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会反复去讨论这一次为庆祝蜘蛛人出狱而燃放的烟火。这座城市还从未有过如此壮丽的烟火,堪比在索伦托大港的圣安娜节。

在监狱里几乎六年的时间,政府部门许诺下各种**让他开口泄密,就差没把月亮摘下来送给他,他却始终一言不发,而这也是他最起码应该做到的。他的沉默感动了石头脸,这次特殊的庆祝便是一次奖赏,与此同时,在他整个监禁期间,美国女人每个月都会按时从集团会计那里收到丈夫的工资。那笔钱的一部分被捐到教堂里,在忙完流浪汉食堂的工作之后,她在教堂里度过了大部分时间:如果不是唐·卡洛,她不知道还可以用现金赎罪。

在庆祝进行的时候,利奥的家里人来人往。朋友、亲戚,或者只是认识的人。大家都热切地想要再次见到文森佐,和他握手,欢迎他的回归。在厨房里,有成堆的一包一包的莫扎莱拉奶酪和面包、糖、咖啡、糖水桃子、那不勒斯甜品,以及用纸包着烤的各种肉类。当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人群聚集在楼下大街上,等待着点燃烟火。

我甚至没有试图去说服我父母亲。我和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默契,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果再去要求相反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因此我只好留在我们的新公寓里,隔着足够安全的距离,从窗户里欣赏烟火。我们的新公寓位于一栋住宅楼的顶层,这里有门卫和令人羡慕的卫生服务,这让我父亲相信在我们和恶魔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堵高墙。

我们是在四年前搬的家,那个时候,父亲手中持有意大利飞机公司的蓝筹股已经七年多了,他是该公司在米兰证券所申请破产时买下的,就在一九八六年四月十六日从十六点十六分到十六点三十九分,那些股份增值了整整两亿里拉。

而之前一天,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四月十五日,他正在收尾一桩买卖的谈判,而到了某个时刻,突然传来消息,两枚曾经被赠予利比亚的SS-1飞毛腿导弹正在向位于兰佩杜萨岛的一个北约军事基地飞来。卡扎菲 ①关于此次行动口出狂言,但他的飞毛腿导弹在到达意大利的土地前便落入了海中。

在导弹爆炸的嗡嗡声过去后,岛上的居民纷纷抛弃了自己的房子,躲到城外的老石头房子里去了。“导弹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在拿到新公寓房产证那天,我父亲向我讲述道,“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我们在新闻里听到的全是在讨论卡扎菲,就像当初克拉克西和安德烈奥蒂在讨论‘阿基莱·劳伦号’劫船事件,讨论锡戈内拉,讨论那个该死的阿布·阿拔斯时那样。然而政治家们唯一在乎的只有金钱交易。证券广场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淘到宝的金矿,甚至是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出生在战后的福尔切拉,裤子屁股上全是补丁,只能在梦中飞黄腾达……”

就这样,四月十六日十六点十六分,在利比亚导弹进攻大约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当股票在以百分之六点六六的速度上涨的时候,当火星、金星和巨蟹座的位置连成了一条完美直线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无论是卡扎菲还是里根,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战都不能阻碍意大利人的发财之路。

紧接着,爱德华多接到了帕斯夸雷从股票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向他透露了银行总经理费尔迪南多国王的私人账户正在甩卖股票,他卖掉了手中全部的意大利飞机公司的股票,一共是一万三千只。那是他兄弟所管理的公司,而我父亲也保存了多年同一家公司的大量股票。

必须卖掉。

终于到达了顶点。天体的运行也向他预示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千万不能过于贪心。如果连费尔迪南多都决定甩掉手中所有的股票,我父亲是谁,又怎么能比他做得更好呢?从那一刻起再过二十四个小时,那些股票有可能会暴跌,而现在是时候下一次赌注了。对于爱德华多来说,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背后的逻辑一点也不重要,那兄弟俩有没有交换内部消息也一点不重要。必须要快速甩掉那些股票。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他把甩卖股票的决定告诉帕斯夸雷,让他登记并发电传到位于米兰梅扎诺特宫喊叫大厅里的交易柜台。十六点三十九分,他的口袋里多出了两亿里拉,所有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一通电话。他打开支票簿,摘下一朵价值两百万里拉的花儿,献给他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好的同事:帕斯夸雷,主教堂街上肥皂匠的儿子,正是那个肥皂匠挨饿买下了唐·杰皮诺无力兑现付款的洗衣机。接着,另一朵价值一百万的花儿送给了那天原本应该在股票办公室上班却请了病假被帕斯夸雷替代的同事。“在幸运女神面前必须要表现得慷慨,”爱德华多总是重复说道,“我们看不见她,但她非常在意我们的做事风度。”

