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01(1 / 1)

“我也想触到

那每日万象更新的世界

我想做,

我也能够做到。”

——高尔[高尔即约翰·高尔(John Gower),与兰格伦和乔叟同时代的英国诗人,代表作《人类的镜子》《一个情人的忏悔》等。]

“你且铭记,

诺丁汉的郡长。”

——《罗宾汉民谣》

“他的箭被漫不经心地射出,

那支箭飞出却并未落空,

因为它射中了一位郡长,

威廉·特伦特葬身于它。”

——《罗宾汉民谣》

“他凝望天空,寻觅在凡尘看不到的东西。”

——《不列颠的牧歌》

当第一缕曙光照射大地,鸟儿苏醒,这条勇往直前的河汩汩流向大海,我们帐篷周围的橡树枝叶在晨风中婆娑多姿,每个人一觉醒来都重回活力,振奋精神,消除了疑虑和恐慌,被大自然吸引着去征服新的冒险。

“所有英勇骑士,

迎来崭新的一天,

戴上胸铠,

英勇杀敌。

被石头击中的战马顿足,

扔掉了勇气和束缚,

熄灭大地之光,

黑夜即将结束。”

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将船划到1.25英里远的平坦的河对岸,排干了船里的积水,洗净了污泥;此时,另一个人则在点燃火堆准备早餐。我们很早便上路了,像以前一样划船穿行于迷雾之中。当太阳露出脸庞时,这条河已然苏醒,用无数跳跃的涟漪来迎接朝阳。休息了一天的乡民们也重新打起精神,忙忙碌碌地开始为这一周的生活摆渡。这个渡口像河狸建筑的水坝那样一派繁忙,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急着从这个地方渡过梅里马克河,他们当中有拿着用纸包好的两美分的孩子,有越狱犯和持有逮捕令的警察,有四海云游的旅行家,以及把梅里马克河视为屏障的男男女女。在天色灰暗的清晨,薄雾中站着一个怪人,那是一位等得不耐烦的旅行家。他正手握鞭子在潮湿的河岸上来回踱步,不时透过薄雾朝漠不关心的“冥河渡神”及其远去的船只叫喊,仿佛他要把那乘客从船上扔进水中,而让船夫为他即刻返程一样,他会付给船夫报酬的。他将在对岸的某个隐蔽地方吃早饭,他有可能是莱迪亚德或是流浪的犹太人。请问他是从哪儿走出雾气蒙蒙的夜晚的?在这晴朗的一天里,他将去向何方?我们只注意到他整天都在渡河,这对我们来说很奇怪,而他自己却忽视了。他们共有两个人,或许是维吉尔和但丁,但我记得,整个冥河上只有他们,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往来行船。那只是一段短暂的航程,正如生命本身,能在冥河上自由穿行的,除了长寿的诸神,还未曾有他人。不用说,这些在星期一外出的人中一定有许多是牧师,他们骑着租来的马去开发新教区,那些随身携带着的布道词均已宣讲过,次日将不再使用。他们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行程像纵横交错的经纬线一样,都能织起一件松散的衣服了。他们现在有了六天的假期,于是停下忙碌的脚步,抽空采摘坚果和浆果,或收集路边的苹果。他们这些善良的宗教人士,怀着对人们的博爱之情,用精神财富缴纳摆渡费。我们却无须为了通过摆渡关口而省吃俭用,顺着旅行的方向继续划进——那天,我们没有交付摆渡费。

雾消散了,天空晴朗宜人。我们优哉地划着小船穿过廷斯伯勒,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烟,逐渐深入古老的邓斯特布尔腹地。1725年4月18日,赫赫有名的拉夫韦尔上尉率领部下正是从邓斯特布尔这个当时还是边城的地方出发去追击印第安人的。他的父亲是“奥利弗·克伦威尔军队中的一名海军少尉,到美国后定居在邓斯特布尔,去世时120岁。”一百年前的一则童话故事这样写道——

“他和他英勇的战士们在宽广的森林里巡逻,

他们忍受着千辛万苦,为了击垮印第安人的骄傲。”

他们在佩科凯特茂密的松林中与“反抗的印第安人”遭遇,经过一场浴血奋战后,他们获得了胜利。幸存者返回家园后受到了州政府的嘉奖,一个名为拉夫韦尔的小镇被完全赐予他们,不过现在这个镇莫名其妙地被更名为彭布罗克。

“我们勇敢的英国战士只有34名,

印第安暴徒却有80人;

战后只有16人平安返乡,

其他人非死即伤,我们悲痛万分。”

“我们敬爱的拉夫韦尔上尉也战死沙场,

他们还杀死了罗宾斯中尉,打伤了年轻善良的弗莱伊,

他是我们英国人的牧师,他杀死了许多印第安战士,

在枪林弹雨中他斩下了敌人的头颅。”

我们英勇的祖先已消灭了所有印第安人,他们堕落的子孙离开了军营和战场,去安享太平。如果如今众多的“英国的卓别林”能像“年轻善良的弗莱伊”那样展示他不容怀疑的英勇的战利品,或许是件好事。我们要坚决追随迈尔斯·斯坦迪什、丘奇或拉夫韦尔的脚步。没错,我们即将踏上另一条荆棘之路,但它对我们有好处。假如今日被剿灭的是印第安人而不是在旷野四处觅食的野蛮人,又会怎样?

