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者王侯败者寇,因果循环是天道(1 / 1)

南怀瑾先生在解读《老子》观点时旁征博引,贯穿历史,用历史的风云变幻将老子学说娓娓道来。历代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深通老子,暗合黄老,将圣人先贤的哲学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在“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的权术纷争之路上,互争雄长,建基立业,无非遵循着老子所说的天地间因果循环往复的大原则。老子点透了因果循环的原则,便背负起后人欺世盗国的责难。

历史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成王败寇”的舞台,被大笔书写在历史表面的都是权术纷争中的胜利者,而失败之人自然而然便沉淀在历史的底层。

唐末农民大起义领袖黄巢,年轻时曾赴试,落第后满腔愤慨,离别长安之际,写下一首著名的“反诗”即《不第后赋菊》,诗云:“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几百年后,元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朱元璋,也信手涂鸦,作了一首《**诗》:“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一个起义反臣,一位开国皇帝,二者诗作的意境和词句如出一辙,后人多讥讽皇帝剽窃。胡适先生就曾调侃说:“朱元璋跟黄巢乃同道中人,臭味相投。一个做了皇帝,一个成了贼寇罢了。”

的确如此,不过细细品味,却能品出一些深意。朱元璋出身草莽,来自社会的底层,当从最下层爬上最高峰时,其心境可能颇为复杂,他对黄巢的“抄袭”或许是与其惺惺相惜吧!

清人笔记《通幽趣录》中提到,朱元璋在吞并陈友谅、方国珍诸路枭雄时,曾与谋臣李善长、胡惟庸等人闲谈说:“黄巢一介落第武子,后能创金甲百万之众攻陷唐都,称大齐皇帝,乃是一雄杰也。”由此可见,除了成王败寇的结果迥异外,朱元璋是将黄巢视为知己的。

成功了,便是皇帝,历史也成了他的家事;失败了,就是叛变,在历史上被打上一个永远不光彩的印迹。历史朝代交替,似乎都伴随着一个反叛者和一个新帝王。

南怀瑾先生风趣地点明,历代创业国手当中,最坦率而肯说出实话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曹丕,一个是李渊。当曹丕硬逼刘邦的末代子孙汉献帝禅位的时候,他志得意满地说:“舜禹受禅,我今方知。”李世民再三强迫其父亲李渊起兵造反,甚至不择手段利用女色迫使其父就范,李渊慨叹:“破家亡躯,由汝为之。化家为国,亦由汝为之。”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庄子寥寥数笔,揭示了历史上这些代代相仿的阴谋韬略的哲学内涵。后世之中能抛开“成王败寇”的成见,看透“窃国为王”的本质的只有寥寥数人,司马迁便是其中之一。按照《史记》的体例,从《五帝本纪》到《孝武本纪》,这十二本纪记载的对象多为帝王,而项羽并没有完成帝业,但司马迁却从客观历史出发,不以成败论英雄。刘邦与项羽,一个于乱世中成就帝王霸业,一个于乌江畔自刎愧对江东,大风起兮云飞扬,力拔山兮气盖世,虽然结果不同,一个是丰功伟绩,一个是悲剧英雄,但两人走的却是同一条路。

老子讲求因果相袭,成者王侯败者寇,仅仅是历史上必然的因果轮回,所谓成王败寇,不过如此,一声叹息,化为尘埃。正如南怀瑾先生慨叹,道衍化为德,德再衍化为仁、义、礼、乐,再由仁、义、礼、乐衍化为权术,表示了人类的心路历程,每况愈下,愈陷愈深。老子被后世误读为阴谋家,其实是替历史枉担了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