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本集导演：施筱青

『你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是童年。』

W h e n y o u h a v e n't g r ow n u p,y o u h a v e y o u r s e l f a c h i l d h o o d.

在中国，每当9月邻近，一类工具书就会被卖到脱销。这类工具书用看图说话的方式，向全国1800万准备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传递着同一个道理：幼儿园，是一个好地方。

当这些小朋友真正踏入全国26.67万所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爱幼儿园》《幼儿园里我不哭》《幼儿园里不用妈妈陪》……这些书本里的道理和现实不一样。

三年后，他们会升入全国16.18万所小学中，接受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迎接更多的挑战。

在迈入校门的这一步步里，他们走过童年，长大成人。

慌乱之初·幼儿园

一到开学时节，全上海的幼儿园门口，都集体上演着“妈妈不要离开我”的催泪大戏。

老师：来，老师抱。

孩子：不要！

老师：给老师抱好不好？

孩子：妈妈！

妈妈：妈妈下课就来接你，宝贝儿。

孩子：不要不要！

妈妈：下午妈妈来接你，好不好？妈妈早一点儿来。

孩子：妈妈！

老师：好棒！来，说再见、拜拜。

孩子：（对老师）拜拜。

老师：是跟他们（指了指父母）拜拜。

孩子：啊呜（开始哭闹）！

孩子们在教室里哭，家长们在教室外默默含泪。

他们迈向社会的第一步，就是克服离开父母的焦虑。

由上至下为阿扑、喜羊羊、小柚子、桉桉、点点

上学第一天，你哭了吗？

导演：第一天上学有没有哭呀？

阿扑：没有。

导演：真的啊？

阿扑：真的。

导演：好，看着我。

喜羊羊：（没反应）

导演：看看我，嘿。

导演：开学第一天有没有哭？

小柚子：哭了。

桉桉：没有。

导演：那么勇敢的啊，为什么这么坚强？

点点：因为长大了。

阿扑：爸爸送你到幼儿园，你千万不能哭，不要家长陪，你就大步地往幼儿园里面走，这就是勇敢。

幼儿园平均一个班有25个孩子，他们要在一起生活三年。

小朋友们年纪小，性格也是天差地别，每天都少不了哭闹和突发事件的发生：对家人的思念、对集体生活的不适应、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的哭声传染……这一切让幼儿园的老师们不敢有一刻松懈，往往只有在孩子们午睡的时候，她们才能得空吃上一口饭。

藏在幼儿园里的小心思

导演：你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想妈妈呀？

多多：会的，我放在心里想妈妈。

由上至下为多多、任无咎、张乐衡

导演：你觉得老师怎么样，你喜欢哪个老师？

任无咎：很好，都不错，都蛮凶的。

导演：蛋炒饭好吃还是白饭好吃？

张乐衡：蛋炒饭。蛋炒饭不是一碗菜一碗饭，是把饭一碗一碗摆好，菜混进去。

缤纷伊始·小学

2019年9月2日，郭雨晴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和幼儿园不一样，小学的门口，孩子们不再哭闹，父母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期盼，为了一点儿仪式感，一些家长在孩子的书包里藏下了小秘密——有人写了一段话，有人放了一棵葱，还有的放了一包统一100方便面——祝愿自己的孩子更聪明，考试100分。

上海市杨浦区杨浦小学

小学一年级，一堂课35分钟，每天7节课。第一堂课，就是相互认识、交朋友。

章皓钦：你好，我叫章皓钦。我很善良，我觉得你也很善良。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很快，郭雨晴就又交到了一对最好的朋友——哥哥章皓钦，小名左左；弟弟章皓钧，小名右右。

由左至右依次为雨晴、左左、右右

小学 VS 幼儿园

导演：你觉得做小学生跟你以前上幼儿园有什么不同？

左左：有，饭菜难吃一点儿。

左左：好难吃啊，能退学费吗？

崔佳豆：都很开心。

由左至右为左左、崔佳豆

由左至右，由上至下为宋泽昊、子尧、丁一养、荃荃

宋泽昊：就是幼儿园是比较好玩儿的，在小学就开始正式学习了。

子尧：幼儿园有玩具。

丁一养：幼儿园的时候，都是要睡觉的，我们现在都不用睡觉。

导演：开学第一天你紧张吗？

荃荃：开学第一天的前天我就很紧张了。

丁一养：上了两天以后我就不再紧张了，我就觉得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可以大胆了。

我快被妈妈搞“疯”了

回到家，乖巧的郭雨晴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老师布置的口语练习的作业，她三下五除二就应付了过去。

郭雨晴外婆：读一下呀。

郭雨晴：我叫什么名字；你好，你好，你好；我是什么东西；嘿、嘿、嘿。

郭雨晴外婆：就这样？好啦？

郭雨晴：对啊。

导演：作业是要写的还是只是读就可以？

郭雨晴：不用写的。

导演：哦，口头的。

郭雨晴：所以我前面已经读过了，就代表我这个作业已经做好了。

这两天妈妈不在家，外公、外婆根本管不住她，外公只能嘴上吓唬吓唬她：“等你爸妈回来了，看你怎么办。”