“而且路上充满艰难险阻,

但他们终在5月13日平安抵达邓斯特布尔。”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在5月13日或15日抑或30日“平安抵达邓斯特布尔”。康科德的埃利泽·戴维斯和乔赛亚·琼斯(我们家乡有七人参加了这场战争),以及邓斯特布尔的法韦尔中尉和安杜佛的乔纳森·弗莱伊都光荣负伤,于是落在部队后面,只得朝驻地爬行。“在爬行了几英里后,弗莱伊因体力不支而被落下,最终孤身一人壮烈牺牲。”不过,近代的一位诗人为弗莱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增添了一位同伴:

“他是个英俊的男子,

优雅而勇猛,博学又善良;

他离开老哈佛的知识圣殿,

在遥远的荒野中寻找到坟墓。

啊!此刻他高举血迹斑斑的臂膀,

拼命睁开双眼;

长眠前再一次向上帝

祈求和赞美。

他祈求仁慈的上帝赐予他们胜利,

指引和保佑勇士拉夫韦尔的战士,

当他们忠诚的热血一洒而光时,

请把他们全部领向幸福。

法韦尔中尉握住他的手,

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

轻声呢喃:‘勇敢的牧师,

愿上帝准我代你而亡。’”

法韦尔的生命在此之后延续了11天。正如我们从《康科德历史》中所了解到的,“有一则传说,戴维斯随法韦尔中尉来到一个池塘边,把脚下的一只鹿皮鞋割成了一条条带子,系在钩子上,用它们捉到了一些鱼,并把这些鱼煎熟吃了。鱼为戴维斯补充了体能,但对法韦尔而言有害无益,不久后他便死了”。而戴维斯中了一颗子弹,右手也已骨折,不过相比于其他同伴,他的伤势并不算重。在荒野中行进了14天后,他来到了贝里克。琼斯也中了一枪,子弹还在他的体内,但他也是在14天后到达的索科,他的情况很糟糕。一份旧刊物上曾这样报道,“他靠吃森林里的野菜才存活下来,那些被他吃下的蔓越莓又从他身体上的伤口处掉出来”。这与戴维斯的状态是一样的。最后,这两个身受重伤的人都平安地回到了家乡,领着残疾人抚恤金又生活了许多年。

然而,唉!让我们再看看那些伤残的印第安人,以及他们在森林中的冒险吧——

“如我们所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夜晚平安到家的仅有20人。”

他们中了多少枪,他们吃下了蔓越莓如何了,他们到达了什么样的贝里克和索科,幸存下来以后最终又获得了多少抚恤金和奖赏,没有任何报刊对此进行过报道。

《邓斯特布尔历史》一书中这样记载,在拉夫韦尔最后一次出征前,曾被告诫要谨防敌人的埋伏,但“他答道‘那些伏兵根本无足挂齿’,然后把身旁的一棵小榆树压成弓状,并宣称‘这就是印第安人的下场’。那棵榆树至今仍挺立在纳舒厄,枝叶繁茂,令人肃然起敬”。

眼下,我们正经过位于廷斯伯勒的马蹄形河段,这儿的河道猛地弯向了西北方。我们的沉思令我们对前程有了些预感,我们正在进一步深入这片领土,深入这白昼。尽管星期一的些许忙碌和喧嚣已渗透到了此情此景,但事实证明,今天与昨天一样珍贵美好。我们需要时不时全力以赴地绕过某些水流湍急的地方,翻滚的河水冲刷着礁石,深入水中的枫树树枝被河水卷动,但通常在急流一旁会有个回流或旋涡助我们行船。此处河面约40竿宽,15英尺深。有时,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会沿着河岸跑去观察田野,造访最近的农舍;而另一个则独自顺着蜿蜒曲折的河道行船,直至在远处的某个地方与同伴会合,听他讲述此番探险经历,比如农夫如何夸耀他那口水井里的清凉净水,农夫的妻子如何邀请陌生人饮一口牛奶,以及他们的孩子如何争先恐后地挤在窗口围观异乡客人。尽管那是一个全新的村落,但由于在那个明朗的日子里,我们乘着小船被禁闭在河岸之间,放眼望去,四下看不到房屋。不过我们不必划行很远便能找到人的踪影——蜂窝般的聚居地,人们在梅里马克河畔疏松的沙地和沃土上挖掘了一口口水井。正午时分,在那升起袅袅炊烟的地方,保留着希伯来的经典及法的精神,所有关于尼罗河上游、孙德尔本斯三角洲、廷巴克图及奥里诺科河居民的故事,都诞生于此。人类的每一种族和阶级都有典型代表。根据新罕布什尔的历史学家贝尔纳普60年前的著述,或许在当时,这也住着“新崛起的人物”和自由思想家。他写道:“几乎整个州的人都是这样或那样的基督教教授级人物,不过有一类贤人自称要摒弃基督教,但他们尚未找到更好的替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