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说出或写出的句子是所与。本段提出一些重复的问题。字与句子有同样的问题,对于字我们既然提出,对于句子也许不必提出。但是为避免读者忽略这些问题起见,本段特别重行提出一下。句子和字一样有官觉问题。不能说出来的句子不是交通工具,说出来或写出来的句子是官觉所与,前者是听觉所与,后者是视觉所与。意思底交换要靠句子,而句子底传达要靠它是官觉所与。不言而喻的情形当然有,但这总是利用形色状态,以为句子或意思底媒介。在这情形下,形色状态是符号,是官觉所与。要交换意思总得要利用官觉所与。我们用句子交换意思也要它是官觉所与。
2.也有样型与凭借底分别。句子也有凭借与样型底问题。我们也可以写出“这是桌子”,“这是桌子”,“这是桌子”。有些人,例如抄书的人,也许会说这里有三句句子,而另外的人也许只说这里只有一句句子。这话也对。在习惯上我们也会说有三句句子,可是,只有一句话。意思也许和我们所要说的不同。我们是从凭借与样型说的。说这里有三句句子是就凭借说的,说这里只有一句句子是就样型说的。在这一点上句子与字一样,凭借是样型底凭借,样型是凭借底样型。认识底对象是样型,官能底对象是凭借。写出来的中国字或中文句子,对于不懂中文的人,虽视而无所见,说出来的中国字或中文句子,对于不懂中文的人虽听而无所闻。
3.句子也有意义。句子和字一样也有意义。意义也是句子底必要条件。无意义的一串字,即令遵守文法,仍不是句子,好象无意义的样型不是字一样。在论字的时候,我们曾说有意义的不是或不直接地是凭借而是样型。这话也许有毛病。意思是说,只是官能呈现中的不能有意义,是样型的凭借才有意义。这当然就是说,要是样型才有意义。字是这样,句子也是这样。字和句子底必要条件之一是有意义,可是从有意义这一方面着想,它底必要条件之一是样型。句子底意义是意思或命题。字底意义是意念或概念。意思或命题都是意念或概念底关联。关于这二者底分别,有困难问题,前此已经提到它,此处不赘。
4.情感上的寄托和意义有时相干有时不相干。句子和字一样也有情感上的意味,不止于有意念上的意义而已。句子和字一样要遵守文法。有各种不同的用处的字,也有各种用处不同的句子。有些是表情的句子,有些是问话的句子,有些是达意的句子,有些是表示命题的句子。在某一点上,字与句子不一样。单就字说,意念上的意义,和情感上的寄托,无所谓相干不相干。例如“秋”字有意义也有情感上的寄托,单就字说,这二者彼此无所谓相干与否的问题。它们相干与否,要看包含“秋”字的句子是怎么样的句子。在“秋色冷潇湘烟雨”这“句子”里,情感上的意味和意念上的意义相干;而在“秋天从七月起”这句句子里,情感上的寄托和意念上的意义不相干。由此可以知道句子虽有情感上的寄托,然而对于某种句子,情感上的寄托与意念上的意义不相干。对于另外一些句子,也许情感上的寄托是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