在蜘蛛人出狱一段时间之后,我父亲让我陪着他去爷爷奶奶家,这并不奇怪。在众多的家庭义务中,这是其中之一,每个月我都要和他一起南下一次。

那是他每周六下午的固定任务。先是开着那辆奔驰去自助洗车站洗车,再开上通往机场的国道,过了机场之后几分钟便到了那不勒斯省北部城市卡索里亚的郊区。最近几年那里住着很多单身汉,几年前爷爷奶奶从福尔切拉那栋臭名昭著的黄楼街区搬到了这儿,他们从一个颓废的地方搬到了另一个颓废的地方。之前是嘈杂的老城街区,到处挤满了人,充满了臭味,现在虽然没有了纷乱和复杂,却是在公路旁的一个住宅小区,夹杂在一片西葫芦田地和一个高速公路出口之间。

我爷爷一只眼睛因青光眼而被挖掉,在**躺了一辈子,一想到要亲吻他那苍白的面颊,我就感到焦虑,但要想逃避亲吻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不再是一个可以逃避社会习俗的孩子:我必须要大声亲吻唐·杰皮诺的面颊两次,所有人都要听得见,再假装他也用那冰冷干瘪的小嘴向我回礼了。

我奶奶,阿玛莉亚,躲在门后微笑着,她会把我推进厨房然后向我抱怨电视坏了,或者电话账单太贵了。“你拿着,检查一下。”她边说边双手把账单颤巍巍地递给我,与此同时,爱德华多把自己关在他父亲的卧室里,开始给他刮胡子。

十五分钟过后,大门再次被打开,因为一股难以忍受的牛仔布臭味在家中弥散着,而我则留在卧室里。我在爷爷身边的一张扶手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我是如此靠近爷爷,看起来就像一个特别孝顺的孙子,但我总是选择爷爷还没被挖掉的那只眼睛这一边。我开始倾听他拉长声调地低声细语,十多年来他都是以这种方式说话,也正是这种方式让他可以顺畅地交流,至少是在和每次都坐在床边的我父亲交流的时候。

我却什么也听不懂,靠着猜测,那些像是垂死喘气一样的低声细语中,貌似有一些提到了我,这就产生了立刻找来翻译的需要。家庭作业,我喜欢的学科,足球。听着父亲用无人称的方式向我转述唐·杰皮诺的问题,我总是用相同的尴尬语气回答。我既是在回答生病的爷爷,也是在回答从来没有问过这些问题的父亲: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家庭作业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喜欢的学科是意大利语和足球,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更喜欢篮球。打篮球,爷爷。

唐·杰皮诺,用他那仅剩的没被青光眼影响的一只眼睛看着我,特别恐怖地露齿一笑。也许,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那本该是一个慈祥的微笑,他对着我说了些什么,含含糊糊实在无法理解,我父亲也嫌麻烦懒得给我翻译。也许只是简单地鼓励了我两句,或者是批评了周围的境况,大概就是那些一个爷爷会说的东西。关键是我不可能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个老人在说着死人的语言。

谢天谢地,微笑着的阿玛莉亚的出现,把我从那场折磨中解救了出来。她递给我一大杯碱性水,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认定我会喜欢这个,再配上那不可缺少的酸樱桃饼干,这些都是她为了迎接我们在周五就已经买好的。每一次来访我那脆弱的牙齿都要和那变味的饼干进行一番战斗,而我那令人敬畏的奶奶继续对我微笑,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杯碱性水,如果我决定要忍气吞声的话,我就不能说不。

“他们告诉我你加入了一个团伙。”那天晚上在回家的途中我父亲说道。

“什么团伙?”

“一个扎轮胎团伙,你从来没听说过?”

“没有,从来没有。”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搭在车窗上,用眼角的余光窥视我。我的目光则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柏油路面坑坑洼洼,他的奔驰颠簸得厉害。天空是灰色的,但没有云。“扎轮胎团伙”,如果我告诉利奥这个名称,他一定会笑死。

“你确定你和那个团伙没有任何关系?”我父亲紧逼着问我。

“我非常确定。”

通常来说他会不停地说话,甚至是大吹特吹,所以真正让那些周六的下午变得特别的是他异常安静的时候。不管外面是风雨如注还是风和日丽;不管他感到开心还是悲伤;不管他口袋里只有一点钱还是很多钱;不管他投资的股票在升值还是跌到历史新低,一旦他回到了家,面对着我的爷爷奶奶时,父亲就会变得沉默。拥有能够让他闭嘴能力的只有他的父母,杰皮诺和阿玛莉亚,还有所有那些他小时候跟着他们一起挨饿和生病的悲惨回忆,他父母和他就像两个偷猎者和一只大山雀。

“然而在街区里有传言,美国仔领导了一帮小孩子,在六根脚趾的指挥下扎轮胎。”他在车刚进入通往机场的国道时说道。

“我向你发誓,爸,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不能向你父亲说谎,对吗?”