趁着爸爸、妈妈不在家，郭雨晴开始惟妙惟肖地模仿平日里妈妈对自己的各种要求和管教。

“来，做这个作业！”

“来，弹钢琴！”

“来，只休息五分钟！”

“好，再来做作业！”

“我都要被她搞疯掉了！”

一物降一物，妈妈回来了。

郭雨晴：找不到了。

郭雨晴妈妈：找不到怎么办？

郭雨晴：明天再跟老师说一声。

郭雨晴妈妈：把所有东西翻出来找。你把这个拿出来干吗，笔里能变出你的英语作业来？你的英语作业放在哪里，记不住的吗？

郭雨晴因为自己的丢三落四被妈妈数落着，即便心里有点儿小小的不服气，也只能乖乖听训。

平日里，妈妈也会辅导郭雨晴的钢琴课，哪个音该加强，哪部分应该强弱有序，妈妈总是信手拈来。

郭雨晴：我弹钢琴若是错了好几遍，你可以说，如果你把这首曲子连弹三遍都是对的，我就给你吃一板巧克力。

郭雨晴妈妈：你现在去连弹三遍对的，我给你吃一板巧克力。你去吧，去呀。

练琴途中郭雨晴总是变着花样地和妈妈讨价还价，妄图能少练一会儿或者从中获得一些小小的奖励。其实对此妈妈非常理解：“我小时候学琴的时候也在想，我妈干吗要叫我学琴？我为什么要学琴？人家在玩，我妈让我学琴，我才不要学琴。以后若是我自己有小孩儿，我肯定不会让她学琴的。现在我哥经常笑我，他说你小时候不是不要弹琴的吗？现在干吗逼她逼得那么紧。我现在反倒觉得，我妈小时候为什么不把我逼得再紧一点儿，如果再弹得好一点儿，或许我现在就可以有一技之长了。”

天下父母心。

童言无忌

导演：你在学校有没有最好的朋友？

小柚子：有的。

导演：是谁呀？

小柚子：曹66。

导演：为什么跟她是好朋友呢？

小柚子：因为她叫“曹66”呀。

导演：小柚子说他跟你是最好的朋友，那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呀？

曹66：大宝。

导演：你在学校里，班上有没有最不喜欢的小朋友？

桉桉：没有，都喜欢的。

导演：那种很调皮的小朋友你也喜欢吗？

桉桉：嗯。

导演：为什么呢？

桉桉：因为我自己就很调皮。

由左至右为小柚子、曹66、桉桉

由左至右，由上至下为任无咎、玥玥、曹66、黄梓桐、荃荃、丁一养

我的小小梦想

导演：你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

任无咎：就是离开小班，到中班、大班去。

玥玥：我长大了要做消防员。

曹66：可以到办公室去工作。

黄梓桐：想做解放军。

荃荃：我想找出未解之谜。恐龙灭绝，我们从发现恐龙骨架的那一天就在研究。我喜欢灭绝的东西。

丁一养：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爸爸。

导演：为什么？

丁一养：因为我觉得爸爸很辛苦，当其他的也很辛苦。当爸爸在家可以带着一些贵重的东西，保护家庭、挣钱。就这些，我觉得很好。

慢慢地，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不再每天哭哭啼啼，可以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午觉；左左当上了小组长，他已经不太在意自己得了几个小星星了；郭雨晴也美美地去参加了钢琴考试……

生活就像一条溪流，身在其中时，你总是很难去察觉到其中变化的力量。孩子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这样长大了。

童年，是什么？

导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童年？

任无咎：就是像现在一样的，上幼儿园一样的生活。

小柚子：就是过年了。

蔡圆圆：我听过这个童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又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佳豆：童年我只理解一部分，童年就是，比如说一个人长大了以后，然后回想小时候。

郭雨晴：我说三句吧，给你点儿提示。有一句是，隔壁班的女孩儿从来没有经过我的窗前；另一句是，睡觉前才发现自己的作业才写了一点点；还有一句就是，考完试才知道，该念的书没有念。

长大的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成长的路上也总不会一直顺遂。

但是此刻，祝你们都能实现自己的小小梦想，快乐地长大吧，孩子们。

心中的小梦想，

一年一年在成长。

The little dream in my heart grows bigger year by year.

