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乃万物之盗(1 / 1)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这句话是说,“对于稀奇难得的财物,不要去珍重、珍视它”,便不会使大家生起盗心。

南怀瑾先生进一步拓展解释,佛家说,“不与取”的便是盗,“不与取”即没有经过对方同意,便将东西取为己有。道家讲“道”便是“盗机”。《阴符经》说:“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

南怀瑾先生风趣地说,人活着都是偷了天地自然的东西,偷太阳的光芒,偷土壤的养分,侵害万物的生命,托钵乞食,却还认为是理所当然。修道人偷盗天地精华之机,也是如此。“人要不犯盗戒,只有餐风饮露,享受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才算是清白。”从另一个角度讲,“天地,万物之盗”,天地也是偷了万物的生命,才显现出天地存在的威德功能。

如此看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互相偷盗的世界,彼此相偷,互相浑水摸鱼,而夸耀自己为万物之灵的人,也不过是天地眼中的“倮虫”,自欺欺人而已。因此,“盗”无处不在,但“盗”亦有道,不同情况下的盗取,换来的是不同的结局。

提及盗亦有道,不得不说一个著名的历史人物——盗跖。

春秋后期,由于统治者的横征暴敛和兼并战争的掠夺,下层人民不堪重负,纷纷起来反抗,其中规模较大的反抗斗争就是发生在鲁国境内以跖为首的奴隶起义。柳下跖,姓展,名雄,鲁国柳里人,因居住在“柳下”,被称作“跖”的赤脚奴隶,故名柳下跖。因为他领导了奴隶起义,故被史册上污称为“盗跖”。

庄子曾描写柳下跖率徒众九千人横行天下,专与诸侯作对,破人门户,夺人财物,掳人妻女,所到之处,大国据城守卫,小国坚壁清野。由于其经年累月地骚扰民间,气焰万丈,故而是人人畏惧的大盗。据说,孔子曾企图劝他改恶从善,结果被他骂作伪君子,而且将孔子驳斥得无言以对。《庄子·胠箧》中不无调侃地说,盗跖之所以得以横行,一方面是所谓的“圣人”给其以可乘之机,另一方面是他主张“盗亦有道”。

有一次,柳下跖的喽啰们问他:“做强盗也有自己的道义和原则吗?”柳下跖回答说:“当然,道义原则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抛弃。对强盗来说,事先摸清楚对方府库中财物的数量和贮存情况,精确地估计是否一定能够得手,这叫作圣明;开抢时不怕顽强的抵抗,勠力同心,奋勇争先,这叫作勇敢;抢完后主动断后,掩护同伙,甘于冒险,这叫作义气;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反对蛮干,务求必胜,这叫作明智;分赃时要平均分配,轻财重义,取少让多,这叫作仁义。以上五则,就是我们作为强盗必须遵循的道义和原则。”

在此,不禁想到两种不同的事物,印第安人的沙漠墙与布拉特岛的王鱼。

在沙漠里,印第安人的墙是经过特别设计的,因为沙漠的气候十分特殊。白天,火红的太阳经过沙石的反射和热量的累积,能把人活活烤死;夜晚,旷野和荒寒在一无遮掩的情况下泛滥,又能把人冻僵。尽管沙漠气候如此可怕,美国印第安人却能安适地住在那里,因为他们建筑的围墙有着奇妙的功效。

沙漠墙厚度适宜,增一寸则太厚,减一寸则太薄。白天,炽热的骄阳晒不透向阳的墙壁,正将热透时,夜晚就已降临;夜晚,酷寒难耐,偷取了白日艳阳光芒的土墙,正慢慢散发出储存的热量,室内温暖如春。如果墙薄一些,白天室内就会变成一个大火炉,夜晚也不能散发足够的热量;如果墙再厚一些,白天固然不至于炎热,但夜晚却因无法集聚热量而严寒难耐。

正如南怀瑾先生对天地万物间盗机的解释一样,奇妙的建筑“盗”取大自然炽热的日光,留给寒夜,将生存条件恶劣的沙漠变为安适的家园,真是一个妙不可言的“贼”。与之相反的,便是一种奇特的鱼,它的“盗”终究害了自己。

布拉特岛的水域生长繁衍的王鱼有一种奇特的本领,能吸引一些较小的动物贴附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慢慢吸收使之成为自己身上的一种鳞片。说是鳞片,其实那不是鳞,只是一种附属物。当王鱼身上布满这种类似鳞片的附属物后,便会比一般的王鱼大出数倍之多。王鱼仿佛一个欺诈之人,将其他人骗至自己的身边,盗取他人的精华。但结局是:当王鱼到后半生时,身体机能退化,这种附属物便会慢慢脱离它的身体,使它重新恢复原本较小的体形,遍体鳞伤,痛苦不堪,甚至无法自由游弋。不能适应水世界的王鱼往往不断在岩石上猛烈撞击,直至悲惨死去。

王鱼本不该选择附属物作为自身的鳞片,因为那原本就不属于自己。虽然盗机无处不在,但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据为己有,即便一时成功,风光无限,最终换来的却是凄凉的晚景。

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有时就像是王鱼身上的附属物,所以人不要过于贪心,有时盗取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