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命题不是表示语言。命题不是语言,这就是说,命题不是表示它的语言。表示命题的虽是句子,然而句子不是命题。这一点上节E段已经提出过。“这是桌子”,“这是桌子”就凭借说,是两句句子,然而它们只表示一命题。也许有人以为这是就凭借说,若从这样型说,这里虽有两凭借然而只有一样型,而表示命题的既是一样型,表示命题的当然只有一句句子。可是,假如我们写以下两句句子,(一)“这是桌子”,(二)“this is a table”,这不只是就凭借说是两句句子,即就样型说,它们也是两句句子。它们虽是两句句子,然而它们仍只表示一命题。它们当然是不同样型的句子,因为它们是属于不同的语言文字的句子。显而易见,“2+2 =4”,“二加二等于四”,“Two plus two is equal to four”都是不同样型的句子或表示工具,然而就它们所表示的命题说,它们只表示一命题。也许就一语言文字说,我们应该只有一唯一的句子样型去表示一命题,即令如此,这唯一的句子样型,也不是它所表示的命题。
2.命题不能独立于表示工具。命题虽不是表示它的语言或句子,然而命题仍不能独立于语言或表示工具。这一点论语言文字时已经谈到,此处不妨重复地说说,显而易见,从交换或传达着想,命题非求助于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不可,不然的话,命题无从传达。所谓命题底传达须求助于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就是说它直接地须求助于句子或表示工具底样型;而间接地须求助于句子或表示工具底凭借。表示命题的是样型,而指示样型的是凭借。凭借无论从字或句子或表示工具着想,总是说出来的或写出来的,或刻出来的。说出来的是声音,它是听觉呈现或所与。写出来的是形式上的样子,它是视觉上的呈现或所与。刻出来的也是形式上的样子,它是视觉上的呈现或所与,有时也是触觉上的呈现或所与。我们一方面要记得它们都是呈现或所与,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记得它们不是平常的呈现或所与,它们同时是符号。忘记前者,我们也忘记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之靠客观的呈现。以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去证实客观呈现之有,或不管客观呈现之有无,而只以语言文字上的反感为据的人,就是忘记了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本身是官觉呈现或所与的人。同时我们也不能忘记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不是平常的所与或呈现,忘记这一层也就忘记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有凭借与样型底分别。说命题要利用语言文字或表示工具以为传达底工具,也就是说它要利用凭借以为工具,而这又是说,它要利用官觉以为传达底工具。
3.不说出或不写出的命题依然是需要表示工具的。命题的传达虽然要利用语言文字或其它表示工具,然而命题是不必传达的,思议者很可心中藏之。果然如此,命题是不是就不必利用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呢?所谓心中藏之就是不说出来或写出来。不说出来或不写出来的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的确没有听见或看见的问题,当然没有别人底官觉问题。可是,不说出来或不写出来的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仍是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它们并不因不说出或不写出而失其本来的性质。命题虽可以心中藏之(其实应该是命题显现),然而它能否离开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仍是问题。论语言文字那一章底最后几段就表示命题不能离开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虽然它不受某一种语言文字或某一种表示工具底支配。就是对于思议者,命题也有表示底需要,思议者所认为他思议到的而又没有表示的命题或不能表示的命题根本不是命题,只是意思而已。他也许寻求表示而没有得到表示,果然如此,他只有意思没有命题,不过他正在使意思凝固化,使它成为命题而已。命题是可以断定的,可是没有凝固化的意思,思议者无法断定。
4.命题总有寄托。命题是思议内容之一,这就是说,命题显现一定在思议历程中出现。我们已经说过,思议是不能离开寄托的。有些思议者离开想像的能力非常之大,有些思议者离开想像的能力比较的小。这当然也要看所思的内容如何。有些意念根本就没有相应的想像,例如“无”,“无量”。即令对于某一种意念,我们不能利用想像以为寄托,而我们仍不能离开寄托。即令有脱离想像的思议,也不会有脱离寄托的思议。不狃于当前的现实而又没有相应的想像的思议,总寄托于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上。这寄托是寄托在样型上,或直接地寄托在样型上,然而就意像说,这寄托是寄托在凭借上或直接地寄托在凭借底意像上。能从事于纯思的人也许需要寄托的成分少,即令需要寄托的成分少,然而仍不能不需用寄托。总而言之,命题虽不受某一语言文字,或某一表示工具底支配,然而仍不能独立于语言文字或其它的表示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