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同点说起。本章讨论语言,只提出某方面的问题。研究语言学的学者所认为语言学底重要问题,结构,发展,……等等,我们在这里都不讨论。一方面我们不能够讨论,我们没有专门知识;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必讨论,我们底兴趣差不多完全在表示思想或命题这一点上。本节论字。字是复杂的东西。也许在讨论的历程上我们应该由字之所以为字,或字与其它的东西底异点说起,慢慢地达于字与其它东西的同点。现在的办法不是这样。我们先从字与其它东西底同点着想。设有看官底呈现如下:对于这五个看官上的呈现,官觉者的反应也许不一样。习惯用某种杯碗的人们也许会说头一个样式是画出来的碗或杯。有这习惯而不懂中文的人也许会因此想到其余四个样式都是画出来的东西,他也许会想到第二个是兵器。对于其余的,他也许没有办法。有用杯子习惯而又不懂中文的人也许会说这五个样式之中头一个是画出来的杯子样子,第三与第五是中国字,其余的他不知道。
2.字也是样式。头一点,我们要注意的不但不懂中文的人看见五个样式,懂中文的人也看见五个样式;他们彼此底不同点,是前者看不出字来,而后者在五个样式之中看见两个中国字。我们要特别注重的是:是字的也是样式,它虽然不止于是样式,然而它不因为是字就中止其为样式。现在有一部份的人们习惯于就字论字,这当然很好;可是,他们有时忘记了字也是样式。忘记字是样式也就是忘记字与其它样式底共同点,忘记这共同点,也就是忘记了字也得要在官觉中呈现出来。我们在这里所要求的就是不要忘记字与样式底共同点。不懂中文的人和懂中文的人底分别不在前者在(1)条底呈现中看见五个样式,而后者看见三个样式两个字;他们都看见五个样式,不过在这五个样式之中,前者看不出中国字来,而后者看出两个中国字来。
3.字也是客观的所与。说看见五个样式也就是说这五个样式都是视觉现象。写出来的书是预备看的,我们只能利用视觉呈现以表达我们底意思。其实如果我们说话,我们可以说出几个声音方面的样式,而在几个声音上的样式之中,我们也可以说出两个中国字来。果然如此,这两个说出来的中国字同时是听觉呈现中的样式。我们特别注重字是样式,也就是注重它同时是官觉中的所与。在第三章我们论官觉所与的时候,我们特别费力地表示我们非假设有客观的所与不成。我们不能忽略客观的所与底问题;假如我们想从反应上的一致来建设客观的知识,我们会失败。显而易见,假如没有客观的所与,我们底反应本身也不客观,因为它们都是官觉者彼此底所与。假如没有客观的所与,不但我们对所与底行动上的反应不能客观,就是语言文字上的反应也不能客观,而语言文字根本不可能。仍以(1)条所写出的五个样式而论,假如没有客观的所与,不论甚么人们都没有共同的客观的所与,而在没有共同的所与这一条件之下,没有人能够在以上(1)条所写出的样式中看出字来,更不论中国字,因为字本身就得要是客观的所与才能成其为字。
4.字底最低限度的必要条件。我们谈字,很容易忘记字底最低限度的必要条件。此必要条件就是字本身是官觉中的呈现。我们对于必要条件之容易忽略者,就因为必要条件底性质是无之必不然而有之不必然。虽然无之必不然,然而有之不必然,此所以我们很容易忽略必要条件。是样式虽然是字底必要条件,然而不是字底充分条件,我们对于字大都注重于字之所以为字,这就是说,大都注重字之所以异于其它非字的样式,这也就是说,我们注重字底充分条件。我们注重这一方面,就很容易忘记字同时是样式,是官觉中的呈现,是客观的所与。并且这些都是必要条件,虽然这些条件满足的东西不必是字,然而这些条件不满足的东西根本不是字。本段谈官觉呈现就是要注重这必要条件。字不能独立于官觉,字本身是官觉呈现,并且它非是客观的所与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