最近一段时间他并不怎么关心我的教育问题。当然了,他会给我确立一些一般性的行为准则,让我无条件接受,为了让我能够举止得体,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怎么关注我。

那是第一次他叫他“美国仔”。给一个少年起外号是很罕见的事情,这意味着成人们都真的把他当回事儿了。在街区里,这个外号已经传开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多了些什么。”有一次利奥对我说道,“在我们这里,在别人给你起外号之前,你什么都不是。”

“小屁孩,”我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看起来很愤怒,“你不是我人生里遇到的第一个瞎发誓的人,你要知道……”

这次谈话的意图很明显,他不想我和利奥扯上任何关系。他害怕我会受他影响走上一条不归路,那是一种像蜘蛛人这样的罪犯从出生就不可避免的命运。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我父亲因为同样的理由不想让我和利奥来往,但是我却想。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知道我的朋友是谁,他属于怎样的一类人,但真相是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他们已经忘了迷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这就是童年——一座容易令人走失的花园,在这里,没有人能找到你。当那种孤独感不断地淹没你,直至淹没到你脖子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突然,在一片荆棘中你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他充满吸引力,让人无法抵抗,他的血液中镌刻着悲剧。但你当时太年轻了,还不能理解,你其实根本不能选择你的朋友,就像你不能选择你的父母和你所出生的城市一样。但在我父亲的眼中,那个小男孩和他的家庭是这个世界上最陈腐的存在。当只凭几通电话就能赚到很多钱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卷入那种由鲜血、荣誉和左轮手枪所谱写的生活呢?

“你有任何概念,对于一个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还来不及拉屎就要出门工作的人,那意味着什么吗?”他问我,“你能想象到,那个人将如何面对那一整天,当他意识到接下来八个小时工作所赚的钱都将用来修轮胎,而且仅仅是因为一群小流氓用铅笔刀搞破坏?”这个时候,我本应该打断他,告诉他我们用的是真正的刀。“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个装着大人模样的小屁孩,跟着其他小屁孩瞎转悠,最终你们都会去坐牢……”他已经在大声吼叫了,“那个轮胎商给的钱你藏在哪儿了,嗯?”他伸出一只手,开始搜查我裤子上的口袋,“你藏在哪儿了?”

“快停下,爸!”我大叫着,用力挣脱着,他措手不及地退开,一个急闪,那辆奔驰向路中央偏移。如果在那个时刻有车从对面驶来,我们就直接去见上帝了,但幸运的是,爱德华多迅速重新控制住了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把车拉回到机场围栏这边,停了下来。

那些准备就绪的飞机正是从机场的这一边开始离地起飞,红色的灯光照亮了跑道,远处隐约能看到那些信号指挥员穿着工作服,手里拿着反光的信号牌,天色开始变暗。我转身面对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正喘着粗气,他看起来还是之前那个给老父亲刮胡子时的温顺的他。

“你还记得那个和你同校的孩子,总是玩着斯普莫内洋娃娃的那个吗?”

“小达尼艾尔·男洋娃娃,”我说道,“我当然记得他。”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骗你,他其实并没有搬家去北方……”

“我已经知道了,爸爸。”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那你知道是谁炸了那列火车吗?”他问我。

“谁?”

我心中一惊,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告诉我,我将不会喜欢那个答案。

这时一架飞机来到跑道的尽头,离围栏很近,等待着信号。忽然一瞬间,引擎轰鸣,飞机离开了地面。短短几秒钟过后,便消失在远处。

几天后,我去了美国仔家,是蜘蛛人给我开的门。起初他并没有认出我是谁。在牢房里蹲了那么多年,我想,他的回忆里很多东西都被抹去了,包括那个戴着牙套、目睹他从三楼往下跳的小男孩。

在重获了自由之后,美国仔反复对我说,蜘蛛人几乎从不沾家。当然他从来也不是那种会陪伴儿子和其最好的朋友参观动物园或者参加生日派对的爸爸。不过说真的,我们也不是那种会去动物园玩耍的孩子。至于派对,只有我们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考虑。