导演施筱青手记

开学了，可我不想长大

上海的绵绵细雨之中，迎来了开学季。9月2日开学第一天，《上学》正式开机了。幼儿园里毫无意外地上演着一幕幕“妈妈不要离开我”的催泪大戏；小学门口，一个个背着大书包的孩子在父母的注视下渐行渐远。离开父母的怀抱，独自面对陌生环境，对于每一个孩子而言，都是不可逾越的“人生第一次”。

在幼儿园拍摄时，我切身感受到了什么是分离焦虑：无论孩子还是大人，他们都不同程度地焦虑着。幼儿园有固定的作息表，什么时候入园、上课，什么时候喝水、吃饭、睡觉，这些和孩子在家的时间安排都不一样；一个班3个老师同时照顾25个孩子，和家里三四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的感觉也截然不同。学校里每个情景的切换对他们而言都是考验，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适应。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我和摄制组也看得揪心不已。

教室外，也有很多大人放不下心、迈不开腿，他们有停留在教室走廊里、扒在窗户上往教室里看的，有悄悄抹眼泪的……这些场景毫不夸张，让镜头旁的我不由得想起送自家3岁多的娃第一天去早教机构的那个上午。收到老师发来的信息，得知小朋友因为哭闹呕吐了，我毫不犹豫地冲去学校把他接了回来。其实作为家长，也是经历第一次送娃上学后，才慢慢体会出该以怎样的心情“放手”。毕竟无论如何，孩子总要成长。

刚开学，幼儿园的老师会建立班级微信群，或通过私信联络的方式，把孩子们在幼儿园的照片、视频发送给家长，必要时采取递送温馨提示卡片等方法帮助家长消除分离焦虑——找到第一天上学的正确打开方式，是家长和孩子都要认真做的功课。

在小学蹲守拍摄的第一周，我比较紧张，因为不清楚孩子们每天在上课和下课中度过的规律性日程中是不是有故事，所以不敢放掉任何细节，所幸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不同个性的孩子，在融入集体的过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发生，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尽相同，这又是这个群体与其他年龄层群体不一样的一面。

刚入学，郭雨晴的“生存”能力很强。课间，她笑呵呵地去讲台拿杯子，给老师倒水；她喜欢折纸，会把前一晚在家折好的各色莲花带到学校送给老师和同学们；每天早上我们摄制组一到，她就蹦蹦跳跳地跑来和镜头打招呼。

开学初，老师时常提醒同学们整理课桌，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而这并不是郭雨晴的强项。有一次老师检查时，发现郭雨晴的抽屉有些凌乱，但这时摄制组正在不远处跟拍另一位同学，等我们拍完后将镜头对准郭雨晴同学的抽屉时，里面已经焕然一新，被她收纳得井井有条了。一个人生存能力的高低，不光看他如何融入群体，还要看他在遇到困境时如何化解。

节目播出后，网友们纷纷回忆过去自己上学时的一幕幕。印象中比较深刻的留言说：“我觉得用‘焦虑’这个词有点儿严重。黏家长的小孩儿第一次离开家长，不理解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干什么、要待多久，他哭闹很正常。”还有人告诉我：“孩子们有时候比我们想象中更好。不只是外观上的软糯可爱，更是内心的大无畏。”看完我内心感动且知足，因为观众看到了故事的底色。他们不光自己体会到了，并希望告诉大家：人的一生是漫长的，而童年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孩子们不光自己无忧无虑，还带给身边的人甚至是荧屏前的你欢乐。

纪录片中，除了几位主人公引起了热烈讨论之外，还有不少被采访的孩子只用一两句话就引来了满屏弹幕：“蛋炒饭宝宝”张乐衡秀了一把厨艺，在爸爸妈妈的帮助下亲自下厨炒了一盘蛋炒饭；双胞胎左左、右右两兄弟的学习越来越不用大人操心，跟拍结束后，有一次我回到杨浦小学补拍一些宣传镜头，右右一看见我就拿着作业本激动地跑来告诉我作业拿到了双优。

“什么叫双优呢？”

“就是一个五角星之外再加一个‘优’。”

纪录片播出后不久，因为疫情的原因，学校开始了漫长的寒假。时间变缓慢了，昨天与今天似乎瞬间变成了两个划过边界的世界。上了小学的孩子感觉好像又穿梭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有爸爸妈妈长时间的陪伴。

郭雨晴写下一首诗：

我的家

我的家，它不大，

却很温馨。

你看，爸爸在忙着工作；

你看，妈妈在收拾家务；

你看，弟弟在调皮捣蛋；

你看，我在认真弹钢琴。

我的家，它不大，

却很漂亮。

你看，爸爸种的花多美啊；

你看，妈妈收藏的玩偶多可爱啊；

你看，弟弟的小车排列得多整齐啊；

你看，我的画多五彩缤纷啊。

这就是我的家，

我爱我的家。

通过视频，她告诉我：“纪录片播出后，我很自豪，因为我能够出现在屏幕上，被这么多不认识的人了解到。”印象中这个热情开朗的女孩儿的内心小世界也正悄悄变大呢。

在拍摄前，我原本认为《上学》这个选题是偏严肃的；后来越来越发现，镜头中的这些孩子，我们与其正面严肃讨论教育的本质或是“起跑线的问题”，倒不如停下脚步耐心地看看他们——孩子身上有一种“啥都不是事儿”的气质迎面而来。