不是论道那本书所须要讨论的问题。本书也不必讨论何时有知识,它所讨论的是知识底理。现在有知识只是一特殊情形而已。现实底历程中既有有知识的时候,我们对“有知识”这一命题我们不必费功夫去证明或证实它。
2.真命题底发现。前此论标准底超时空化的时候,我们只假设宽义的知识有进步。在那时候,我们只表示所谓超时空化底解释,我们用不着肯定知识有进步。现在我们不但肯定有宽义的知识而且肯定有狭义的知识。有狭义的知识就是得到了或发现了真命题。真的普遍的命题得到了或发现了与否,也许是一相当复杂的问题。真的特殊的命题底发现不是。“中华民国卅六年十一月卅日那天北平天晴”是一真的命题。它底真是满足了标准的真。我就是断定它的人,它与当时的情形符合;它和我底别的方面的经验融洽;它本来用不着提到有效或无效,可是,假如这问题发生,我可以用许多方式表示它有效;它的确和别的同样真的命题一致。这样的真的命题之有,照本书底说法,是毫无可疑的。只要知识经验继续,这样的真的命题底数目底增加也是毫无可疑的。我们要意识到真命题永远是真的,新的发现底增加并不减少旧的发现。假如真命题不永远是真的,这日积月累的可能就不必现实,真命题既永远是真的,这日积月累的可能就成为事实。不但真的特殊的命题如此,真的历史总结也如此。“民国卅六到卅七那年清华大学逻辑甲组底学生没有一个有白头发的”就是一个例子。这样的真的命题底发现是毫无可疑的,它们底数目底增加也是毫无可疑的。
3.所发现的真命题中普遍命题底有无。以上所谈的限于真的特殊的命题和真的历史总结。除此之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真的普遍的命题呢?本书认为所发现的真命题中有普遍的命题,或一定会有普遍的命题。普遍的命题确有麻烦处,我们认以为真可以被继续的经验所推翻。就是长时期不被推翻的命题,我们也不敢担保它们继续地不被推翻。可是,在知识达到某一阶段时,我们的确可以说,我们认以为真的普遍命题之中有些的确是真的。我们当然要注意到阶段,可是,我们虽注意到阶段,然而我们所谈的并不是特殊的情形。我们要注意的是,相对于某一阶段,知识者有普遍的真的命题底发现。就人类知识已经达到的这一阶段说,“凡人皆有死”这一命题是真的普遍的命题。其所以如此的理由下段要讨论,在本条我们只表示这样的真的普遍命题底发现而已。这当然不牵扯到其它的普遍命题。也许在任何阶段,大部分的普遍命题只是我们认以为真的命题,只是有刺探性的预备着推翻的命题,这类的命题底数目不因真的普遍命题底发现而减少。
4.知识底进步。我们现在要表示,只要有知识,只要知识经验继续,知识总是有进步的。有知识这点,我们不再讨论。知识经验继续这条件非常之重要。我们可以来一非常怪的假设,以表示知识经验底继续底重要。假如世界上的人把教育——不但学校教育,任何教育都在内——打住一百年,人类大致不至于灭绝,人类虽不至于灭绝,然而要知识重新达到现在这一阶段,也许要好几千年底功夫。原子弹消灭一两洲底影响,没有这假设底影响大。原子弹把美洲或欧洲消灭了,亚洲的人在一二百年内可以使知识恢复到现在所有的程度。知识经验底继续底重要如此可见。只要这经验继续,知识总会有进步。有知识就是有真命题底发现,知识经验底继续一方面是保存与整理已有的发现,另一方面是从事于新的发现,新的发现有时寓于旧的发现底整理之中。新的发现底多少虽无法决定,而新的发现之有,毫无可疑。别的东西是否有进步是另一问题,它们也不必随知识底进步而进步。这里所谈的进步,差不多只是就量方面说而已,因为我们所注重的是所发现的真的命题底数目底增加。知识底进步当然不只是真命题底数目增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