“所以呢?”他审视着我那惊讶的神情,说道,“你想怎么样?要进来吗?已经差不多有一个世纪的时间利奥没有离开过他的世嘉五代游戏机了……”

他穿着白色的背心,被扯破的牛仔裤。他很高,金发,宽阔的肩膀挤满了整个圆拱门。和他以前在街区里陪着石头脸时那专横跋扈的样子相比,看起来老了很多。

尼古丁的臭味,杂乱的胡须,他看起来颓废不堪,像是职业生涯晚期的拳击手。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灰,那双蓝色的眼睛,和利奥一样的眼睛,不再带有光泽。但仔细看去,又像是深夜的大海,让人毛骨悚然:那是一个杀手的眼神。

“你终于有了那灿烂的微笑。”他一边领着我向屋里走一边说道,“你要把那个牙医的电话给我。”我的脸通红,心跳开始疯狂加速。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我父亲说过的话,并感受到了单独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的恐惧。

我们进入利奥的房间。“过来跟我一起玩。”他对着我低声抱怨。像往常一样,最近几个星期以来,利奥一直在世嘉五代上玩刺猬索尼克。他花费了太多精力在莫比乌斯星球上闲逛去寻找可以积分的混沌翡翠,以至于没时间再搭理我们。

“利奥。”他父亲低声抱怨着,点燃了一根好彩香烟,“你住在楼下的朋友在这儿呢。”

“他已经不住在这栋楼里了,文森。”美国仔回答道,手里不停折腾着那游戏手柄,然后转而对我说,“哎,我的老伙计,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我正盯着电视屏幕。多亏了能够变身超级形态,他可以只用光圈就消灭敌人。

“什么?”

“仔细看看索尼克的鞋子,让你想起了什么?”

我并不喜欢那个长得像人的刺猬,“我什么也想不到。”

“怎么会!”他激动地反驳我,“它们很像那首叫《飙》 ①的音乐视频里的那双。这可是在向迈克尔·杰克逊致敬!”他补充道,“现在你有印象了?”

“我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蜘蛛人对着我微笑,示意让我向前靠。我不明白他想让我做什么,但也许那也同样是他的意图,因为那个时候我一只手正搭在利奥的肩上,我一移动便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利奥转身面向我,而就在这时文森佐突然一跃,来到他另一边给他一个措手不及,把他拽倒在地毯上。

“好了,别玩了!”他喊叫着,“让我们来教训一下这个小浑蛋!”

有那么一瞬间我非常确信那个下午我们都死定了。

然而相反,在利奥不停抗议的过程中,他没能及时保存游戏的进度,蜘蛛人开始挠他痒,不停地去咬他的胳膊和腿。尽管有几次差点因为疼痛而喘不过气来,我的朋友却止不住地笑着,向着他父亲求饶。“快停下,我求你!”他喊道。但即使从一英里远的地方看过去,也知道他其实乐在其中。

“你在等什么,小屁孩?”文森佐在催我,“你是帮我,还是不帮?”

就那样我被迫参与到搏斗中去。我和蜘蛛人结盟,他给了我许可,让我在他身边享受着打利奥的乐趣。我的朋友抱怨着人数上的不公:“不算数!只有浑蛋才两个对一个!”

“使劲,用力!”文森佐重复要求着我,“这种拳头就是你的全部能耐?”

这时形势突然改变,蜘蛛人看到我作为一个盟友却心慈手软,于是便把我也按在地上。他按住我们的那股力气即使是一百公斤的男人也逃脱不了,更不用说我们俩了,他开始同时咬我们俩。真的很疼,但我们狂笑不止,这时电话铃响起,他松开我们要去接听电话,我们竟感到不舍。

我们坐在地板上,背靠在床边。利奥拿起被他父亲遗忘在烟灰缸里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递给我。“别抽完,给我留点。”他说道。

如果说在意大利语课堂上女老师留给我们的章节总结作业中利奥不怎么努力的话,在烟草这方面他却极其精通。在整个初中校园里,他是唯一一个不躲着成人抽烟的。

“你父亲太强悍了。”我吸了一口之后把烟再递给他。

我们彼此相互检查着留在皮肤上的咬痕,晚一点的时候利奥想通了怎么样让游戏中的蛋头博士出现,而我的思绪则飘到了别处。我感到了困惑。

我现在身处在“那些家庭”中的一个的家里,我刚刚还在和一个无情的杀手一起打闹。还有,在大众的眼中,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注定将要进监狱的小浑蛋。在我家,相反,从没有人埋炸弹炸过火车,也没有人坐过牢。毫无疑问我们是好人而他们是坏人,然而好人却从不会像今天我们这样开心,甚至,好人根本就不懂得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