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麒麟草闪烁光芒,
好似黎明时分的太阳雨,
黄色的一缕光芒,
夺走日神灿烂的金色。
“紫菀的紫罗兰色光芒,
为我与繁星分割这河岸,
西洋蓍草被染上颜色,
犹如月光漂洋过海。
“我看见鲜绿色的树林
想再次脱去它们的衣裳,
远处的榆树点缀空气,
用黄色的图片轻轻掩盖。
“睡莲不再骄傲
已然成为漂浮着的乳白色,
一簇簇蓝色的杂草不再骑行
并嘲笑苍天的元素。
“秋,你的花环与我的融于
同样的颜色,因为
富庶的苍天给了我,
而我如梦般的伴侣却枯萎。
“我们的天空焕发紫色,但风儿
却在绿树和草地上呜咽,
今日绿草明亮,潜伏在
向冬季过渡之后。
“我们看起来多么美,我们感觉多么冷,
我们如此急着腐烂,
繁星却在我们的夜空中闪烁,
仍在索要晴朗的白天。”
一位康科德的诗人曾这样吟咏。
花期更晚的花卉有其独特的情趣,它们同我们一起等候冬季的来临。在10月底和11月开花的金缕梅外表看上去有几分像女巫,它那不规则的花枝和花瓣会让你联想到毛皮上的软毛或彩色绶带。其他的灌木都已过开花期,而它却在这不合常规的时节怒放,就像被施了巫师的法术一般。当然,它并不开在人们的花园里,它生长的山坡就是一个美好的仙境。
有些人认为此刻的风并不像早期航海家所描述的那样,能把陆地上天然而原始的芳香吹送给航行者。过去这里确实弥漫着香气,但由于牧畜吃草,家畜拱土,许多散发香气的本土植物、香草和药草都遭到了破坏,空气中的芬芳也逐渐消散,这也成了当今许多流行病产生的根源。他们说,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长期以来都在用一种人为的过度耕作的方式来榨取、利用土地,最终使大地变成了猪圈和温床;人们为了一己私利,正在迫使大自然加速腐朽。
根据廷斯伯勒的一个已故老居民的记载,我们现在正驶过的这条河,曾在1785年10月发生了史上罕见的暴涨,他在屋后的一棵苹果树上钉入了一根铁钉来标示当时的最高水位。他的一个后代带着我去看了那根铁钉。据我目测,当时暴涨的河水水位比现在至少高出十七八英尺。根据巴伯的说法,这条河于1818年在布拉德福德的水位涨至比往常汛期水位还高21英尺的高度。在洛厄尔和纳舒厄之间修建铁路前,工程师曾向沿岸的居民调查他们所了解的河流最高水位。当他来到这家时,他被领到了那棵苹果树旁,当时已看不见铁钉了,于是房屋的女主人便把手放在树干上指出她从小就记得的那根铁钉的位置。与此同时,那个老人把胳膊伸进了这棵中空的树里,摸到穿进去的钉子尖,正好在女主人的手对面,丝毫不差。如今树皮上有一个刻痕,清晰地标示出了这一点。可是由于别人都不记得河水曾经上涨过这么高,因此那位工程师对老人的话不以为然。我听说后来有一次河水暴涨,河水在比斯基特溪离铁轨只有9英寸,倘若是同1785年相同的涨势,铁轨则会被河水淹没两英尺深。
正如在尼罗河,在这条河的两岸,大自然的变革讲述着同样美妙的故事,带给人们启发。这棵距此河仅几竿远的苹果树叫作“以利沙的苹果树”。以利沙是一个友好的印第安人,他早先服侍乔纳森·廷,后来在一次印第安战争中同另一人一起被同民族的印第安人杀死了。人们就在当时的事发地点向我们讲述这个故事。他被埋葬在了附近,但没人知道具体位置。不过在1785年洪水泛滥的时候,那坟墓上方的水压太大,使原先被挖掘过的松土下沉了,待洪水退去后,一处与坟墓形状大小都相同的凹陷暴露了坟墓的具体位置;然而这一痕迹现在又已消失,未来的洪水也不可能再发现它了,如若必要,大自然无疑将会以更为恰当、更出人意料的方法指出那座坟墓的所在。因此,无论在灵魂不再鼓舞和扩张躯体时——以教堂墓地的一块新坟作为标志,还是在躯体不再自然而然地占据灵魂时——以泥土中一块模糊不清的凹陷作为标志,都存在危机。
我们坐在威卡萨克岛上游西岸陡峭的岸边稍事休息,红色品种的山月桂那光滑的叶子把我们包围了起来。我们看见一艘驳船从对岸装载了黏土缓缓驶来,从这里还可以俯瞰到那个曾热情接待我们过夜的农民的土地。他可爱的农场里有许多野生的海滨李子树,还种植了加拿大李子树、优质的波特苹果树和一些桃树,以及专门运往洛厄尔市场的大片甜瓜和西瓜。移植来的以利沙苹果树也结出了本土果实,这令他的家人兴高采烈。他曾愉快满足地带领我们参观过他种的那些血桃,从树皮颜色和树枝排列来看倒更像是橡树,而且不像其他果树那样容易被果实或积雪压断。这种桃树树枝粗壮,生长缓慢。那里还有他培育本土苹果树的苗圃,树苗密密麻麻地遍布堤岸,它们不需要细致的照料,在成长五六年后便会被卖给附近的农户们。看到一只孤桃长在树枝上,给人一种天堂般富饶和奢华的印象。这一景象令我们不禁想起瓦罗所描写的古罗马农庄:“恺撒·沃皮斯克斯·埃迪利西厄斯在检查员们面前申辩说,罗西亚的土地是意大利的花园(即珍品),因为那里牧草茂盛,倘若有人在那里丢落一根木杆,就再也无法找回了。”也许这里的土壤并不是很肥沃,但既然有充足的时间,我们觉得用逸事来谈论这座廷斯伯勒农场是很合适的。
