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岸上的格子可以视为架子的时间。我们仍利用以上的比喻。在船上的人也可以看见岸上的格子。我们在上段曾假设岸上划成一格一格的。我们可以以一格代表一里,十里一亭,百里一楼……等等。在船上的人可以看见未来的格子,在前面的就是尚未来到的格子。现在的格子就是既来而尚未往的格子,回头也可以看见已往的格子。能够看见的格子非常有限。有一点要注意。从船上的人着想,格子是随着他们的船前进或后退的。往前看,格子源源而来,往后看,格子步步地退。格子与川流分不开。假如坐船的注重一亭子,未到亭子时他们可以看见它慢慢地来;过亭子的时候总是已来而未往的时候,无论我们把来往的标准如何定;如果离船半里而亭子在前,它已来;而离船半里亭子在后,它尚未往,则所谓船过亭子就是岸上一里路。这一里路就是一单位。好象民国卅一年二月廿二日一样。就单位说,这二月廿二日是一天,它是一单位,可是,它不止于一单位而已;它有位置,它是二月廿一日与二月廿三日之间的一天。路上那一亭子也是一位置。船过那一亭子的时候所发生的事体就是在那亭子所发生的事体,好象今天所发生的事体是在二月廿二日所发生的事体一样。二月廿二日一去不复返,好象那亭子一样,一去不复返。从船上的人着想,岸上的格子可以视为架子的时间。
2.所假设的在天上的人可以感觉架子底静。我们底假设是说在天上看的人是不动的,或不随江流而流的。他所看的江和在船上所看的江不同,他所看的格子也和船上所看的不一样。就在天上的人底观察说,格子可以说是静的。在他看来,江流经过格子而已。比喻有不妥的地方。在天上的人可以看得出,已经经过的格子老是有新水继续经过的,而已往的时间架子是否有新的川流的时间经过,我们无从决定。这不妥点我们可以撇开。我们所要注意的是,从在天上观察的人看来,岸上的格子也是有内容的。格子底内容就是经过的江流,好象二月廿二日底内容就是那一天之内所有的事体底总和一样。坐船的人不能把架子与川流分开,可是如果他们想像到在天上的人底观察,他们当然可以意识到架子底静与川流底动,我们在时间中和坐船的人一样。如果我们是光绪末年生的,我们逃不出从那一年起一直到现在这一段时间,但是,虽然如此,我们可以意识到我们底生活是动的,而光绪末年和民国卅年是静的。此所谓川流的时间和架子的时间应该分开来讨论,因为显而易见,前者动而后者静。
3.二者底分别。架子能够给我们以静的感想,因为它给我们以至当不移底印象。川流的时间难免不给我们以不可捉摸底意味,我们似乎没有甚么法子去应付它,它是一纵即逝,一逝即不返的。当它已来而未返,我们似乎可以左右它,把它充实或者让它空虚。等到它已经过去,它才是无法可以左右的。架子的时间根本没有这不可捉摸的意味。这二者的确是不同的,有些话是对架子而说的,有些话是对川流而说的,有些是对于二者底混合而说的。我们对于时间所说的话大部分是对于二者底混合而说的。虽然如此,也有对架子可说而对川流不可说的话,有对川流可说而对架子不可说的话。从这一方面着想,二者更不能不分别地讨论,虽然从生活着想,我们没有分开来的两套时间。
4.利用静的架子把动的川流分成分析上的静的阶段。在(3)条我们曾说,川流的时间有不可捉摸底意味,我们除在川流生活外,似乎没有法子去应付它。其实架子时间就是我们应付川流的时间底工具。有这静的架子我们可以由任何阶段的川流想到不在该阶段的川流,好象在九江时我们可以想到汉口,也可以想到南京,想到已经经过的某阶段与未曾经过的某阶段。其所以能如此者当然是因为我们利用静的架子把动的川流隔成静的阶段。不如此的话,不但往前看茫然,往后看也茫然。在川流的时间中没有架子的时间好象在海洋中没有经纬一样。我们在这里说利用架子。我们利用者,因为我们并不以为架子是我们创造的。从名字方面着想,我们当然创造了许多名字,好象在江岸上划分出许多格子一样。可是,所划出来的格子是有根据的,架子的时间也是有根据的。单位可以不同,而根据一样。有此架子的时间,我们可以利用它以应付川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