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写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真是道尽古今繁华与平淡。人生确实如此,无论曾经有多少辉煌,也只如昙花一现,花终究要落,人也终究要老去。正如东坡先生另一首词所云:“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齐宣王在向孟子谈自己天下归心的大欲望时,孟子以“缘木求鱼”作为回答。南怀瑾先生讲解孟子,提到缘木求鱼,同时联想到另一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说其与缘木求鱼不同,意在鼓励别人,但是南怀瑾先生却另辟蹊径,挖掘出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百尺竿头,如果再进一步,岂不是要落空了?所以先生认为,这句话是勉励人,要由崇高归于平淡,也就是《中庸》所说的“极高明而道中庸”。一个人的人生,在绚烂之后,要归于平淡。
诸葛亮在《诫子书》中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淡泊以明志”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淡泊非真的平淡,是绚烂之后对人生的领悟。
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浙江平湖人,生于天津。既是才华横溢的艺术教育家,也是一代高僧。
他是一位“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在多个领域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他把中国古代的书法艺术推向了极致,“朴拙圆满,浑若天成”,鲁迅、郭沫若等现代文化名人以得到大师一幅字为无上荣耀。他是第一个向中国传播西方音乐的人,所创作的《送别》,历经几十年传唱不衰,成为经典名曲。同时,他也是中国第一个开创**写生的教师。他有卓越的艺术造诣,先后培养出了著名画家丰子恺、音乐家刘质平等文化名人。
1918年,在其艺术事业处于巅峰时,他却剃度出家,从此遁入空门。他苦心向佛,过午不食,精研律学,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出苦海,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他为世人留下了无尽的精神财富。赵朴初先生评价大师的一生说:“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
弘一法师在他艺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决意埋名遁世,过起芒鞋藜杖的艰苦生活,他是中国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典型人物。弘一法师遁入佛门虽有其自身的缘由,但是他能够抛却从前荣华富贵,只身归隐,说明他深知盛极而衰的道理。
急流勇退是人生的智慧,而中国历史上诸多功成身退的故事,则体现出了对世道人心的透彻理解,从而使自己在历史的风口浪尖上全身而退,保全自己。
张良是汉室三杰之首。他以总揽全局的战略眼光和决胜千里的超人智慧,为建立强大的汉王朝立下了不世之功。一代文学家苏轼在其《留侯论》中称颂他有“盖世之才”。但他在汉朝建立以后,并没有担任什么具体的显官要职。
刘邦灭了项羽称帝后大封功臣,刘邦称:“运筹策帷幄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刘邦叫张良选择有三万户的齐地作为封地,张良婉言谢绝,他对刘邦说:“我在博浪沙行刺秦始皇失败,逃到下邳来避难,最早和您相识于留,我对那座小城难以忘怀,您实在要封就封我做留侯吧!刘邦“乃封良为留侯”。因此,张良被称为留侯。
留是座小城,只有万户。张良自述心志说:“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雠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於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赤松子是神话传说中的“仙人”,他要跟随赤松子求“仙”去了。
而他也因此巧妙避祸,没被刘邦和吕后杀掉,得以善终。
只有经历了人生风雨,才能悟出人生的淡味,因为人生之所以要平淡,是因为有了先前的绚烂。绚烂至极过后的平淡不是平庸,也非淡而无味,而是素净质朴,宁静深沉,是深邃的执着,是内心的祥和,是深入的淡定,是物我两忘的境界。作为做人的一种准则和风格,它是对人生的深层领悟,是人生境界的极致。
心灵淡然若水,人生便如入自由之境,轻盈飘逸。正所谓:“人生本如此,咸淡两由之。”在平淡中,我们生长在大千世界上,生活在芸芸众生中,摄取日月精华、天地雨露,达到与环境的和谐,淡入淡出,物我两忘。
平淡,是有取有弃、有收有放、有失有得。我们应该抱有这样的人生态度,积极面对生活、努力进取,只是要在内心深处为自己保留一份超脱,一份淡然。
完整的生命,当如夏花般绚烂,若秋叶般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