我们驶过威卡萨克岛时,看到该岛的小河上漂着一艘游船,上面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我们看到那艘船很高兴,因为这说明了附近这一带尚有对我们的旅行略知一二的人。在此之前,我们曾向一位运河船工询问有关威卡萨克岛的情况。他告诉我们该岛的所有权尚存有争议,并怀疑我们是为了索取该岛的所有权而来,虽然我们向他保证我们此前对此一无所知,并竭力解释我们到该岛来的目的,但他对此一概不信,而且还一本正经地拿出了一百美元要作为对我们所有权的补偿交付于我们。后来我们所遇到的其他小船都只是来捡拾河里的浮木的。河流沿岸居住的一些穷人就是靠这种方式沿着河流收集他们所需要的燃料。由于我们已经快“弹尽粮绝”,所以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在距该岛不远处上了岸,去我们远远望见的那个农户家里讨口饭,而另一个人则坐在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上,思绪万千。
如果地上没有什么新鲜事物,那么天上也总会有可供旅行者消遣的东西。天空不断地为旅行者的视野展现新的一页。风儿在这蓝色的大地上写满了文字,勤学好问之人总能在这字里行间悟出新的真理。那里有用如此美丽而微妙的比酸橙汁还要苍白的色调描绘的东西,对于白昼的双眼,它们丝毫不露踪迹。唯有夜间的神秘变化才能使它们显露原形。每个人脑海里的白昼的天空都与繁星闪烁时的梦幻光芒遥相呼应。
我们很快便浏览完这些大陆和半球,但总有一片尚未探索到的广阔无垠的天地从我们脑海中一闪而过,消失在比落日还要遥远的地方,我们无法通过任何大路或小径去追寻它,我们在途中总会被迅速生长出的繁茂绿草所阻挡,因此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翅膀到达那里。
有时我们仿佛透过一层薄雾在物体之间存在的永恒关系中观察它们,它们好似帕伦克古城或金字塔那般巍然屹立,我们便会好奇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把它们建造了出来。倘若我们能够看清事物的本质,那么那些表面的肤浅东西的长久与否又有何要紧?除了能够拆穿地球万千气象的那些猜测,地球及其万千气象本身又是什么?当我坐在这里听着水波拍打河岸的声音时,我便抛下了过去,而各国的商议或许会对它重新表决。一颗鹅卵石的
摩擦声打断了这投票,而梦中我时常还会忆起那潺潺流水。
“经常,我辗转难眠
听见浪涛拍岸,
声音清晰如在正午,
而我则从纳舒厄顺流而下。”
我们借助鼓鼓的船帆飞速驶过廷斯伯勒和切姆斯福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半块乡土气息十足的苹果馅饼,那是我们为了庆祝返航而购买的——我们一手拿着半块苹果馅饼,一手拿着包裹馅饼的报纸残页;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不同味道的馅饼,一边津津有味地了解着自我们出行以来世界各地发生的新闻。河流在这里延伸为宽广笔直的河段,我们带着悠然惬意的表情,借着这股充满活力的清风轻松地驶过了这一河段。我们的小船好似一根漂浮在河流嘴中的坚硬的白骨,而乘风而行的小船那飞一般的速度让沿途遇到的一些大船的船工都惊诧不已。从地平线上翻卷而来的狂风如滔滔洪水般横扫山谷和平原,树木竞相折腰,山峦犹如学校里的顽童慌忙地背过脸去。风是强有力的流动性推手,船帆飘扬,流水奔腾,森林摇摆,大风劲吹。北风敏捷地套上我们已备好的马具,热心肠地拽着我们前行。我们像头顶上的云彩那样轻快而平稳地航行,观看离我们远去的河岸和频繁鼓动的船帆。船帆的鼓动就像我们的人生,如此纤弱却又如此生机勃勃;努力耕耘时默默无声,效率低下时却吵闹烦躁;时而为慷慨的和风俯下身躯,时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颤抖摆动。它是远方大气温度变化的标尺,它能够与和风嬉戏这么久,对我们来说也是饶有乐趣的。我们就这样行驶,虽然不能在空中飞翔,但能展开船的双翼,脚踩沟壑,朝着我们的家园航行,在梅里马克河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犁沟。我们以优雅的姿态驾驭着一对快活的牲口——清风与河流,一起拉犁耕种,前者是一头狂野桀骜的公牛,与它拴在一起的是它那沉静安分的同伴。这也是一种飞翔,就像野鸭在飞起来前先拍打着翅膀冲出水面,在四周溅起水花。要是我们被拉上岸几英尺,该会是怎样的情景啊!
当我们抵达位于米德尔塞克斯上方的大河湾时,河流从那里向东奔流35英里入海,我们终于还是与这股助我们行进的顺风分道扬镳了,但我们明智地选择了长时间借风而行的方式,因此一路飞驶,就快要抵达大船闸了。正午时分,我们的老朋友——那位高等数学爱好者帮助我们通过了船闸,并为我们经过了如此多的船闸且安全返航感到高兴不已;不过,我们并没有停下来去顾及他的各种提问。即使在这条河上再来一次旅行,我们也会愉快地度过整个秋天,而绝不会问他信仰什么。在大自然中碰到这样一个头脑中所思考的与手中所操作的毫不相干的人实在难得,在每个人喧闹忙碌的背后,都应该有一种不受干扰的安详与勤奋,正如环绕珊瑚岛的暗礁中总有一泓宽阔的静水,在那里经过长年累月的沉淀后,最终把暗礁抬出水面。
赏识一个科学真理的**而绝对的美的眼光,比赏识一个被道德真理所吸引的眼光要珍贵得多。很少有人在科学真理中发现道德,或是在道德中发现科学。亚里士多德定义艺术为“无木头之工作的原则”,但大多数人更愿意木头和原则并存,他们要求真理有血有肉,丰富多彩。他们宁愿陈述中带有偏见,因为那才最适合且最能衡量他们和他们的商品。然而,科学作为测量的检验员,至少仍普遍存在。
我们已经听到了许多关于数学的诗歌,但其中却鲜有被传唱至今的。同我们相比,古人对他们在诗歌方面的价值有着更为恰当的看法:对任何真理最显著、最美好的陈述最终都应该采用数学形式。或许我们将道德哲学和算数的规则都过于简单化了,以致用一个公式便能将二者都表述出来。所有的道德法则都可以随时翻译成自然哲学,因为我们通常只需恢复那些词语所表述的原本意义,或只注意它们的字面意义而不用引申。它们已经是超自然哲学了,如今被称为道德真理或伦理真理的整个体系都作为抽象哲学存在于黄金时代。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说自然法则是最纯洁的道德。智慧树,就是分辨善恶的树。若一个人对自己的研究不持有共鸣,也不指望得到既具理论又能应用的东西,那么他绝不是一名真正的科学家。去相信纯粹的巧合或片面肤浅的法则是非常幼稚的。如果应用范围没有超过繁星所在的这个体系,那么几何学就只是渺小而单调的头脑练习。数学不仅应同物理结合,还应同伦理结合,那才是混合数学。实际上,我们津津乐道的是自然主义者的生平,最纯粹的科学依然是传记性质的。任何事物都无法赋予科学尊严或提高科学的地位,如果科学非常彻底地隔绝其信徒的道德生活,或是它的信徒宣布信奉科学之外的其他事物并在异国圣地朝拜的话。在古代,一个哲学家的信仰同他的学术体系,或者说是他的宇宙观,是保持完全一致的。
我的朋友们大费周章地向我赘述事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们的在场,甚至连他们的夸张和吹牛对我来说都是同样可靠的事实。对于事实,我并不怀有尊重,除非我要利用事实,而我在很大程度上从不依赖我所听到的东西,而且不在乎它们是否精准,换句话说,我也不在乎用更现成更紧迫的事实来取代所听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